高杰努力平复心情,继续笑着问道:“刘招孙大哥,你怎么会在这呢?”
刘招孙发出嗬嗬笑声,却没有回答。
王曦这时在身后大声道:“此处叫阿布达里冈,当年家师便是在此遭遇埋伏,全军覆没的!”
高杰一听原来如此,尴尬地笑了笑,干咳一声,又问道:“招孙大哥,你住在哪啊,是在这洞里吗?”
刘招孙拍手而笑道:“洞里,洞里!”
高杰连忙用念力沟通悟空,让他进洞查看一下。
悟空担心惊扰到刘招孙,先是向侧面走出十余步,然后才迂回过来,趁着刘招孙注意力全在高杰身上,从他侧后方悄无声息溜进了山洞之中。
高杰见悟空成功,心中大定,一边用念力继续控制刘招孙的情绪,一边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吸引他的注意力。
很快,悟空就出了山洞,回到王氏兄弟身边。高杰和他念力沟通后得知,山洞不大,里面有兽皮铺地,应该是刘招孙这些年居住的地方。山洞内一侧丢弃着一副残破的盔甲、一把带鞘腰刀,还有一些血淋淋的兽类尸体,此外便再无他物。
高杰十分感叹,看来这三年多来,刘招孙大脑受创,失忆痴呆,但仍残留生存下去的本能,无意中寻到这个山洞之后,便一直隐居其中,茹毛饮血,过着山中野人的生活。若不是今日王氏兄弟发现了他,估计刘招孙将会在此度过余生了。
高杰暗自思忖,如果刘招孙能够配合自己,也许用针刺之法,自己有可能让他恢复一些记忆,慢慢正常起来。可如今赫图阿拉的事情紧迫,不能耽搁,而对刘招孙的治疗也不是一天两天便能够完成的,所以现在并不是最好的时机。
想到这,高杰缓缓站起身来,对刘招孙道:“招孙大哥,你且好好呆在这里,不要乱跑,等我们回来!”然后,也不管他听没听懂,便转身走回到王氏兄弟和悟空身边。
王睿急不可耐地问道:“小杰,招孙到底是怎么了?”
高杰拍了拍他的肩膀,平静地道:“应该是脑部受创,失去了记忆,而且现在的智力就像个小孩!”
王睿眼泛泪光,痛苦地摇着头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高杰沉声道:“二哥不用太着急,也许我会有办法将他慢慢治好!”
王睿和王曦闻言,同时惊呼道:“真的吗?”
高杰点头道:“恩!应该有八成把握。不过,这也许需要很长的时间,也许三个月,也许三年!”
王曦道:“不管要花多长的时间,不管需要什么条件,我们也要将师弟治好!要不,我们现在就带上他,一起前往赫图阿拉?”
高杰摆手道:“不行,绝对不行!他因为经历过激烈的战事,脑部受创后,对陌生人产生了一种自发的排斥感,神经极为敏感,情绪容易失控,我刚才为了靠近他,短短时间内就耗损了大量的内力,所以,带上他去赫图阿拉是不明智的!”
王睿激动地大声道:“那怎么办?难道就这样将他孤伶伶留下?!我做不到!”
高杰道:“二哥、三哥,你们的心情我理解,招孙大哥是你们的师弟,也就是我的亲人,我和你们一样想要保护他,治好他!可是在现在这个情形下,的确不是将他带走的最好时机。其实,在我们完成赫图阿拉任务之前这段时间,招孙大哥如原先一样,隐居在此应该更好更安全。等我们成功归来,便可寻到这里,再将他安然带回中原,悉心照顾,进行治疗,你们说对不对?”
王曦情绪渐渐平复,点头道:“小杰此言有理,这的确是最好的方案!”
王睿痛苦地道:“看到招孙师弟这般模样,可以想见他这三年来受了多少苦难,我真是不想再让在此孤苦伶仃地呆上半刻!”
高杰温言道:“二哥,你放心,我们很快就会回来接他的!”
王睿举目望向傻笑着坐在洞口的刘招孙。秋阳照耀下,地上那把镔铁大刀刀光闪烁,让王睿又想到了师父刘铤,他情不自禁地冲上去,痛呼道:“招孙师弟,师父他老人家真的驾鹤归去来吗?!”
此时高杰已经收回了念力,刘招孙见王睿靠近,顿时如同受惊了的兔子一样,一蹦而起,双手端着镔铁大刀,双眼圆睁,低声嘶吼,全身紧张起来。
高杰见机不妙,连忙纵身上前,一把拽住了王睿,制止他再逼近刘招孙。而刘招孙见高杰也一起上前,受惊之下,转身再次躲进了山洞中。而他一阵阵的低吼,还不时从山洞中传出,似乎在警告他们不要进洞。
王睿见到这番情景,踌躇了半晌,方才对着山洞含泪喊道:“招孙师弟,你且再忍耐几日,我们兄弟俩定会尽快前来接你,绝不会再让你孤苦伶仃!”
在高杰的劝慰下,王氏兄弟俩这才依依不舍地掉头离开,和高杰、悟空一起,翻过山岗穿过丛林,回到了上岗下。
见他们回来了,大伙都迎了上去,多洛济**师出声问道:“高杰小友,发生了什么?”
高杰对多洛济**师和玛拉两人苦笑道:“我商队这两个护卫刚才看到一个野人,误认为是失散多年的一个故友,情难自控便追了过去。最后发现是个误会,认错人了!”
多洛济**师看了看王氏兄弟俩红红的眼睛,若有所思点头道:“原来如此!”
玛拉则上前拉着高杰的手道:“小杰弟弟,下次不要再这么莽撞了,此处乃荒郊野外,说不得在丛林中隐藏着什么危险,千万要注意安全!”
高杰感激地笑道:“多谢玛拉姐姐关心,小杰记住了!”
骆思恭上前对高杰拱手道:“掌柜的,既然大家都安然归来,是否可以继续上路了?”
高杰点头道:“抓紧时间赶路吧,争取尽快赶到赫图阿拉!”
于是,众人再次上马,重新上路。
骆思恭拉着高杰,堕在队伍的最后,轻声询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高杰便将刚才发生的情况说了一遍,骆思恭听完,慨然长叹道:“刘铤将军被誉为大明第一猛将,陨落于萨尔浒之战中,阿布达里冈便是他当时舍身取义之处。幸亏你们找到了他的义子,也算老天慈悲,让忠良有后了!”
高杰又把自己准备在了结了赫图阿拉事情之后,回到阿布达里冈,将刘招孙带回中原进行治疗的打算相告
,骆思恭点头表示赞同,并夸奖了高杰几句,说他思虑周全,分得清事情的轻重缓急。
高杰赫然一笑,然后好奇地问道:“萨尔浒之战我听说过,但具体情况是怎样的,却了解得并不多,可否请师伯说来听听?”
骆思恭望了远远走在前面的多洛济**师和玛拉一眼,然后低声道:“到赫图阿拉还有一段路程,既然正好经过了阿布达里冈,我便给你说道说道当时的那一场萨尔浒之战的惨况吧!”
明万历四十六年(1618年),女真酋长、身为明朝二品龙虎将军的努尔哈赤起兵反明,在抚顺边将汉奸李永芳的协助下连克抚顺、清河等城,歼灭进剿的辽东总兵张承荫部,明廷举朝震动。抚顺之战后不久,努尔哈赤将抚顺城人畜财物劫掠一空后,将整个古城焚毁,退回了赫图阿拉。
努尔哈赤虽未占领任何城市,退回了老巢,却依旧惹恼了大明朝廷。于是万历帝征调全国的精锐部队和身经百战的总兵赶赴辽东,打算直捣努尔哈赤的老巢赫图阿拉,毕其功于一役。
万历四十七年(1619年)二月,辽东经略,兵部左侍郎杨镐奉命率领大军分东、南、北、中四路向努尔哈赤后金政权所在地赫图阿拉发动进攻。
调集的部队基本是援朝战争的翻版,总兵也大多是参加过三大征尤其是援朝战争的将领,可问题是明朝不乏直接带兵的总兵,却始终缺少统帅级的人物,而这次进剿的统帅是已经退休的文官出身的---杨镐,因为整个朝廷中提调统帅过数路大军十万以上人马的只有他了。杨镐在援朝战争中的表现可谓毁誉参半,一方面在中日和谈时,他用了各种计策离间扰乱了日军,但在指挥蔚山战役时遭到大败。
而这次,大败的悲剧很快又一次在杨镐的手里上演了,他将十万明军兵分四路,杜松率领主力三万人马从西路进兵主攻,李如柏南路吸引敌主力,马林从北路侧击,四川总兵镔铁大刀王刘铤从东路攻敌侧后。但是因为刘铤与杨镐在朝鲜战场曾结下过梁子,杨镐便将各地的募兵、客兵和配合作战的朝鲜军这些最弱又不好指挥的部队全给了刘铤。刘铤明知杨镐有心刁难,却并不以为然,因为他正在等待地方部队中最强的两支部队的到达----他们是川东女将秦良玉的白杆兵和戚继光侄子戚金率领的浙兵。
但事与愿违,白杆兵和戚家军尚未到达,杨镐便连续催促进兵,刘铤迫不得已,虽然已经预测到了失败的结局,但他还是说“俺亦受国厚恩,以死自许”,毅然率领这队弱旅提前进兵,在这支部队里先到达的一万五千浙兵成为了主力先锋。而朝鲜军于万历四十六年组成了以姜弘立为元帅,金景瑞为副元帅的三个营,共一万三千人的队伍与刘铤部在榛子头会合,组成东路军,号称四万大军。
努尔哈赤正确判断出明军的主攻方向,采用抚顺降将李永芳的“任他几路来,我只一路去”的战略,集中兵力发扬后金军骑兵机动的特长和连续作战的能力,先在萨尔浒歼灭了明军主力杜松部,后在尚崖间歼灭军事理论家马林所率的北路明军,明军的正规精锐部队基本全军覆没。此时南路的李如柏离赫图阿拉最近,李家在辽东驻守两代,对辽东地形最为熟悉,可是李如柏畏首畏尾,进兵缓慢。努尔哈赤看出了他的怯战,完全不理会他,回师向东,开始全力对付东路刘铤部。
刘铤被称为大明第一猛将,此前一直在四川一带带兵,力大无穷,挠勇善战,所用大刀重一百二十斤,虽年逾花甲,仍能抡动如飞。刘铤部本想在三月初一与其它三路军会合,但由于山路崎岖难行,加之朝鲜军队"不得已"而来,人心厌战,所以一路行进缓慢。初期刘铤也获得一些胜利,一路上没有遇到强敌,复杂的地形是最大的敌人,作为前锋的浙兵连拔营寨据点、开路搭桥,逐渐逼近赫图阿拉,但可怕的是,此时刘綎对杜松马林两路的败亡完全不知情。
二月二十九日,刘铤从宽甸出发走到马家寨和牛毛寨与后金兵相遇。四贝勒皇太极守二寨,与刘铤战不数合便不敌而走,刘铤乘势追杀, 皇太极弃二寨而去。后大贝勒代善率兵五千来救,被刘铤挥刀砍断马腿,代善坠马,险些丧命,后被金兵拼死救回,于是代善部也一路败走。刘铤乘胜追赶,连破十余阵,兵士疲乏, 遂驻营休息后向董鄂路进军。这里有牛禄额真托保、厄里纳、厄黑乙三人率后金兵五百人把守,在当日凌晨与刘铤兵接战。刘铤前部军兵数十倍于后金兵,将后金兵重重围住,厄里纳、厄黑乙二人战死军中,托保率残军逃到埋伏在山隘的扈尔汉的伏兵会合,以待刘铤军来。在巳刻时(3月14日上午)大贝勒代善和三贝勒莽古尔泰、四贝勒皇太极的兵从瓦尔喀什林中出来,会合以迎刘铤军。刘铤初战获胜,又自恃勇力,便不把后金兵放在眼里,他率兵两万人,就令前部一万人进行野掠,边掠边进。
刘铤之所以这样急于打败后金兵,抢关夺寨,是有他的原因的。先是刘铤率兵深入宽奠地区,攻占了后金的几个营寨后,努尔哈赤派人诈称是杜松的亲兵,在一大早就拿着杜松的令箭来到刘铤大营,向刘铤禀告说:“杜将军已到赫图阿拉,深入敌境,担心后援跟不上请将军赶快进军会师对建州进行夹击。”刘铤初时不信,道:“我和杜将军是一样的官职,他凭什么用令箭向我传达命令”那假亲兵诈称:“现在军情紧急,用令箭不过是表示凭据罢了。”刘铤大声叱骂说:“出兵时约定以炮声为信号,现在你部既已达赫图阿拉,为何未听见约定的炮声”假亲兵道:“此地没有烽火,故用骑兵代替斥堠,这里距离赫图阿拉城五十里,跑三里传一炮声,不如骑马快速。”刘铤犹自半信半疑。假亲兵无奈,回金营禀告:“刘将军听到炮声才肯前进。”于是努尔哈赤即命令传炮,刘铤听到炮声,方信以为真,便急命拔营东进,进入了地形狭窄阿布达里岗。
这时金国的大贝勒代善和三、四贝勒莽古尔泰、皇太极己会合扈尔汉、托保等的兵力先占了阿布达里冈有利地形,设下埋伏。明军在阿布达里岗遭到伏击,刘铤急命部下抢占阿布达里冈,在山下准备发起进攻。
冈上的代善和皇太极商议后,决定分兵而击。于是皇太极率右翼兵先行出发,从山岗上猛冲而下,与明军接战,战况激烈。代善随后率左翼兵从山岗的西边冲下,与皇太极两面夹攻,明兵于是大溃败逃。皇太极让金兵穿上明兵服装,跟他去迎战在后面督战的刘铤。刘铤不辨真假,未做防备,皇太极靠近后,突然杀出,刘铤仓促应战,而此刻代善也已杀到,刘铤抡起一百二十
斤的镔铁大刀与两贝勒力战,从巳刻打到酉刻不分胜负。皇太极久战不下,忽然拨马退走,刘铤以为他不敌而逃,便提马追赶,追了四里多路,看看追上时,皇太极突然返身发箭,正中刘铤左臂,刘铤一面拔箭一面仍抡刀战斗。皇太极又张弓一箭射中刘铤面庞,重赏之下的刘铤精疲力竭,这时大贝勒赶到,乘势一刀,终于将刘挺杀死。
后据逃回的零星残兵描述,刘铤义子刘招孙见刘铤被杀,遂下马要背刘铤尸体,却被皇太极一箭射中左胸心脏而死。刘铤一死,则杨镐的东路军也全军覆没。至此,杨镐四路分进合击进攻努尔哈赤的战争彻底失败。
听完萨尔浒之战的战况和刘铤东路军的悲剧,高杰心情跌宕,眼前的荒无人烟的阿布达里冈,似乎隐隐传来了金铁交鸣、人喊马嘶的凄厉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