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天爵一勒马缰怪叫道:“哟嗬!今儿个算我晦气,不知从哪儿钻出这么个死乡巴佬挡横儿,不割你的舌头已经算便宜你了!你还敢跟我争美妞儿?喂,你们仨,那半截家伙式也足够割他舌头的了——去,把他的舌头给我割下来!省得他在那儿老给我装大瓣蒜——惹小爷我犯堵!”
“遵命!”三大高手就要过去动手。
黄土高坡把剑一横,憨憨笑道:“嘿嘿。那可不行!他是俺担挑——割了他的舌头俺不好跟那个穿绿裙子的俺的婆姨和那个穿红裙子的俺小姨子交待!”
金小喜脸红红的,娇嗔道:“哪个是你婆姨?满口乱讲!”
金小欢也笑骂道:“谁是你小姨子?瞧你头上的破毛巾——真脏!”
黄土高坡不理会她俩,只瞧着索天爵:“把她们姐儿俩给俺放下!”
索天爵冷笑一声:“就算你的剑厉害,可你那匹破马白送给肉铺人家都不要!小爷我非带她俩走,你还想追上我们吗?啊?哈哈哈……弟兄们,撤!”
三大高手捡起地上被黄土高坡削掉的武器尖儿……
索天爵不耐烦地喝道:“还捡它干啥?回去打新的!快走!”
一声呼啸,索天爵、三大高手与众武士上马,携着金氏姐妹呼啸而去……
大帅哥一指自己的马:“兄弟,你骑我的马!”
黄土高坡呵呵一笑:“大哥不用着急——你瞧俺的!”
黄土高坡牵过他那匹劣马,悠闲地倚着马脖子,一揪马鬃,那马突然虎啸般怒吼一声……
一阵“咴咴咴”的惨叫声……小爵爷的马队,包括金氏姐妹和大帅哥的马,突然都瘫倒在地,马腚后屙出一大堆马粪蛋子……
黄土高坡翻身骑上劣马,将玄铁重剑随意扛在肩上,绕着小爵爷的马队示威般地转了一圈。然后,走到索天爵面前,又一薅马鬃,那马又虎啸一般怒吼起来,所有的马都低低哀鸣,瑟瑟发抖,众马腚后又新添一堆马粪蛋子……
索天爵从地上爬起来,望着黄土高坡的马,两眼灼灼放光:“喂,你这马我要了!你说个价——多少银子我都买!我家有的是银子——随你要!”
黄土高坡嘿嘿一笑:“想买俺的马?嘿嘿,做梦去吧!哼,你就是给俺一万两、一百万两、一千万两俺也不卖!你这恶人!都不如俺这宝马的一个粪蛋蛋儿!”
赤发头陀两眼贪婪地放着红光:“少侠,你有一把举世无双的宝剑,又有一匹闻所未闻的宝马——这两件奇宝,都让你一个人得了,你好福气哟!”
“俺还有一样宝哩!”
众人眼睛都是一亮。
金毛道长吞了口吐沫:“让人羡慕死了!你还有一样什么宝?”
“俺不能说!”
“你说嘛!吞吞吐吐真让人憋得慌!”
“你憋得慌俺也不说!”
金毛道长刚要发作,想一想,又忍住了:“既然你不肯说你的第三件宝,那就说说你这匹宝马吧!”
“嗯……反正你们已领教过俺的宝马的厉害——那俺说说倒也无妨。”
大和尚单掌竖于胸前:“阿弥陀佛。”
黄土高坡想了想,无限向往地说:“这话说起来可就远着去啦。话说隋唐时期,有一个大将军……叫什么来着?嗨,瞧俺这记性……总之就是他有一匹宝马——你们听说过没?”
索天爵不耐烦地唔噜一声:“你还没说,我们上哪儿听说去!”
赤发头陀打了个响鼻:“没听说过。”
金毛道长赶忙拦住他:“别打岔。黄少侠你快说。”
黄土高坡无限温柔地抚摸着他的瘦马,似说情话般缠绵低语:“那匹马就叫作‘呼雷豹’,你一薅它的鬃毛,它就会怒吼,它一怒吼,你们这些凡马蠢货就会屁滚尿流。这种马世代单传,它叫声有时像老虎,有时像狮子,有时像豹子。吼声像老虎的,就叫‘呼雷虎’;吼声像豹子的,就叫‘呼雷豹’;吼声像狮子的,就叫‘呼雷狮’——反正你们这些肉眼凡胎的凡马蠢货一听,全都得拉裤兜子——噢马儿是不穿裤子的哈,总之全得吓窜稀!趴蛋!俺这马,刚才你们也全都听见了它的吼声,老虎一样——它就叫‘呼雷虎’——呼雷豹的后裔,第一百零三十三代的一脉单传,千顷地一根苗,全世界只有这一匹!”
赤发头陀不信地问:“你一薅鬃毛它就叫唤吗?”
大帅哥夸张地发出一串咳嗽声。
黄土高坡没领会大帅哥的示意,接着说:“当然了!一薅鬃毛它就叫,你们的马就全玩儿喘。看见没有?就是这一撮毛(他摸着马脖子上的一撮毛,大帅哥又咳嗽不止),比别处的鬃毛略深——我一薅它就叫,它一叫所有的马就全都趴蛋——就连关老爷的赤兔马秦琼的黄膘马也照样吓得它屎尿一齐窜……喂,担挑,你直咳嗽什么?嗓子让他们掐坏啦?”
赤发头陀坏笑着说:“他嗓子没毛病……”
黄土高坡关心地望着大帅哥:“没毛病他怎么直咳嗽呀?”
金毛道长也坏坏地笑着:“他是不让你告诉我们你那宝马的秘密。”
黄土高坡一拍脑门:“哎哟对呀——俺咋什么都说啦?不过你们这帮狗东西知道了又怎样?敢偷俺的‘呼雷虎’?哼!有胆就来试试!”
大和尚高深莫测地笑着:“不敢不敢。黄少侠的宝马谁敢偷哟——阿弥陀佛!”
黄土高坡的脸儿像六月的天说变就变:“哼,知道就好。废话少说!快放下她们俩——滚你们的蛋!”
索天爵不放心地问:“你、你不会又薅你的‘呼雷虎’吧?”
黄土高坡不客气地哼了一声:“那要看你们滚得快不快!留下她俩!快滚!”
索天爵一挥手:“留下她俩——快走!”
众人上马,仓皇逃窜,一溜烟地跑远了……
大帅哥一笑,问道:“兄弟,你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嘿嘿。俺肚子饿咧——俺要喝酒!”
“好!喝酒喝酒!我也正想喝酒——走,我请客!”
金小欢揶揄大帅哥:“你连吃碗面的钱都没有——还要请人家喝酒?”
大帅哥尴尬地一笑:“嘿嘿。我倒忘了。”
“银子吗?有!”黄土高坡大大咧咧地一笑,过去打开蓝花布包袱,“瞧,都是银子——够咱们买酒喝了吧?”
大帅哥哈哈一笑:“足矣。足矣。只是初次相见,就让兄弟破费,不好意思。”
“大哥说哪里话,四海之内皆兄弟哩嘛。再说,银子这东西,除了买酒喝,你说它还有什么用处?”
大帅哥大笑道:“说得好!会须一饮三百杯,千金散尽还复来……哈哈哈!”
黄土高坡一拍大帅哥的肩,高兴地说:“大哥,你学问真大,能与大哥相识,是小弟的福分。走,喝酒去!喂,你们俩怎么还木桩似的站着?上马,咱们一起喝酒去!”
金小喜、金小欢仍木桩似地一动不动。
金小欢说道:“黄大侠这都看不出?我们被人点了穴!”
黄土高坡一拍脑门:“哦耶一说起喝酒,就把这事儿忘得光光的了。这些秃驴牛鼻子红毛怪,真他娘的坏!以为这样子就难住俺哩?来,俺为你们解穴。”
金小喜惊慌地看着他:“你不要胡来!”
黄土高坡一愣:“怎么?!”
金小欢噗哧一笑:“我姐的意思是,男女授受不亲。黄土高坡,你先给我解了穴,我没那么多规矩。”
“好!”黄土高坡随手在金小欢的背上一拍,金小欢便动了起来……
金小欢对黄土高坡竖起一根大拇指:“你真行!现在你快给我姐解穴。”
金小喜慌乱地嚷着:“不行!不行!不要乱来。”
黄土高坡大咧咧地对金小欢说:“小姨子,你去给你姐解穴。”
金小欢脸儿一红:“不行,我……我解不开。”
大帅哥不耐烦地对黄土高坡说:“哪儿来这么多讲究!兄弟,你便给她解穴!”
金小喜更加慌乱:“不行不行!不许碰我!”
大帅哥嘿嘿一笑:“甭听她的——兄弟,你尽管为她解穴无妨!”
“不行不行!刚才你们俩胡说八道,还没跟你们算帐!”
“我们俩胡说八道什么了?”
胸无城府的金小欢小鸟似地快言快语地学着舌:“你们说你们俩是担挑,介未还说我们俩是你们俩的老婆;侬个还说穿绿衣服的是黄土高坡的婆姨;我,我是……”
金小喜生气地喊道:“小欢,侬还不住嘴,侬气死我了!”
金小欢不解地看着金小喜:“姐,我怎么气你了?”
大帅哥忍俊不禁,啪地扇子一敲:“妙哉!清水出芙蓉,当真是一尘不染!”
黄土高坡想了想,“有了!”伸手摘下两个青苹果,随手一扔,两颗青苹果先后飞出,一前一后击打在金小喜身上……
金小喜嘤咛一声,手足已能动弹。
大帅哥惊喜地看着他:“兄弟,你会掷物解穴?!”
黄土高坡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师父教过俺,还会掷物点穴哩。不过,说老实话,俺还是第一次用这招儿……嘿嘿。俺老婆规矩大……不得已而为之。”
金小喜欠了他解穴之情,也没再提抗议。
大帅哥大喜:“走,咱们进城喝酒去!”
黄土高坡大笑道:“一醉方休!”
一队人马从远方驰来……
金小欢不安地看着越来越近的马队,担心地说:“糟啦!他们又回来了!”
“不怕!他们敢再回来俺可真不客气啦!”黄土高坡说得轻描淡写,豪气干云!
金小欢不客气地批评他:“你刚才就太客气了!他们是坏人!恶人!你应该把他们都杀了!”
黄土高坡嘿嘿一笑:“中!”
吉祥率领人马很快来到跟前,人喊马嘶,闹闹腾腾地停住……
吉祥一眼见到大帅哥,赶忙翻身下马,跪到地上:“头儿,可找到你了!你,你没事儿吧?”
“喂,你认错人了吧?你看我们这里哪个像你们的头儿?”大帅哥重新戴上人皮面具,并似乎不经意地在面具的左眼眉上用左手小指轻搔一下。
吉祥一愣,心中会意,缓缓站起身来:“妈的,白赚了我一个跪!弟兄们,走!”
卫队长瞧着大帅哥,脸上的表情游移不定,正欲再问,吉祥一挥手,拨转卫队长的马头,众人转眼绝尘而去……
金小欢大喘了一口气,彻底放松下来:“哈。一场虚惊。”
金小喜满腹狐疑,盯着大帅哥追问道:“他们找什么头儿啊?这么大的派儿?”
黄土高坡拉过马来:“嗨,管他呢!他再大的派儿,也管不住俺们去喝酒!”
大帅哥赶忙就坎下驴:“对,喝酒去!”
黄土高坡又催着说:“快点儿吧!俺都等不急了!”
红日西沉。“青苹果客栈”的酒旗迎风招展……
大帅哥指了指那飘扬的酒旗:“瞧,这眼前不就是一处酒家!景致还不错,水村山廓酒旗风。就在这儿吧——青苹果客栈!”
四人沿苹果园中小路,走向青苹果客栈。金小欢对黄土高坡兴趣不减,一边走一边不停地询问黄土高坡。
“喂,大侠客!你真得叫做黄土高坡呀?”
“是哩嘛。”
金小喜也忍不住问道:“那你说还有一件宝——那是什么?”
“本来不该说的……可你问俺,俺舍不得不告诉你——那是花儿。”
金小喜脸儿一红:“不告诉就不告诉好了,偏你又话多——什么舍得舍不得的……”
黄土高坡似未理会,温柔地自言自语道:“宝马,重剑,还有花儿。”
金小欢好奇地追问道:“花儿?什么花儿?牡丹?玫瑰?一只小狗?一个姑娘?”
“都不是。”
“那是什么?你到是快说呀!瞧你憋憋嘟嘟的真让人着急!”
“花儿——那是俺家乡人爱唱的一种曲儿。”
“曲儿?啥曲儿?”
“啥曲儿都有。”
“那你唱给我们听听。”
黄土高坡望着远处的青山,夕阳,还有缓缓东流的武烈河,兴奋的情绪突然降温,有些惆怅地说:“花儿,只有想家的时候才唱哩,只有伤心的时候才唱哩……这会儿,俺结识了三个朋友——俺,俺高兴!俺不想唱花儿——俺,俺只想喝酒哇!”
大帅哥似乎很理解黄土高坡的心情:“对!花儿等伤心的时候再唱。现在,咱们喝酒去!”
残阳如血,青山叠翠,大河东流……
鹧鸪声里,青苹果客栈在夕阳的紫色余晖中美得如痴如醉……
一行人走进青苹果客栈。
柜台前,坐着一个大头白胖子,旁边还有一个二十七八的少妇——就是刚才出去拉主子妈的那个被叫作杏儿的少妇。
金小欢欢欢喜喜地四外看了看,对掌柜的说:“掌柜的,我们要住店。”
掌柜的百无聊赖地扒拉了几下案子上的算盘,这才抬头看了看几位客人:“住店要掏银子!”
大帅哥一听掌柜的这样说话,便也没好气地接腔道:“废话!这店我们包了!”
掌柜的一愣:“包了?那……我们这青苹果客栈一共有十八间客房,每间客房每天按一两银子算,那每天可要收你们十八两银子……”
金小欢哪肯吃这个亏,敲着桌子说:“我们包店,得享受量贩价。”
掌柜的一点儿不给面子,眼睛一翻说:“小店不讲价。”
在一边儿的杏儿突然搭了腔:“怎么不讲?讲!既然包店,那就给你们个批发价——五五折——每间五钱银子,每天九两银子……”
掌柜的啪地一拍算盘:“不行,哪能一下子就打对折——最多打七折!”
“啪”的一记耳光搧在掌柜的胖脸上,杏儿杏眼圆睁,柳眉倒竖:“我说五折就五折!我说了算!”
掌柜的捂着一边脸,对杏儿瞪着眼:“你一个娘们儿家……”
又是啪地一记耳光搧在掌柜的另一边脸上。
掌柜的拔脚就跑,绕着柜台,一跛一跛的像只公鸭,但也跑得飞快。
杏儿边追边骂:“夏中金!你今儿个非得给我说清楚——这青苹果客栈到底谁说了算!要不,我把你小脸搧成个大窝瓜……”
“我这小脸儿本来就像个大窝瓜啦,你还要把它搧成多大个儿呀?”
“你少跟我耍贫嘴!快说,这青苹果客栈是你夏中金说了算还是我杏儿说了算?”
两人一个逃,一个追,绕着柜台乐此不疲地兜着圈子……
大帅哥一行看得目瞪口呆。
黄土高坡挠了挠头,打着哈哈说:“哎哟你姥姥的小相好,这到底是唱得哪一出哇?喂,快停下来,俺们等着喝酒哪!”
大帅哥也无奈地笑了笑:“这树林子大了可真是什么鸟儿都有。”
金小喜犯愁地看着眼前的滑稽场面,叹了口气说:“看来掌柜的这小脸儿想不变成大窝瓜都难啦。”
夏老板冲金小喜眨了眨眼儿:“那可未必,如果本老板的小脸儿不想变成大窝瓜,山人自有办法你信不信?”
金小喜又叹了一口气:“我不信——那你现在就停下来让我们看看。”
绕着柜台跑得气喘吁吁的夏老板突然停住不跑了,杏儿上前毫不客气举手就往他脸上搧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夏老板突然像个顽皮的小男孩一样笑了,而且像唱歌谣一般地唱道:“你搧吧,你搧吧,我很受用吔,一点儿也不疼,我很享受吔,搧吧,使劲儿搧吧……”
杏儿突然收住了即将搧将出去的小手:“哼,你好受?我偏不让你好受!你享受,我偏不让你享受……您想让我搧你,我偏不搧你!你甭想美事儿……”
夏老板挽起杏儿的胳膊,无限亲昵地说:“那好吧,既然你不搧我,那咱们这青苹果客栈就是你说了算,你是大老板——行了不?”
杏儿也瞬间变得无比温柔,像个小女孩似的问:“那……他们的店钱?”
夏老板豪情万丈且轻松之极地说:“那还用说!当然按你说的——五五折!”
“老公,我爱你——”
“老婆,我也爱你——”夏老板挽着杏儿的胳膊,一跛一跛地绕着柜台像是在春天的草地上浪漫地漫步,并且俩人还一起快乐地合唱着,“我爱你,爱着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金小欢乐不可支,笑弯了腰。
金小喜掩嘴儿笑道:“一对活宝。”
黄土高坡拍着桌子大叫道:“喂,别光老鼠爱大米啦!快给俺们办理入住手续——俺们要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