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金色的早晨光临青苹果客栈。
院子里,金小乐正在读书,摇头晃脑的读得正来劲儿。
金小欢催促道:“哥,别整你那个之乎者也诗云子曰了,到点了,该换换衣服上承德府去升堂了……”
金小乐充耳不闻,依然在洒满果园的金色晨光中朗朗诵读:“……舟遥遥以轻飏,风飘飘而吹衣……登东皋以舒啸,临清流而赋诗……”
金小喜劝道:“大哥,你别在这儿读个没完没了啦。十年寒窗,还不是为了金榜题名蟾宫折桂?还不是为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你可是一觉醒来什么都有了——你又是新科状元,又是知府大人——大哥,别任性!快去上任吧!”
金小乐毫不进盐酱,大摇其头道:“不不不!状元不是我考的——这状元当着也没劲;知府也不是封给我的——我不要!君子不吃嗟来之食!”
金小欢笑道:“哥,这不是嗟来之食——这是你亲妹子送给你的!”
金小乐心如磐石,毫不动摇:“我不要我不要……总之我不要!我要重新苦读,下一届再考!我也不想当这个小小知府,我要出将入相——弄个大宰相当当!”
赛飞燕一听来了气:“瞧不出你个小白脸儿野心还不小!哎你还先别瞧不起这个承德府,有本事你把这个知府老爷先当好了给俺们看看!”
金小乐嘿嘿笑道:“不去不去!激将法儿也不去……反正就是不去!”
金小欢只好温言相求:“哥,你去吧!啊?求求你啦——就算帮我忙儿了行不行?”
金小乐固执地摇着头:“不行!”
金小喜也帮着央求道:“哥,你别这么固执了好不好?我也求求你了——快上任去吧!”
金小乐突然生气了,大声道:“求我也不行!我就是不去——不是我的我不要!”
“嚯,脾气还不小!小样儿,还反了你了!”赛飞燕笑着,突然一伸手,点了金小乐的穴,金小乐立刻不能动弹,“酸书呆就会装模作样。快,给他戴上顶戴花翎!”
金氏姐妹相视一笑,赶忙找出顶戴花翎、官袍官靴给金小乐披挂上……
金小乐虽不能动弹,但还能说话,呜哩哇啦大喊大叫着:“武力挟持!你们这是********!本老爷一上堂,先打你们三个臭丫头各四十大板!”
金小喜噗哧乐了:“哥,你瞧你这不已经进入角色了?你已经很像个大老爷啦……”
金小欢挑指赞道:“哥,你好威风耶!”
赛飞燕撇了撇嘴儿:“什么威风不威风,给老百姓做几件好事儿,才是好老爷。”
金小乐又叫起来:“天哪!这是欺君哪!欺君之罪!杀头之罪哟……”
赛飞燕又一伸手,点了金小乐的哑穴,金小乐立刻不出声了,只有两只眼珠子急得叽里咕噜乱转,愤怒地瞪着赛飞燕。
“瞪什么你瞪?瞪你也得去当这个大老爷!什么欺君之罪?比那些花钱买官的高尚多啦!上轿吧您哪——大老爷!”
赛飞燕嘿嘿一笑,双手轻轻一提,将金小乐塞进轿子,大喝一声:“起轿!”
避暑山庄。丽正门。
福禄走出大门,面对众文武大臣说道:“皇上龙体不适,今天不早朝了,各位请回吧——”
众王公大臣上马的上马,上轿的上轿,纷纷散去……
索伦走到福禄身边,关切地问:“福公公,皇上他龙体欠安哪?”
福禄憨憨一笑:“只不过有点儿热伤风,小恙,不碍事儿。”
索伦垂着眼皮,看不出脸上什么表情,拉长了声音:“噢——请福公公转告皇上,多多保重龙体。”
“嗻。”
南营子大街。
大轿在热闹的早市中穿过。
女扮男装的金小欢与赛飞燕骑在马上跟在后面……
一行在承德府大门前停下来。
“大师姐,劳你再给俺哥当当师爷,求你了。”
“俺才不呢。昨儿给你当了一天师爷,站得俺腰酸背痛,还得给你打轿帘,还得给你接状子……你当一天知府大老爷都当够了;俺呀,当了一天这苦命的师爷,更当够了!”
“赛飞燕,快去给大老爷打轿帘!”
“凭什么让俺给你哥打轿帘?俺又不是他的肉肉……”
“大师姐,俺要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一定会给俺哥金大老爷打轿帘……”
“那可未必——他又不是俺的狗狗。”
“大师姐,附耳过来。”
赛飞燕不太相信地把耳朵伸过来。
金小欢嘴贴在赛飞燕耳边,小声地说:“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不要灰心,其实钱大哥很喜欢你,他一见到你就暗恋上了你,对你那绝对是一见钟情……”
赛飞燕像被蝎子蜇了似的跳了起来:“真的?!可钱大哥他……为什么总想把俺介绍给别人?”
“你不要傻了。他这叫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俺不懂。啥子叫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明修栈道,就是他假装要把你介绍给别人;暗度陈仓,其实是给他自己留着——就是最终他将钻进你的洞房——傻子!”
赛飞燕惊喜地涨红了脸:“真的?俺有啥地方值得他暗恋俺?”
“大哥说你特性感,还说你屁股大,将来能给他生一大堆儿子……”
“天哪!俺要晕过去啦……”说着,赛飞燕一溜烟跑过去,为金小乐掀开轿帘,“知府大老爷,请下轿吧!”
金小乐仍是呆呆地坐在轿子里。
“对不起,知府大老爷,还没给你解穴呢。”赛飞燕伸手一拂,金小乐能说会动了。
金小乐伸了一下懒腰,打了一个哈欠:“赛飞燕,你知罪吗?”
“草民不知。”
“你挟持我,该打四十大板!”
“好呀好呀!金大老爷,你快快升堂吧!好打俺的板子!”
“扶我下轿!”
“是。老爷。”
赛飞燕扶金小乐下了轿。
金小乐脚一沾地,撒腿就要往回跑,却被赛飞燕一把擒住,貌似搀扶,实则挟持。
金小欢用手往府衙门口指了指,赛飞燕点了点头。
“大老爷,您喝多了吧?这衙门口朝南开,你往北边跑什么?”
赛飞燕给金小乐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身,指着府衙门口,在金小乐耳边小声说:
“大哥,箭在弦上,你不得不发!到了这般时候,你再胡闹,寒了你妹妹的心不说,你可要连累我们大伙儿了……”
说完,不等金小乐答话,轻轻一推,金小乐便身不由己步入大堂。
众衙役早已排列两旁,一见知府大人进来,一齐高喝堂威:“威——武——”
金小乐一听,两腿便习惯性地软了下去。
赛飞燕一把扶住,在他耳旁低语道:“你已不是昔日阶下囚!如今你是知府大老爷!记住,你才是这里的老大!”
金小乐四下打量着,“明镜高悬”大匾高挂堂上,惊堂木虎卧案上,案后太师椅虚位以待,衙役两边排列,毕恭毕敬地望着他……
“对!我是知府大老爷!我才是这里的老大!”
金小乐嘟哝着,心一横,脸上便有了几分大老爷模样,他轻轻推开赛飞燕搀扶的手,突然间豪气干云……
金小乐挺胸抬头,高视阔步,昂首长吟道:“天生我材必有用,前度刘郎今又来……噢,不对,应该是前度金郎今又来!哎,今又来!”
吟完,端坐于太师椅上,虽仍是书生意气,却也是不怒自威。
“这就对了,我的金大老爷!”赛飞燕大喜,高喝一声:“升——堂——!”
“威——武——”
吼完,众衙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一齐望向金小乐,都觉得这位金大老爷看着挺眼熟,眼里都露出困惑迷惘的表情……
再度开口,金大老爷又是两句诗:
“请君莫奏前朝曲,听唱新翻杨柳枝。各位好!各位辛苦了!”
回答他问候的仍是一声“威——武——!”
金大老爷嘲弄道:“威什么威?武什么武?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们这一套我可是领教过,从此别想在我面前狐假虎威!”
辇大班头阴阳怪气地问道:“大老爷,我们不明白大老爷您什么时候领教过?请问您还领教过什么?大老爷的屁股又是否领教过这板子的热情呢?”
几个衙役偷偷窃笑,哧哧有声。
赛飞燕大怒:“放肆!竟敢对大老爷说这个——想挨板子吗?!”
金大老爷不紧不慢地说:“挨板子?那多伤和气。我刚刚不是说过,君子动口不动手么——辇大班头,燕小山怎么没站堂啊?”
辇大班头一愣:“这个……”
“快说!他怎么没来?!”
“他……现在大牢里。”
“什么?!他犯了什么罪?”
辇大班头支支吾吾:“他……他犯了……您还是问师爷吧。”
前公鸭嗓师爷在昨儿坐的小板凳上阴阳怪气地答道:“他犯了犯上做乱、污陷上司罪!”
金小乐怒道:“什么?!犯上作乱?还污陷上司罪?汤清廉是皇上判的斩立决!你们竟敢将证人投入大牢?到底是谁想犯上做乱?快!快把燕小山带上来!”
“是!老爷!”辇大班头颇不情愿地走出去。
避暑山庄。烟波致爽殿。
乾隆在龙榻上歪着。
吉祥端上茶,放在几上。
福禄进来禀道:“回皇上,众臣都回去了。索老爵爷特意让奴才转达您,请您保重龙体。”
乾隆哼了一声,端起茶,刚品一口,门外有人报:“松鹤斋婉儿求见。”
乾隆直起身:“进来。”
话未落音,婉儿已应声而进。
婉儿福了福:“皇上,太后有请。”
承德府。大堂。
满身血迹的燕小山身穿囚服被带上来,辇大班头一脚将燕小山踢跪在大堂上。
辇大班头躬身道:“回大老爷,犯人燕小山带到!”
金小乐望着血迹斑斑的燕小山,浑身一震,猛然站起身:“你……他怎么成了这个样子?是谁把他打成这样?”
没人吭声。
赛飞燕小声提醒:“大老爷息怒,大老爷请坐,有话好好说。”
金小乐抑制住激愤的心情,缓缓坐下,放平呼吸,望着燕小山:“燕小山,抬起头来。”
燕小山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金小乐脸上,满脸诧异。
金小乐问道:“燕小山,识得故人否?”
众衙役又一愣,似乎悟出点儿什么,却没人敢乱说……
“故……故人?”燕小山一脸的迷惘、困惑,“看着……到是有点儿面……面熟,可……可想不起来……”
“那好,本府问你——你锒铛入狱,你遍体鳞伤,所为何来?”
“这个……那是为了……”
“噢,你不想说,你做了好事儿不想让别人知道,你想做无名英雄……是不是?那好,我来给你提个醒儿……就是在这里,就是在这个大堂上,一个含冤的穷书生要被前任知府判处死刑……当时状元郎与铃铃公主,礼、工两部大臣还有九门提督黄大人同为陪审团……在那个最艰难最严峻最绝望的关头,在那个最考验人的灵魂的时刻,许多心里什么都清楚的人却都在装糊涂当缩头乌龟,没人敢说出事实真相,没人敢为那个蒙冤的死囚书生做无罪证明……那个贞贞虽然敢出来做证,但却孤掌难鸣,并且眼见要被黑心烂肺的汤知府用滚钉板这一正当理由堂而皇之害死……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是谁?不怕得罪自己的顶头上司,不怕打击报复栽赃迫害,像那个敢说皇帝没穿衣服的孩子一样勇敢地站出来说出了事实真相——指证出真正的杀人凶手!燕小山!你……你是英雄!你是勇士!你是最勇敢、最诚实、最无私、最可爱的人……”
“大人……您……”燕小山一声哽咽,热泪夺眶而出。
金小乐感慨道:“但说了真话的人又怎么样了呢?难道身穿囚服、血泪斑斑……就是生活给予诚实的回报吗?!”
“大人……我……”
“燕小山,你的未婚妻贞贞好吗?她现在怎样?”
“她回老家养伤,尚不知我在狱中……”
“是谁把你投入大牢?是谁把你打成这样?”
燕小山的目光缓缓扫过众衙役的脸,又从坐在一旁的前师爷脸上扫过……
“是蔡师爷把我关进大牢!是辇大班头把我打成这样!”
大堂上紧张、压抑……死一般的沉闷。
“燕小山,你的事儿全在本府心里装着——因此,本府一定要还给你个公道!本府要让你知道,这个世界,并不都是好人的地狱、坏人的天堂!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老天爷是长着眼睛的!本府还要让你知道,恶有恶报,善有善报——这句话不是用来说着玩儿的!本府更要让你知道,诚实应该得到怎样的回报!辇大班头——”
“在!”
“把你的衣服脱下来!”
辇大班头大吃一惊:“老、老爷,我没听错吧——大老爷您让我脱衣服?”
“你没听错!”
辇大班头叫了起来:“大老爷,这大堂之上,老爷您让我脱衣服干什么?小的可没有**癖,但大老爷您不怕传出去说新知府大老爷您有窥阴癖吗?大老爷,您脑积水了吧?”
赛飞燕喝道:“大胆!侮辱朝廷命官——不想活了吗?”
辇大班头七个不服八个不忿:“不敢。可大老爷让小的在光天化日之下脱衣服……”
“想挨板子吗?”金大老爷一拍惊堂木,“脱!”
赛飞燕赞道:“对!老爷您早就该使这家伙了——这玩意儿啪地一拍就是管用!”
辇大班头很不情愿地开始脱衣服……
燕小山还像做梦似的站在那里……
金大老爷又发话道:“燕小山,你也得脱!”
燕小山一愣:“大老爷……我?”
“对,你也得脱——脱吧。”
燕小山似梦似幻,也开始脱他那血迹斑斑的囚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