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府。客厅。夜。
索伦在地上踱着步。
索天爵坐在椅子上恐惧不安:“爹,你别总是走来走去啦!这事儿到底怎么办?你得给儿子拿个主意呀……”
索伦仍是在地上走来走去。
索夫人道:“老头子,你都要把我急死啦!”
“你急个屁!这会儿你知道着急啦?早干啥来着?啊?这小兔崽子都是你从小给惯坏的!现在可好,把天都给捅出窟窿啦!”
“你这会儿说这个还有什么用?老头子,你快给想个办法,瞧把孩子都急坏啦……”
索天爵哭丧着脸儿道:“爹,你不管拉倒!反正这是满门抄斩的罪——我死了,你也跑不了,我妈也跑不了,您还得插着招子走在头一个……”
索伦气得暴跳如雷,从墙上拔出腰刀就冲过来:“你这****的!老子先宰了你!”
索夫人急忙过来拦着,跪在索伦面前:“老头子,生下这孽畜,是我惯坏了他!可咱们就这么一个儿子了,他纵有千般不好万条错儿,你也得给他想个法子把这一关先过去呀!老头子呀,他再不提气,可你想想,百年之后,不还得是他去哭咱俩的坟头子吗……”
“当啷”一声,索伦举着的刀摔在地上……
索伦难得地弯腰搀起夫人:“夫人,你不知道这孽畜他给咱们惹了多大的麻烦!在这生死攸关的节骨眼儿上,他!他竟把皇上的人给抢来啦!你说!你说……这是不是老天爷借他的手要坏我的大事啊?”
索伦说不下去了。
索夫人瞧了瞧丈夫,似有千言万语,稍作沉吟,却只说道:“老爷您想多了……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
索氏父子同时问道:“什么办法?”
“一不做,二不休——”
索氏父子又是异口同声:“怎么样?”
索夫人淡淡地说:“让她们在这个世界上蒸发——让皇上永远找不到她们!”
索伦道:“杀了她们?!”
“别无选择!”
索伦一拍桌子:“夫人高见——就这么办!”
索天爵却突然坐在地上蹬着两条腿,像孩子一样大哭大喊起来:“我不干!我不干!我要留着她们!我要让她俩做我的第十六房、第十七房小老婆儿……”
索伦吼道:“气死我啦!气死我啦……”
索夫人训斥道:“你是要命啊?还是要小老婆啊?”
索天爵蹬着腿儿撒泼道:“我不管!我不管!想杀她们——就先杀了我吧!看你们死了谁去哭你们的坟头子谁给你们烧纸钱……”
索伦气得又要去抄刀,但又被索夫人拽住:“求求你啦,咱孩子喜欢——那就给他留着吧?别逼死了他……”
索伦气得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你就惯着他吧——总有一天,咱们都得让他害了……”
避暑山庄。澹泊敬诚殿。夜。
乾隆面色严峻,看着刑部大臣刘墉、承德知府金小乐、巡检司长官尉迟锦溪、九门提督黄土高坡:“把你们所有的人手都撒出去,把这承德街里里外外,方圆百十里,就像梳头似的都给我梳一遍!就像篦虱子一样都给我篦一遍!就是掘地三尺也得把她们给我找出来!一定要找到!必须要找到!朕就在这里——有问题随时进见!快去办!”
四个官员“嗻”了一声,分头去办。
避暑山庄。永佑寺。夜。
保罗正在煮咖啡,两只湛蓝的眼睛全神贯注……一口寒光闪闪的宝剑从后边贴上了他的脖颈!
一个娇美的声音低喝道:“别动!动一动脑袋就掉地上啦!”
保罗吓得脸色煞白,举起双手:“我的不动,我的不动,脑袋还是长在脖子上的好,不要掉到地上的好……”
娇美的声音咦了一声,喝道:“慢点儿!转过身来!”
保罗慢慢转过身来,黄头发,蓝眼睛——蓝色的瞳仁儿里映着一个穿夜行衣、黑纱遮面、只露着两只眼睛的蒙面女侠。
保罗喃喃赞美道:“蒙面女侠,你的眼睛,好美!美得使我……销魂……对,销魂!”
夜行女侠颇感诧异:“洋鬼子?!”
“我是荷兰人,不是洋鬼子。美人儿,你的宝剑……很冰凉……我的……很害怕,你放下宝剑,坐下来……喝杯咖啡喝好不好?”
“咖啡?那是什么东西?”
“那是一种喝的东西,像酒,不是酒的;像茶,不是茶的;是一种颜色像你们中国的红茶,又苦,又甜,又香……喝了能提神的液体……尤其像你这样,喜欢拿着宝剑,行走各处过夜生活的美人儿,更加实用之极,喝了不但使你夜里不困,比夜猫子还精神,还能变得更加好看……”
“真的?”
“真的!”
“呸!你个死毛子,啰哩啰嗦还挺会嚼舌头……你要是在那个什么咖啡里给我下毒怎么办?我才不上你的当呢!”
“啊!美丽的佐罗,请你把冰凉的宝剑拿开,我好给你煮咖啡……如果你怕我下毒,那我先喝给你看——我若没死,你再喝……”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你说请我喝咖啡我就得喝你的什么破咖啡呀?”
“破咖啡?错!我是因为你长了两只美丽的眼睛才请你喝咖啡的……一般人还喝不到呢……只有大皇帝陛下喝过我的咖啡……”
蒙面女侠将一直贴在保罗脖子上的剑用力压了下:“大皇帝陛下?对,我就是来找大皇帝陛下的——快说,大皇帝陛下在哪里?”
保罗吓得脸色惨白,却顾左右而言他掩饰害怕:“哇!中国的美丽女孩真热情,月黑风高,手持宝剑要把爱情献给大皇帝陛下……啊,荷兰人保罗很羡慕,很嫉妒……”
“你嫉妒个屁!你个死毛子!满嘴混沁些什么?难道你们荷兰的老婆都是拿着宝剑去找老公奉献爱情?”
“我没有老婆,我是个王老五,我的身份是大清国钦天监监副,我的工作是监测天气,天文地理,过去未来,并且帮助大皇帝陛下造大炮的……”
蒙面女侠一声娇笑:“你这死毛子还知道王老五?”
保罗:“当然知道——我就是王老五,荷兰王老五,我是个独身主义者……不过要是有你这样一个美丽的蒙面女侠做老婆,我也可能背叛我的独身主义……”
蒙面女侠两道黑翎般的眉毛立了起来,恨恨道:“你再乱嚼舌头,我立刻把你这颗洋头割下来!”
“No!非羊头也——乃人头乎!”
蒙面女侠哭笑不得:“哦耶你个死毛子还跟我玩之乎者也——你!你气死我啦……”
宁静的夏夜被兵马扰乱……
骑马的巡逻队往返奔驰……
马蹄声、吆喝声,敲门声……打碎了夏夜的宁静……
一小队一小队的清兵敲响一户户宁静的家门……
“开门开门!”
“快点开门!”
……
砰砰啪啪的砸门声……
百姓惊恐的询问声……
婴儿响亮的啼哭声……
狗们愤怒的狂吠声……
避暑山庄。永佑寺。夜。
“你刚才说的那个佐罗是谁?”
“他是一位大侠!像你一样,穿黑衣,披黑斗篷,手中一把剑,使得出神入化……他也像你一样,常常黑夜行动,不过,他白天也敢杀人……他是我们欧洲人的骄傲!”
“你以为我不敢白天杀人吗?我也敢!”
“那你更像佐罗了——可佐罗只杀坏人,不杀好人……”
“难道我杀好人吗?”
“这个,我不好说,可是目前我的脖子上正架着一把宝剑,而剑柄正握在你的手里……你要杀的是个好人!”
蒙面女侠唰一声撤了剑:“你以为我不把剑架在你的脖子上就治不了你吗?我随时可以把剑架在你的脖子上!佐罗能吗?”
“能!佐罗先生也能!而且佐罗先生杀死坏人之前或者警告坏人时都要用剑在他们的衣服上划个字作为他的签字……”
“划个什么字?”
保罗在桌子上用手指蘸着清水写了一个“Z”字:“这个字母念Z,是佐罗先生姓氏的第一个字母。”
蒙面女侠看了看桌上的字:“这有何难!”
说着,手腕一抖,剑花一闪,保罗先生的左胸上清清楚楚画出了一个清清楚楚的“Z”。
保罗大吃一惊,看看胸前的“Z”,又看看蒙面女侠:“你,中国的佐罗!我,佐罗故乡的保罗先生,很服气!非常服气!十体——投地!”
“什么叫十体投地呀?”
“五体投地——的两倍!”
蒙面女侠突然格格娇笑一声。
保罗傻傻地看着蒙面女侠:“你的笑声很好听——像百灵鸟的一样……美!”
说着,保罗先生突然单膝跪地,拿过蒙面女侠没握剑的那只手就是一通狂吻。
蒙面女侠大吃一惊:“哎哟!你干什么呀你!你疯啦!我的手又不是猪蹄鸡爪——让你这死毛子乱啃!”
蒙面女侠的剑唰的一声挥了过来,恰好架在保罗先生的大鼻子上,凝剑不发,注视着保罗先生的眼睛里隐隐闪过丝丝缕缕的女性的羞涩与柔情……
保罗先生吓得急忙放开蒙面女侠的玉手:“美人儿佐罗不要发怒,这是我们洋人的礼节。”
蒙面女侠有些又恨又爱又似回味地说:“什么礼节?拿人家的手当猪蹄鸡爪子乱啃一气还叫礼节?毛子!蛮夷!食人番!”
“你怎么和中国大皇帝一样——大皇帝有时就这样赞美我……”
蒙面女侠又发出一阵格格的笑声。
保罗先生听得都傻了。
“你这傻毛子!那是赞美你?那是骂你呢……”
“NoNoNo!大皇帝陛下是笑着说这几个字眼儿的。”
蒙面女侠想了想:“嗯……那是有些喜欢你呢。”
“OK!中国人的语法,翻手——是云,复手——是雨,奥妙无穷。保罗先生很佩服!佩服之致!之致!”
“哼!你个死毛子,也只有佩服的份儿。喂,我问你,我姓唐,按你们毛子的写法,第一个字母该怎样写?”
“你姓唐?OK!你的姓太好了,就像你的笑声一样——甜!很甜!像蜜糖一样!像巧克力一样!像你这样的美人儿就应该姓糖——甜蜜蜜的,甜如其人,美如其人哟!最性感的姓,如同浪漫的大地洋溢着玫瑰的芬芳……还与欧洲古代一位大游侠一个姓——看来你们唐姓的确是出大侠的姓氏……”
蒙面女侠好奇道:“欧洲古代的哪位大游侠跟我是一个姓?你们毛子也有姓唐的?”
“有哇!他也姓唐,他的名字叫唐吉诃德——我们欧洲最出名的一位大游侠!不过他是一个瘦老头儿,不像你……闭月羞花,沉鱼落雁……”
蒙面女侠听着很舒服,却故意娇嗔道:“此唐非彼唐——你个毛子懂什么!少啰嗦!快把唐字首字母画给我瞧!”
“OK!美人儿甜蜜的唐姓的第一个字母是这样画的——”
保罗先生手指蘸水,在桌子上画了个“T”字。
“这就是我的姓?”
“OK!这就是唐姓的第一个字母——就如佐罗的‘Z’一样。”
“嘁。这更简单了。”
手起剑落,保罗先生还没明白过来,右胸上又被划出一个“T”。
保罗吃惊地瞪大眼睛!
一队清兵来到索府门前。
带队把总走上前,对守门亲兵说:“对不起,奉旨查人!”
守门亲兵白眼一翻:“查什么人哪?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眼睛长到腚上去啦?”
把总道:“哎你这人咋说话哪?我们这是奉旨办差——皇上的人丢了,我们就得找!”
大门里走出索府大管家,斜了把总一眼,打着响鼻说:“上这儿来找人?你小子是吃错了药呀?还是脑袋遭驴踢啦?好好瞧瞧这是什么地方!镇国公府!嘁,我们这里烧火的丫头都比你大——知道不?一个掉地上都找不着的小屁把总也敢上索府来滋毛儿?哼!小耗子上灯台——你******充的是哪一路的神儿呀!”
把总一听,鼻子都气歪了:“嗨这门儿里出来的人说话咋都这操兴呀!今儿个我还就不信你这个邪!大爷我豁出命不要了——还就是要查查你这爵爷府!”
“你他妈敢!来人哪——”
“有!”从门里跑出几十个护院、亲兵、打手……
“谁敢踏进此门一步——格杀勿论!”
“是!”吼声震天价响!
把总“呛啷”一声,腰刀出鞘:“弟兄们!给我上!”
弟兄们齐吼一声,纷纷拔刀在手,跟在把总身后准备杀入……
管家一挥手:“守住大门!进一个——宰一个!”
双方僵持住,剑拔弩张,一触及发……
就在这时,九门提督黄土高坡骑着高头大马威风凛凛出现在索府门前,马后跟着一队御林军……
黄土高坡问道:“这里是怎么回事儿?发生了什么情况?”
把总赶紧上前报告:“报告九门提督大人,我们奉旨查人找到此处,该府管家阻拦,不让我们进去!还说进一个宰一个……”
“哼!”黄土高坡看了看高悬的门匾上“镇国公府”四个大字,故意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把总回道:“回提督大人,此乃镇国公府。”
管家不可一世地叫嚣道:“没错!把眼睛都瞪大着点儿——这可是镇国公府——看他妈谁敢在此撒野!”
把总拱火道:“提督大人,这龟孙子狗仗人势,说他府里的烧火丫头都比咱们大!”
管家怒道:“你小子说话别拉粘丝啊——我是说你,何曾说提督大人?”
“我们是提督大人的手下,你说我就是说提督大人!”
“你放屁!”
黄土高坡挥手在鼻子前搧了两下:“好臭好臭!爵爷府咋这臭!”
管家尴尬地哼了一声,没敢说什么。
把总和他的弟兄们放声大笑。
把总有恃无恐道:“弟兄们,跟我进去搜!”
管家冷着脸子喝道:“慢着!若是提督大人进去,有上好的茶,有陈年的酒……你,就是不行!”
把总瞧着黄土高坡,候他令下。
黄土高坡骑在马上,不冷不热道:“谢啦。可我今儿个还真不想进去;而他——今儿个还就非进去不可!”
黄土高坡从腰上解下一把宝剑,交给把总:“你就拿这把剑进去——看看谁敢挡你!你奶奶的老铁姘!红了毛了!嘿嘿!我还真就不信你一个烧火的丫头比俺的把总还大!”
把总接过宝剑一看,乐得一蹦老高:“哎哟妈呀!谢谢提督大人!”一转身对他的弟兄们挥了下手,“嘿嘿!小把总儿也开开眼——国公府里找美人儿!走着——弟兄们!”
管家上前拦在门中间:“慢着!便是有提督大人在此,也需我通报一声爵爷大人——我家老爷让进你们才能进!”
把总怪叫道:“你再敢放一个屁——我就把你脖子上那个肉蛋子一刀割下来你信不?!”
“你敢!”
“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我敢不敢?”
把总把那剑往管家眼前一亮……
管家一看,顿时吓得“卟嗵”一声跪在地上:“啊?尚方宝剑?!”
把总高举尚方宝剑哈哈大笑:“弟兄们!进府!皇上他老人家给咱撑着腰——咱可得好好替他找美人儿!谁敢挡咱——格杀勿论!”
黄土高坡大声道:“你小姨的小亲亲!还有俺的婆姨哩——你们都给俺睁大了眼睛好好搜!回头请你们喝喜酒!”
“是!”
弟兄们嗷嗷叫着,在把总的带领下,将守门的索府亲兵推搡在一边,疯拥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