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翩翩撇撇嘴:“笑话!本姑娘还用得着你来满足愿望吗?”
“那,如果你见死不救,当心我报复你!”
“哈,本姑娘从来都不怕威胁!”
龙翩翩完全不将这人的生死放在心上,正欲扬长而去,一群人急急忙忙地冲了进来,大喊道:“王爷,你在哪里?”
原来那团黑影正是贺玉衡,他以为贺玉冲终于要杀他了,仰天大笑了几声:“爷爷我就在这里!”
那几个人完全无视龙翩翩的存在,他们将竹筏钩了过来,打开了贺玉衡身上的锁链。贺玉衡被关了好几天,力气早已耗尽,瘫在竹筏上像一摊烂泥。不过最后一刻他也没放弃挣扎,他一把抓过一个士兵的衣领,逼问道:“是贺玉冲派你们来杀我吗?”
那士兵急忙摇头,解释道:“您误会将军了,是大虞奸细混了进来,将军怕您有危险,特意吩咐小的们前来解救您。”
“哼,做什么好人,假惺惺!”贺玉衡四肢无力,被人架着,才一步步挪出水牢。
在走过龙翩翩身边的时候,他阴森森地说道:“你没有救我,这笔仇我算是记下了!”
龙翩翩无奈摊手:“那个大叔也是,你也是,你们男人怎么都那么爱记仇?”
贺玉衡不跟她废话,走出水牢之后,见到了久违的阳光。那阳光太绚烂,照得他眼睛都睁不开。他瞥见角落里有一个水缸,便不顾众人阻拦,奋力爬了过去,将头伸进水缸里,贪婪地畅饮起来。待他从水缸里抬起头来,才觉得身体活了过来。他在阳光下仰头的瞬间,龙翩翩刚好从水牢里跟了出来,她一眼就看到了那张憔悴但倔强的脸庞,看到了他狂放不羁的头发和满脸的胡须,还有,他那双明亮到让阳光都黯然失色的眼睛。他看起来跟自己差不多大,但是他身上有种桀骜和沧桑,以及仗剑骑马横扫天下的霸气。
龙翩翩不由自主地靠近了,她突然想问问他叫什么名字,家在什么地方,为什么会被关在那个水牢里。
贺玉衡却没给他机会,他喝完水之后,恢复了力气,抽出了一个士兵的刀,并将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凶狠地问道:“贺玉冲在哪儿?”
那个士兵吓得浑身哆嗦,只得老实答道:“小的来的时候将军还在县衙,现在不知道去哪里了。”
贺玉衡一脚将士兵踹开,扛着刀,跌跌撞撞地向外边追去。龙翩翩见状,急忙施展轻功,悄然跟在他后面。她一眼就看出来,贺玉衡的武功根底并不甚稳健,他再练五年,也未必会是自己的对手。
芝林城完全乱成了一团,着了火的士兵、幸存的百姓,都在街上大呼小叫,仓皇逃命。贺玉衡体力不支,找一会儿停一会儿,他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贺玉冲,并杀死他,看以后还敢不敢有人想篡权。
贺玉衡在人群中搜寻,贺玉冲偏偏又在四处集结部队,可惜他气势不足,除了几个亲信,谁都不听他的。而贺玉衡一看到堂哥,二话不说,冲着他提刀便砍。贺玉冲没想到弟弟会想杀自己,他一边躲闪,一边忿忿地说:“我好心把你放出来,想带你一起逃走,你竟然想杀了我!”
贺玉衡冷笑道:“你将我玩弄于股掌之间,说不定明天就会杀了我。我若留你这样的兄弟,那就是养虎为患。”
贺玉冲一边挡住堂弟凌乱的招法,一边怒气冲冲地说:“我念及兄弟情一直不忍杀你,如今情势危急我还想救你一起走,没想到你竟会如此绝情!”
贺玉衡已经迷失了神志,只顾挥刀乱砍:“你只要有一次起了造反的念头,尝到了甜头,今后便会乐此不疲。我就想提醒你,别忘了我才是首领,我想杀谁便杀谁!”
贺玉衡疯了似的大喊着,贺玉冲这才发觉堂弟如此丧心病狂,不禁为自己的一时心软后悔万分。乔装入侵的大虞人让他十分惊恐,搞不好辛辛苦苦撑了这么久的基业真要毁于一旦。念及于此,他无心再跟堂弟打下去,使了几个狠招,摆脱掉了贺玉衡。芝林丢了就丢了,只要保全了乌兰的兵力,东山再起并不是梦。
贺玉衡还兀自杀得起劲,一见堂哥在一片混乱中甩掉了自己,他躁狂得直扯头发。他不肯放弃,继续寻找,只是不经意地一撇头,却蓦地呆住了。
很显然,跟他对视那个人也呆住了。那人杀得浑身是血,炯炯双目里燃烧着熊熊火焰。他不管身后的敌人,一步步向贺玉衡走来,步步沉重,步步杀机。
曾经无比敬仰、感激的那个人,现在离自己不到二十步,贺玉衡被他的气势逼得连连后退,霸气荡然无存,他刚才明明喝了那么多水,可现在嗓子又渴得冒烟了。
梁翊突然毫无征兆地停下了脚步,目光越过贺玉衡的肩膀,直直地看向后面。贺玉衡以为他要放箭了,顿时手脚冰冷,等待最后一刻的来临。结果梁翊迟迟没动手,只是入神地看着后面。
贺玉衡鼓足勇气,往后看了一眼,也怔住了。
“姐姐?”
常玉娇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一个二层的茶楼上面,她抱着一把琵琶,遮住她挺起的孕肚。她没有穿那一抹明艳动人的红,而是穿了一件紫灰色的衣裙,即便如此,人群中的她依旧是最显眼的。
或许是要做母亲的缘故,她的眼神没有了以前的娇媚,而是多了几分温婉柔和。纵然身后乱箭如雨,战火纷飞,可她眼前有五月的落花飞过,她在的地方,人间地狱也有岁月静好之感。
梁翊那一身凛冽的杀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在确定自己不是做梦之后,他甚至浮起了一丝微笑,想问问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她这段时间过得好不好。当然,他最想跟她说一句,好久不见,在这里见到她,真的很高兴。
贺玉衡什么都不管了,他跌跌撞撞地朝那座茶楼跑去,大喊道:“姐,你快躲一躲,这里危险!”
疑是幻觉,常玉娇的脖子上陡然多出一把匕首来,紧接着,她身后闪现出贺玉冲的脸庞。贺玉冲擒了常玉娇做人质,冲堂弟大吼道:“你赶紧滚出芝林城,否则我杀了这女人!”
贺玉衡怒极,又怕姐姐真的遭遇危险,又恼怒地乱吼起来。梁翊最恨别人拿女人当人质,更何况那人是常玉娇,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瞄准贺玉冲的脑袋就是一箭。贺玉冲毫无防备,印堂中箭,没有挣扎就死了。常玉娇手中的琵琶落到地上,她扶住了窗楞,才没有摔倒在地。
贺玉衡松了一口气,他无力地蹲在地上,喃喃道:“谢谢梁大哥。”
话音未落,茶楼里面突然燃起了熊熊大火,滚滚浓烟从窗户中弥漫出来。常玉娇惊呼一声,冲梁翊伸出了手。梁翊一惊,二话不说,刚要去救她,背后却结结实实地被划了一刀。
梁翊吃痛,跪在了地上,冲着贺玉衡说道:“玉衡,快去救你姐姐!”
贺玉衡被这一连串的意外弄得晕头转向,他来不及犹豫,冲着茶楼飞奔过去,一股强烈的热浪铺天盖地地袭来,将他严严实实地挡在了门外。
“姐!”贺玉衡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可常玉娇已经被火舌给吞没了,至少连她的呼救声都听不到了。
梁翊俯在地上,他不想跟划伤他的那个人打斗,而是想积蓄力量一举将常玉娇救下来。一直看戏的龙翩翩却看不下去了,她手持长枪,大喝一声,飞身而来,硬是将刺伤梁翊之人生生戳死。
“大叔,你也太弱了吧?”龙翩翩耍了个枪花,一脸得意地说。
“别废话,快去救那个女人!”梁翊忍着疼痛,指了指那座茶楼。不料,在他抬头的一瞬间,那座楼被烧断了柱子,轰隆一声巨响,楼已经塌了。
“玉娇!”梁翊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可回答他的却只有喇喇的火舌之声。
贺玉衡仰天长啸,绝望之声回荡在天地之间。见到姐姐的那一幕,仿佛只是一个梦;如今她葬身火海,应该也只是自己的幻觉吧!贺玉衡呆呆傻傻,继而跪在地上,又哭又笑起来。
梁翊来不及悲伤,他支撑着受伤的身体,走到贺玉衡身边,用刀指着他,冷声说道:“你姐姐死了,我也很难过,可我还是有话要问你。”
贺玉衡眼中再也没有了王者之气,他看着那片火海,愣愣地说:“姐姐见我最后一面,是要我撤兵。”
她颠沛流离,身怀六甲,千里迢迢赶到芝林,不为投奔,而为游说…梁翊胸中剧痛,一闭眼睛,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他哽咽着问道:“你既然见过她,为什么不收留她?她挺着这么大的肚子,在这危机四伏的城里卖唱…你,你于心何忍?!”
贺玉衡被兵器相撞之声弄得更加心烦意乱,便惊天动地地大喊了一声“别打了”。迫于他的气势,双方居然还真停了手。不过他们剑拔弩张,谁都不肯示弱。四周安静下来之后,贺玉衡才激动地大叫起来:“我想留她,是她不肯留!他心里只有你!”
梁翊心里很不是滋味,太阳穴上青筋暴起,他依旧质问道:“即便如此,她也是你姐姐!你不该保护她吗?”
“我被贺玉冲关起来了,差点儿就没命了,怎么去救我姐?”
二人都平复了下心情,贺玉衡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了一遍。梁翊悲痛稍缓,直截了当地问:“该说的都说了,你到底要不要撤兵?”
“撤,只要士兵还听我的,我就撤兵。”贺玉衡万念俱灰,无力地说道。
“好,如果你答应我从芝林撤兵,那你之前对我恩将仇报的事情,我可以一笔勾销。”梁翊义正言辞地说道:“可即便你撤兵,你终究是违反了当日约定,践踏了我大虞国土…”
“是,我言而无信,无情无义,是该遭天谴,所以老天爷才夺去了我姐姐!”
贺玉衡说着,另一只手却偷偷在地上摸着。梁翊一惊,疑心他又使什么诈,急忙将刀深刺了几分。脖子上渗出血的瞬间,贺玉衡已经将刀握在手中,毫不犹豫地将刀一挥,切下了自己左手的小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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