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听了拓跋澄的话,想了一会儿,对着李冲说道:“李尚书属职南部,有何话说?”
“国之大事,唯祀与戎。此事不能轻忽。南使今日将返,片刻即来陛辞,陛下可宣之面询。”
皇帝点点头道:“善哉!”看着站在阶下的张瑁道:“卿谴谒者去止车门,待南使到了,就带他们去皇信堂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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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皇帝打算在太华殿接见裴昭明一行人,现在看起来要去皇兴堂了,太华殿是皇宫正殿,皇兴堂只是一般居殿,当然比不了太华殿,这下改去皇兴堂接见裴昭明,可见皇帝心中有了想法,连接见规格也下降一大截。
约摸三刻钟的时候,派到止车门等候的谒者就来回报,已经将南使引到皇兴堂了。
皇帝宣布暂时停止朝会,让太官令张整去吩咐太官暑取来粥食,所有参与朝会的朝臣可以暂时去休憩食粥,等见过南使以后,朝会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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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裴昭明和副使谢竣一行人到了止车门外,就遇上了中宫谒者,说是皇帝要在皇信堂见他们,不禁心中疑惑起来。以前南朝派遣的使者,多是在正殿陛辞,他前几天来见北朝皇帝就是在非正殿的太和殿,昨日北主还传话要在太华殿接见他们,怎么才一夜时间,就改在皇信堂了?
难道是出了什么事!还是有边将擅起边衅?
不对,若是如此,恐怕今日见到的就是羽林军包围宾馆,他们这些人也会被监囚在馆内了。
带着一些疑虑,和谢竣一起步行到皇信堂外。刚刚接他们的谒者就告辞了,把两人晾在皇信堂外。
裴昭明看了看周围站着的宫人,对着谢竣用吴语说道:“今日北朝朝会之期,一早馆外就看见官贵车马往皇宫来预参朝会,昨日还说要在太华殿接见我等,怎么现在特意叫我等来这皇信堂?难道有什么大事?”
谢竣摇摇头道:“我等在这平城索虏腹心之地,如同盲人一般,知道的也是他们愿意让我们知道的,现在既然已经来了宫禁之地,也只能看他们的了。”
两人用吴语聊了等了一刻钟,才看见北朝皇帝和他的那些亲臣步行过来。
走了一刻钟的拓跋慎看着只有不到百米的皇信堂正门,偷偷摸了摸膝盖,直到这个时候才感觉到自己这双腿回来了。
刚刚在殿上长达半个时辰的跪坐让他苦不堪言,跪坐这种坐式以前也不是没有过,不过都是短时间的,这种坐法是正式场合的坐法,他年纪小,一年到头那种正式场合他没参加不了几次,没有一次是这么长时间的,腿部膝盖都感觉不是他的了,下坐枰的时候因为血液不通甫一接触地面的他差点摔倒,好在及时抓住了坐枰,差点出了大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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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皇信堂,各分宾主君臣坐下,皇帝看着裴昭明说道:“南使今日返国,朕本当在太华殿为诸位接见,只是突遇他事,故而在此见贰使。
裴昭明和谢竣对视了一眼,心下道:果然出了变故吗?
“外臣此行前后,所负王命尽皆呈于陛下,不知尚有何事?请陛下直言相告。”
皇帝指着任城王道:“此朕叔任城王,南使未曾见过。”
裴昭明顺着皇帝指引,看见是一个年轻人,面貌有股方正之气。他来平城之前当然了解了一下北朝高层权贵和官员,自然知道任城王是谁,知道这位任城王近些年都在担任梁州刺史。
难道是梁(秦)州出了事故?
“外使见过殿下!”裴昭明拱手行了礼道
任城王还了礼,说道:“澄外任梁州,与贵国梁秦刺史阴智伯相为邻右,曾数次与阴刺史有书信来晚,却未得一会。今日南使在此,澄有一二言相询。”
“殿下请讲”
“澄因陛下信重,托于梁州,昔日去梁州之初,本是以保境安民为要,贵刺史崔庆绪尚能和睦于我大魏。今岁四月,贵国阴智伯转任梁秦,于今七月之间数起土木之功,由白水至于城固起四十七燧,日夜相望于道。又与白马等戍增兵置将,澄身负梁州重任,治下百姓数十万,所授非浅,对此见疑之情不得不问。”
裴昭明想了想,这种事是常有的,对他这种来往两国的使臣来说,遇到这种因为互相不信任而导致军事上的互疑并不意外,他们自然也有自己的话来应对。
“此事外使并不知其中详情,殿下所说还需外使回国之后通禀于陛下方可······”
“南使此言欺人太甚!”拓跋澄听了裴昭明的话,胸中火起,声音高了不少。
“殿下何必如此愤然,梁秦地处僻远,与建康相距数千里,来往也需二月之期,所报之事外使如何能知道。”
“再者,殿下亦当知,梁州多为氐羌囤聚,此辈素来奸滑,即依附贵国,也向京邑称臣。每逢灾荒,辙出山行盗,抢掠劫杀商旅,更甚者攻拔郡县,以致一城士女豪右俱遭荼毒。北梁名为国土,实为伪国,由氐羌诸族散居其间,我朝廷为宁疆土,依例封杨氏北秦州刺史,武都王。”
“我朝困杨氏久矣!边军虽然大修武备,不是要针对贵国,实在是氐羌劫夺不息,又居于深山林密难以寻觅之地,本朝不能不多修城邑加以防备。外使此来,身负和亲之意,若要兴兵启衅,又何需来此。此情还望陛下深查。”说着向皇帝施礼。
“杨氏本仇池残余,见灭于宋,后贵国取刘氏仇池。其残部不得已,虽然复受刘氏之封,而心怀泱泱,不闻朝命。其后贵国攻杀杨文弘,助杨广香于阴平,此辈现今即受魏封,又得齐赏,间于两国之间。若贵国能与我朝合兵攻之。可谓两国之福。”
皇帝知道裴昭明这是转移话题,不过他说的也有道理。杨氏靠着魏齐矛盾存活,即不真心臣服南朝,也不真心侍奉朝廷,但是要说和南朝一起攻灭杨氏,这是不可能的。如果消灭了杨氏,魏齐在梁益就失去了一个缓冲,现在魏齐还只是互相猜忌不信任,消灭了杨氏之后,恐怕就不是猜忌而是交兵了。
对于裴昭明来说,他刚刚说的话倒不是出于假意或单纯转移话题。杨氏虽然摇摆于两国,没有真正臣服北朝,但是杨氏所占之地正好夹在本朝梁秦,益州之间,为祸主要也是在本朝,相对于本朝,杨氏更惧怕北朝,如果真能沉重打击杨氏,于国家也大为有利。如果北朝能够答应夹击杨氏,就算朝廷最后不打算消灭杨氏,也可以以此暗中拉拢杨氏彻底归顺朝廷,此一举两得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