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需要你如此,你若死了,我又如何能活的心安?”
温偃的声音哽咽,双眼已是一片通红,却在强忍着。!
楚宁看着她,淡道:“我是要你记得我,这辈子也忘不掉我,我要你承我的情,我楚宁此生活的潇洒,想要什么都必要得到,算是愧疚也好,我也要在你的心里占据一席之地。”
温偃听罢,心有如无数蚂蚁啃食,她有些无助的抬起手来捂住了额头,只觉心有一口气那么憋着,难受的厉害。
“阿偃,人都是自‘私’的,心的位置没有长在正间,谁又能全然的铁面无‘私’,我知你心没有我进入的余地,那算用这种方法,我也要你永远记得我。”
温偃没有再说话。
楚宁轻轻的咳嗽了几声,末了他费力的坐了起来,起身时他的脸已没了半点的血‘色’。
他的双眼浑浊,脸疤痕狰狞,似在嘲笑着温偃一般,他那么静静的看着她,然后轻声说了一句话,让温偃忍耐已久的眼泪,轰然砸下。
“我任何人都希望你幸福,只是想到你以后的幸福不是因为我,还是会很难过。”
然后他说:“阿偃,你能抱抱我吗?”
他的目光泛着隐隐的光泽,好似忽然苍老了几十岁,又好像还是初遇时那个倜傥风流的少年。
楚宁并没有错过她的青葱岁月,然而直面彼此的时候,她已是一个有故事的‘女’子。心里也没有半点能够容纳下旁人的余地。
初见楚宁的时候,他是那样的意气风发,天的云和四周的光芒好像都朝他靠拢了过去,而一直以来,温偃都不是那么喜欢他。
生命像是一条长河,在温偃经历了一切之后,而最后陪在她身边的,为她付出一切的,恰恰是这个她一直以来都未曾用正眼看过的男子。
如今在一切落尽的末梢里终于汇合到了一起,可最后剩下的,和她所能够给他的,却只剩下了这一个洁净的怀抱。
温偃从没想过这世能有一个人为自己做到如此,在一次次的欺骗和背叛后,在她已经对人情冷暖不做指望的时候,是他让她相信了这个世界里还有温暖,还有一个人,愿意付出生命来爱她。
很多事情,她不提起,他便不问,他只是想给她一个安稳的人生。
“醉笑陪君三万场,不诉离伤。”
楚宁一直以来,确实是这样做的。
他用着他力所能及的包涵和热情,用着他仅剩的一切,不论是势力还是容貌,他尽着他所能的一切来挽救着她生命当那些生死一瞬的时刻,以及那些坑坑洼洼的空白。
如果可以的话,真希望他能早一点进入她的人生,在那些创伤还没有登台的时候,在她的双手还未沾染污浊的时候,在她的笑颜还单纯的时候。
以另一种方式相遇,那时不管她是否会钟情于他,可至少他们的结局,或许都会现在要好的多。
那一个拥抱过后,楚宁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伤痕累累,昏死了过去。
他的身体软软的倒在温偃的身,温偃只觉触到他背的手已满是血迹。
那一刻,温偃觉得仿佛似乎有谁拿着银针一下扎进了她心里,让她骤然一疼。
而那根扎进她心头的银针,却是此将楚宁的名字刻进了她的心底。让那两个字此成了一个咒语,只要一念起,心底会浮起细细密密的酸楚与疼痛,永治难愈。
温偃想,她此生都是对不住楚宁的。
宋延君站在院的槐树下面,抬头看着密密麻麻的枝桠,天空已是大亮,阳光已升到了天空的正央,光芒一缕一缕的透过斑驳的树影打在他的淡蓝‘色’的锦衫,似泛着淡淡的光芒般俊美耀眼。
白老走到了他的身后,一改往常的不正经,沉声道:“你的身体怎么样了?”
宋延君挑了挑眉,却没有回头看他,只是轻道:“如你所见,我现在很好。”
白老笑了笑,不正经的挠了挠‘胸’膛,打了个哈欠道:“世人皆知鬼医宋延君能治百病能解百毒,却不知毒公子其本身便全是毒,当年师傅他老人家走的时候便断言你活不过三十岁,这几年我便待在你这里了,免得到时候无人给你收尸。”
宋延君难得轻蔑的哼了一声道:“我岂会轻易死掉,你何必多此一举,我独来独往惯了,你若打定主意烦我,我便杀了你。”
宋延君说的极为自然,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唯一变化的是那眼底的冰冷与‘阴’狠,他的面虽是在笑着,可眼底冰冷的眸光却让人不禁一寒。
白老自然知道宋延君的话不是在开玩笑,却也不惧,只是极为随意的挠着‘胸’膛道:“你自小便常说要杀我,可你哪次成功了?这么多年过去,怎么还这么不讨人喜?”
宋延君没有回答他,似是已经懒得理他了。
言人站的很远,却也听到了二人的对话,却无心去理,只是守在‘门’口。
半响,只听得里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三人不约而同的回头看去,只见走出来的人是温偃,她的身披着斗篷,面‘色’苍白憔悴,血丝遍布的双眼从出来的那一刻便一直死死的盯着站在槐树下面的宋延君。
温偃的脚步虚浮,言人想要去搀,却被温偃拂了开,末了跌跌撞撞的走到了宋延君的面前。
然后在言人诧异的目光下,温偃便那么跪了下去。
“请你……放过他。”
温偃的眼里还有泪水往出渗着,她死死的盯着一处,哽咽着将这句话说出口。
宋延君站着,极为坦然的受了温偃的一跪。
“他为了救你,跪了我,你为了救他,也跪了我,倒是有趣。”
宋延君笑着,似乎真的觉得有趣极了,连眼角的笑意都漾了开。
“他跪了你,便是我欠他的,如今跪回来,便算得是还他,请您放过他,我什么都愿意做。”
温偃的背‘挺’得笔直,虽是在跪着,可那傲骨却是没有减下去半分。
宋延君笑出了声。
“他为了救你,已将他的命给了我,如今便没有反悔的道理,宋延君从不做对自己无利的事情,你若想要救他,便也要付出代价。”宋延君笑着说。
“我现在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这一条半死不活的命,希望公子要的,温偃能够给得起。”
“你自然给得起,我要你的人,你可愿意给?”
温偃惊讶的抬头看他。
初见宋延君时,他便问过自己是否愿意以身相许,如今,她没想到他会再次提起。
这回连白老都扬了扬眉‘毛’,嗤笑道:“好你这小子,你这可算得是趁人之危啊。”
“我从不是君子,趁人之危又如何?”他看向温偃:“如何,你可考虑清楚了?”
温偃闭了闭眼,淡道:“我的命都是公子救的,为公子赴汤蹈火温偃自然在所不惜。”
温偃不动声‘色’的将宋延君的意思曲解了过去。
宋延君自然也听懂了温偃的言下之意,他笑了笑:“你心有所属,我自然不会强求,我也从不是一个愿意强人所难之人,我等你将那人忘掉是,在那之前,你便在这天华伴我,你可愿意?”
温偃的心瞬间闪过了楚轩的身影。想起她和他这么多年所经历的一帧帧,一幕幕,此刻都让她不忍直视。
如果一个人在最无助的时候想起了另一个人的样子,是不是说明这个人对自己来说很重要?
温偃不知道。
片刻的犹豫过后,她颤抖着问他:“是否我答应了,你便放过楚宁?”
宋延君似是想了一会儿,末了道:“我只给你保证我不会‘弄’死他,他现在的身体极其虚弱,内脏也受了损,是我不对他如何,他怕是也凶多吉少,我喂他些毒,或许反倒对他有好处。”
温偃沉着眸子,看向宋延君,他逆光而站,光芒透过树叶的缝隙打在他的身,勾勒了一层美轮美奂的金‘色’轮廓,可温偃的目光一直都很冷。
“请公子将楚宁救回来以后,便让他忘了前尘往事,放他离开,温偃愿意永伴公子左右。”
没有退路了,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脱口而出的一字一句都如同一个一个的铁钉生生敲入心脏,拔不下来,拔下来也只会看到咕咕冒血的创口,温偃的灵魂,仿佛已被凌迟致死。
宋延君勾起了‘唇’角,目光里闪烁着的光芒映着温偃死灰般苍白的面孔。
“好,我答应你。”
一切这般,尘埃落定。
温偃回头看着一直站在后面的言人,哑着嗓子道:“从今日起,温偃便已死了,你回去,昭告楚越二国,出去了以后,便不要再回来了,去寻沈大哥,他会好好安排你以后的去路。”
“主子!”
言人震惊的看着温偃,他向前走了一步,试图从温偃的脸寻找一丝犹豫。
可那张脸,除了哀戚与悲伤,什么都没有。
再后来的事情,史书都有记载。
盛天三年,温皇后因病不治而亡,薨于宫外,追封谥号成昭皇后,楚皇悲痛‘欲’绝,罢朝七日。
同年,被贬庶民的前二殿下楚氏不知所踪。
史书的寥寥几笔,却带过了一群人的痴缠恩怨。
茶肆依旧人来人往,凡世的喧嚣依然如同不灭的经年一样流转不息,热闹非凡。
日升月沉,草木枯容,一年一年,风吹一阵,雨落几场,繁华如同红颜身的芊芊华衣,一簇一簇的抖落。而那些倾国倾城的‘女’子依然在各处编织着人梦般的歌舞升平,那些青衫驾马的少年依然奔驰在空旷的风尘里。
离别摇曳生姿,过往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