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飞白对伙食不挑剔,可对自己和付清的伙食跟大伙不一样有些不快,人家是少帅,吃的固然好,自己是副帅的儿子,可是跟大帅东征过,大帅的伙食跟普通士兵可是一样的,为什么他儿子就做不到呢。
付清耸肩解释,说了多少次,没用啊,大伙非要把好的给咱们,给你就吃吧,吃好的还有意见,不用矫情,赵飞白说我不是有意见,将军说过,不患寡而患不均,付清笑笑,大队人马,自有大队人马的带法,咱们才几个人,大家都互相熟悉,没事。
赵飞白听说大戟队的队长姓王,同时也掌管着大戟队的伙食,从来都不放手,吝啬的要命,大戟队也是王队长的一言堂,根本不给付清面子,付清也无所谓。
大戟队一众对这次撤退任务感到很欣慰,诸葛长风终于仁义了一回,拖大帅儿子的福,王队长看着付清笑着。撤退吗,粮食要分的,王伏也不再在意那些粮食已经分到了每个人手中,不再受自己管制。
猛的,大地一个震动,像是地龙翻身一样,王队长知道是敌人的骆驼骑兵开始冲锋了,密集的蹄声,滴滴答答敲打在心上,让人喘不过气,众人穿好滑雪板,王队长举手,落下,说了一局大戟队的口号,言简意赅,生死由命,冲。
夜幕慢慢拉开,空气里的血腥味开始弥漫,背后的厮杀声越来越远,赵飞白猫着腰,踩着滑雪板,混在队伍里。
实话说,他不想走,他想跟父亲在一起,他也知道父亲赵成义说一不二的性格,自己不走,他会把自己打晕了让别人带走,父亲是多年前梨花五义之一,梨花五义,传说中是最接近帝王城的存在,怀里的羊皮十分重要,为了父亲的理想,一定要活着去大商,大商上京城,算是自家地盘,三伯五叔都在,自会照顾自己,他更想到了三伯的女儿皎月姐,心头微微发热,大哥失踪了,皎月姐姐的婚约是不是能落到自己头上。
大戟队的人,也说不上坏的彻底,他们彼此之间都看不上,各顾各,都是有本事呢,谁也不服谁,前一段付清硬拉在一起训练,陈琦的练兵纪要完全没有发挥,把自己的队伍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好管的新兵蛋子,留在鱼丰营,另一部分能力强的,带着回了碎叶城。
也正是因为有本事,惜命,各有各保命手法,才都活到现在,惜命的人,想的也就多,想的就更细致,而王伏,更是其中翘楚。
王队长的副手,长手长脚的蛤蟆,背着大铁锅紧跟着,众人隐没在夜色中,偷偷的从山林里往北而去。
赵飞白跟付清两人并排,飞白小声嘟囔道,“大戟队别的本事没有,不出操,不训练,军饷也不少拿,逃跑倒是一把手,父亲还说他们是军中精锐”。
付清笑笑,“可不敢这么说,父帅曾说过,以前几次三番死里逃生,全都多亏了大戟队,不死才是王道”。
吕炎铁塔般的影子盖过来,鼻头嗡嗡洗洗,微微嘲讽,声音好像从鼻子里哼出来,“那来的狗腿子,有本事滚到锐锋营去,少来大戟队耍威风”。
赵飞白也是个横人,心里不悦,也不顾彼此的体型差距,就要发作,付清眼神一愣,一把拉过,“大敌当前,稍安勿躁,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吕炎知道少帅说的是自己,白了这个新来的小子一眼,狗屁都不知道,还在少帅面前装。
赵飞白借机收敛,吕炎戏谑的看着,“这就怂了,没血性,瓜怂”。
“胡咧咧啥,那都有你,真不知道那是少帅的朋友啊,嫌命长还是怎么滴”。
王队长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吕炎不说话,付清知道,吕炎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唯独怕自己师父。
付清笑呵呵的道,“没事,王叔,飞白不了解你们,有些误会”。
吕炎从鼻子里哼出一句谁也听不懂的歉意。王队长也不以为意,“你这小兔崽子,带着他们两,就数你年纪大,不就嫌把里调过来了吗,你给我好好干,少帅能把你带沟里?”。王伏教训起徒弟来,像是变了一个人。
“前面是下坡谷,都趴雪里安静点,这会不走了,挤在一块暖暖,等等再走,那谁,大狗,蛤蟆,你两过去看看什么情况”。
大狗顾檀是一个脸上有疤的猥琐壮汉,有着像狗一样的神直觉,鼻子能嗅出危险,大戟队随便拉出一个人都能去做斥候,而大戟队的斥候眼神比一般队伍斥候好很多,更容易发现危险,两人边走边道,“队长让咱们往东,东边应该是对方重点防御吧”。
蛤蟆两眼无神,眼袋突出,手长脚长,名副其实,蛤蟆是个大个子,比铁塔吕炎还要高出多半个头,整个神武军,也就王队长能镇住他,有很多在战场上很勇敢的士兵在退下来后也会当了逃兵,特别是在病床上呆过的人,他们怕受伤、怕死,但是很奇怪就是把他们重新推到战壕里他们又恢复过来了,也许治愈怕死的良药就是把人扔到死人堆里吧,蛤蟆就是这么一个人,他愿意跟着王队长,王队长从来不会瞎指挥,让将士做无谓的牺牲,这一点比杨家的麟州定塞军好很多。
每一个经历多场大战都死不掉的老兵都有绝活,在死人堆里练出来的绝活,各种各样,千奇百怪,蛤蟆凭感觉就能知道几十米内有没有活人,而大狗的绝活是在近身肉搏中永远不会倒下,在上百次的贴身肉搏中站起来的人都是大狗。
“呵呵,咱们军师诸葛先生在跟小诸葛周彦玩心思呢,咱们往东,咱们就逃出生天了”。
“怎么说,这鬼天气,手都僵了,使不了弩,这狗屁地方,十月份就大雪封山”。
“你想,历山的目的是啥”。
“碎叶城呗,那还用想”。
“瓜,敢用点脑子吗,擒了咱们神武军大帅一拨的人,送到长安,才是历山的目的”。大狗指了指天。
“长安!?”蛤蟆皱了眉头。行动显得笨拙,“搞不懂,历山不是蛮子那边的吗”。
“真笨那你,自己想去吧”。
大狗骂骂咧咧中,两人来到一个小山的顶端,大狗把手中的弩箭放到背后的行军袋里,收起滑雪板,爬到峭壁边上,在厚厚的雪上挖了个洞,漏出一个观察孔,抽出单筒一个望远镜,拉开,从山坡看山下,缓坡,一目了然,星星点点的火把,一字长蛇排开,大狗暗暗摇头,这可怎么走呀。
王队长听了大狗的回报,捏捏冻僵的鼻子,手指搓了搓,“一字长蛇?说明这边兵力不是很充足呀,看来军师是赌对了,历山的主力果然在西边,军师这次可凶多吉少”。
然后看了看付清。又看了看赵飞白,“那小子,如果你爹被擒,当性命无恙”。
付清看了看王队长,眼神沉思,伸手指了指长安。“您是说,长安?”
王队长眼神露出一丝讶色,自己只是说了句性命无恙,安抚赵飞白的心,付清立马能反应到长安有问题,果然是智将的材料,欣慰的点了点头,“历山出兵,就有问题,新皇、楚王、国丈府跟历山有旧,在北庭神武军中不是秘密,大帅跟历山有怨,在麟州定塞军中也人尽皆知”。
然后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冻疮,“我想杀神司马弘也都冻得不想拿刀,更别说手底下这些大头兵,谁他妈会在大冬天打仗,真真是吃饱了撑的”。
王队长在雪地上指指画画,“咱们三人一组分开,长蛇阵,要的是机动,蛇头蛇尾的机动,才好绞人,这天气骑兵发挥不出来,蛇头蛇尾就没什么用,他们机动缺失,咱们冲过去,就能甩了,这是围人的阵吗?冲他呀的,冲过去就逃出生天,这一路缓坡你,带着他们俩”王队长指着吕炎。
吕炎抽了抽鼻子,一脸不情愿,咬牙切齿,瞅着了赵飞白一眼,嘟囔道,“小白脸”。
“呸。一群胆小鬼”。赵飞白嘟囔道。吕炎随手糊了赵飞白一脸雪,“少跟着我,滚”。
“军师这是以身为饵,好让我们逃出生天”。付清拧着眉毛自说自话,也不知道是说给赵飞白听的,还是说给吕炎听的。
付清看了看大狗画的地方布置,“王叔,历山在东边的兵力肯定不多,军师料到了历山应该预料到他会往西去,听大狗说是用步兵排开,一条线,咱们连夜奔袭,应该能一路冲到伊丽河,滑雪板刚好用”。
王队长弓着腰猫了一会,“过了伊丽河,就是长弓镇,沿着山侧,最快八天,就能到阿拉山口,哪里麟州军和北庭军混杂,其他各族的军队也都不少,我们这些兵倒没什么,少帅可别被肃政台的人发现,听说新皇政审,恢复了上院肃政台,正兴大狱呢,好多勋贵都进去了”。
又听到背后传过来的喊杀声,短兵相接了,王伏手指有规律点了三下,“准备出发”。
王队长做某种决定的时候都会点三下,说是三思而后行,说完沉默片刻,猛的往前一指,周围的空气有频率的颤动了一下,大戟队的所有人,趁着漆黑的夜色,像是离弦之箭分散着向东扎了出去。
东边有摸过来的队伍,没有点火把,人数也不多,是斥候吧,冲过一小撮人群的的时候,偶尔有几下撞击,出乎意料的,敌人好像并不是精兵,没怎么费劲就冲了过去,手起刀落就料理了,带起一串串横飞的血珠,把他们尸体远远的甩在后面,付清心里隐隐感到不安,神武军,大秦第一军,此役之后,可能凶多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