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贤领着亲卫随鲍庸来到庄内,转头见家家户户紧闭大门,不由疑惑地道:“庄内百姓都睡得这么早吗?”
鲍庸道:“冬季天寒夜长,庄客们为了节约木碳灯油,都是早早钻进被窝休息,晚睡的不多。”
刘贤闻言点了点头。当下鲍庸将刘贤等人领到自家院内,吩咐家人庄客准备饭菜招待,随后向刘贤告了声罪,道:“庄上并无好酒,只有些自家酿造的浊酒,我这就下去亲自取些来招待贵客。”
说着,鲍庸转身出门而去。
刘贤自从进了庄子,总感觉暗中有人盯着自己,浑身上下有种如芒在背的不自在。待鲍庸走后,刘贤急忙对众亲卫道:“我感觉有些不对劲。你们待会儿都不许饮酒,兵器也不要离身,随身带着手弩的都拉上弦,放好箭矢,挂在腰间,指向地面,以备不测。”
众亲卫闻言,凛然听令。过不多时,却见鲍庸回来,身后二名庄客各抱着一个大瓮,里面装满了自家酿造的黍酒,随后鲍家的妇人们又陆续送来了些饭菜。鲍庸殷勤招呼刘贤等人入座吃饭。
众人因得了刘贤之言,都吃的十分矜持,稀微吃了几口,便都道吃饱了。刘贤便向鲍庸请教住处。却听鲍庸笑道:“家中人口众多,安排不出太多房屋。不如请众人都去西边小院休息,我却在正房之中收拾一间上房出来给贵客住下?”
刘贤笑道:“我等都是一路来的,正该歇在一处。既然西边有一个小院儿,那我们都去住上一夜也无妨。”
鲍庸闻言,只得带着刘贤等人往西院儿而去,刚刚走出门,就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从后堂走出,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红灯笼来到鲍庸身前献宝道:“爹爹你看,这是胡婶婶给我做的灯笼,连关姐姐都还没有呢!好看不?”
鲍庸急忙呵斥那小女孩,叫她回去睡觉,不许乱跑。刘贤却听得眼中精光一闪,笑道:“这是庄主家的千金吗?长的真是可爱。”
鲍庸忙叫来家中妇人将小女孩抱了回去,随即对着刘贤赔笑道:“让贵客见笑了!这是我家小女三娘,今年才七岁。”
刘贤道:“鲍庄主连第三个孩子都已经七岁了,真是好福气!对了,刚刚听三娘所言,似乎庄中还另有客人?”
鲍庸闻言面色一变,强笑道:“是我远房亲戚,来此暂住的。”
刘贤点了点头,随后跟着鲍庸一起去了西院儿,在鲍庸的安排之下息下。
等鲍庸走后,刘贤翻身而起,招呼众亲卫道:“我看这鲍家庄有些古怪!今夜值夜的人要小心观察,切不可疏忽大意。”
眼见众人应诺,刘贤又点了三个机灵的亲卫陪同自己勘察了一遍小院前后,见后院墙壁不高,当下刘贤领着三人趁着夜色爬出了小院儿,复又往鲍庸的房子摸去。
却见鲍庸的院落内此时点着火把,有几个人影正在火光下商议着什么。刘贤靠在墙边,听不清楚他们的谈话,只看见那几人身形,其中一个像是鲍庸,而另外一人身材十分高大,一身绿袍,手持大刀,长须飘飘,十分威武。
那是……,关羽!
刘贤看得心中一跳,急忙缩回脑袋,小心翼翼地领着三名亲卫转到院后一颗大树下藏好,对一名亲卫道:“你速速回去西院,叫所有人立刻起床戒备,防止被人偷袭。”
那亲卫领命去了。
刘贤即与剩下二人爬上大树,暗暗监视着鲍庸房中情形。
等到二更刚过,就见从鲍庸后院之中陆续走出七八个壮汉,鲍庸自己又去联络了各家庄客,一共近百人至院中集合,人人手持兵器,怀抱柴薪,在鲍庸、关羽的带领下往西院而去,看样子是要防火烧房子。
刘贤面色一变,心下正暗暗担忧,就听西院方向突然传来几声惨叫,随后呐喊呼喝之声不绝。刘贤听其声音,却是院内的亲兵发现四面八方围来的庄客,知道对方不怀好意,因此悍然射出弩箭,射死了几个庄客,复又在院内与庄客们隔墙对峙。
只听关羽在院外呼喝刘贤出来答话,院内的亲兵却只以弓箭对敌。而鲍庸见死了庄客,愤怒地命人堆积柴禾,声言要放火烧死刘贤及一众亲卫。
刘贤见那边紧张地对峙着,当下抽出手中宝剑,领着身边两名亲卫下了大树,翻进鲍庸的院内,径直进入内堂。
此时内堂中也有十数名妇孺挤在一起,神情紧张地等待着,眼见刘贤突然闯入,顿时都大惊失色。
刘贤扫了一眼,见关羽之妻胡氏以及其子女关兴、关索、关凤都在,另外还有关平的妻儿,以及鲍家庄庄主鲍庸的妻子儿女。
当下刘贤笑道:“原来都在这里,那可剩了我不少麻烦。”
关羽之妻胡氏喝道:“你想干什么?”
刘贤道:“关羽去袭击我,我却来抓他家眷,这可真是一报还一报,公平的很。”
正说之间,有两名僮仆奋勇扑来交战,被刘贤手起剑落,刺死在地,随后便命身后两名亲卫寻来绳索,去捆众妇孺。关平之妻赵氏以及鲍庸之妻等几个健壮的妇人还想反抗,被刘贤拔剑逼住,威胁道:“你们再敢反抗,我就一剑一个,把几个小孩都给杀了。”
关兴、关索等人闻言,都吵吵道:“你来杀,我们不怕!”
刘贤见一屋子妇孺嘈杂不停,深恐夜长梦多,当下毫不留情地一脚一个,将众人踹翻在地,二名亲卫见状,急忙扑上去将所有人都给绑了。随后刘贤便牵着众人往西院而来。
此时鲍庸正要命令庄客一拥而上前去放火,刘贤押着众妇孺来到,大喝一声道:“关羽,你且不要猖狂,看看这是谁?”
关羽、关平、鲍庸等人回头一看,却见家眷老小都被刘贤捉了,顿时大惊失色。
就听关平喝道:“刘贤,欺负妇孺算什么英雄!有胆的就过来与我决一死战!”
刘贤冷笑道:“你在江陵时,也曾攻击我的府邸,妄图捉我家小作为人质。今我依样画葫芦,有何不可?”
关平闻言,顿时语塞,羞怒地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刘贤道:“很简单,你们丢下兵器,束手就擒,我便承诺不伤害家眷!”
关平看了看关羽,随即呸了一声,道:“你做梦!你若敢伤我等家眷一根汗毛,我就杀了你。”
关羽也扬刀喝道:“刘贤,我敬你是条汉子,你且放了我家眷,我今日饶你不死!”
刘贤闻言笑了一下,道:“关将军真是好大的威风!你武艺的确不凡,不过如今麾下只有这百十个乌合之众,又能把我怎么样?”说着,刘贤转头指着一众庄客道:“我乃镇南将军刘贤,眼下荆州都归我管。你们跟着关羽、鲍庸犯上作乱,已然犯了满门抄斩之罪!姑念你等无知,若是就此退去,各回各家,我便既往不咎,免了你们死罪!若是还敢作乱,到时祸及妻儿父母,悔之晚也!”
众庄客闻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过了半晌,都发一声喊,丢下兵器一哄而散了。鲍庸急忙喝止,却怎么也喝止不住。场中顿时只剩下了关羽、关平、鲍庸以及七八个鲍庸的血亲青壮。
当下刘贤将手一招,在西院内的一众亲卫都跑了出来,十几张弓弩顿时全都对准了场中的关羽等人。
关羽眼见势孤,也不惊慌,双目如电地看着刘贤,一身气势渐渐凝聚。刘贤顿时宛如被一头绝世凶兽盯住,浑身寒毛倒竖,如坠地狱。虽然身边亲卫众多,却只感觉天地间只有自己一人在孤身面对关羽一般,一时汗流浃背。
就听关羽大喝一声,手中长刀一挥,宛如一条张牙舞爪的青龙奔腾而出,直往刘贤罩去,其势快如闪电。
刘贤只感觉天地间仅剩下这一道绚烂的刀光,脑海中一片空白,内心深处想要反抗,但浑身却僵硬无比,根本做不出反抗的动作。
眼见关羽长刀就要劈中刘贤,电光火石之间,就见场外突然飞来一道剑光,“当”的一声撞击在关羽的大刀背上,将之撞得歪了一尺,那大刀插着刘贤的肩头劈了过去。
长刀落空,刘贤从鬼门关中转了回来,顿时宛如回魂了一般,只觉得脑海中一片清明,束缚在身上的压力瞬间减轻,当下大喝一声,手中剑往前直刺,自然而然地使出一招分光掠影剑法,长剑幻化出九道剑影,罩准关羽猛刺。
关羽眼见志在必得的一刀落空,本欲长刀横扫,继续斩杀刘贤。不想原本被震慑住心神的刘贤竟突然挣脱了束缚,悍然发起了反击。关羽只得抽刀回救,刀光一闪,将刘贤长剑劈退。
刘贤顺势向后退了三步,拉开了与关羽的距离,死里逃生之下,这才发觉自己浑身湿漉漉的,伸手一摸,满脸满身都是汗水。那热乎乎的汉水被冬季的寒风一激,顿时腾起阵阵雾气,宛如神仙鬼怪。
就见关羽、关平看着刘贤身上出现的异像,都有些惊愕。刘贤却转头看向刚刚扔出宝剑,飞剑救了自己一命的那人道:“原来是史师到了!若非史师相救,我已经死在这里了。”
那飞剑救了刘贤的正是史阿,因一路追踪关羽,在南岸夷道的群山之中耗费了些时日,却只追到了一伙假扮关羽的僮仆。史阿这才又回到北岸,一路追着关羽的踪迹而来,因见刘贤已经进了鲍家庄,故而史阿隐藏身形,躲在一边,正好在关羽刀下救了刘贤一命。
当下史阿迈步走来,站在刘贤身旁,看着刘贤身上出现的烟霭雾气,微笑着点了点头,道:“想不到你在关羽刀下捡回一命,受此刺激,武道竟然更进一步,堪堪摸到一流的门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