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后大典很顺利的完成了,整个洛阳的官员们几乎都是松了口气,这件事对于他们而言可跟别人不一样,官员们可是要对此事负责最深的,不仅自己不能出错,也要预防别人出错,立后大典是不容有失的。±菠∨萝∨小±说
情况幸运的如他们所想,并无大碍。当然大半功劳都要归功于野火的暗地监察,这才让场面一直维持安定。
在盛典结束后,洛阳城也渐渐要入夜了,百姓们在欢庆之后也得各自回家各操各业了,一切都还是要去照常运转的。
洛璃被送进了后宫,先是按照规矩觐见太后,互相寒暄嘘长问暖了之后,也被人安排住进了永安宫中,这是历代皇后的宫殿,洛璃自然是要住进去的。
第一次是以主人的身份进驻永安宫,这让原本身为士族子女的洛璃很不适应,或许是宫内的环境太过冷清,始终给不了像家一样的感觉。
“皇后娘娘,奴婢是日后您的贴身宫女小翠。”一个年纪比她还要小的姑娘正低着头介绍着。
“嗯。”洛璃淡淡的回了一句,她对这里的一切都不是那么的热情,“你先下去吧,我...本宫想一个人看看。”
“是,娘娘。”小翠带着其他宫女宦官一并下去了。
洛璃终于是一个人了,她幽幽的叹息了声,四处打量着这偌大的永安宫,曾经在书中和别人口中听闻的宫殿是何等的令人沉醉向往,到了自己亲眼所见,却丝毫没有那种向往。
“怎么?不习惯?”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在洛璃的耳边响起,惊得她回首,才发现陛下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
洛璃赶紧想要跪下请安,可却被杨旷一把拉住:“你如今已是皇后,不需要像别人那般多礼,朕还可以告诉你,那些繁文缛节朕向来不喜。”
怎么说呢?这个让士族和官员们畏惧的新帝,在洛璃的眼中并不是那么可怕,相反,她很多时候都能从陛下冷冰冰的表情中看到温柔的体现,可能是她的直觉吧。
于是洛璃也就顺着杨旷的意思没有跪下,只是低头道:“陛下怎么来了也不让人先通报一下?”
“有那个必要吗?”杨旷毫不在意的走到了桌前坐下,伸手招对方也入座,继续道:“这里的人都很敏感,朕往哪里走,他们非得要大呼小叫,岂不是扰人心烦。”
洛璃很安静的听着,没有打断杨旷的话。
“你很怕朕吗?”杨旷开口问道。
“并不是很怕。”洛璃回答道,“但也避免不了要害怕,不光是臣妾,相信整个宫里的人都在害怕陛下吧。”
杨旷面不改色继续道:“那你能不能跟朕说说,在旁人口中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不必害怕说出什么祸事,朕可以向你担保这一点,尽管说吧。”
洛璃端坐着,久久没有回应,似乎是在犹豫。
“怎么?朕还以为你是个胆色过人的女子,如今却又害怕口中的话会酿成祸事吗?”杨旷嘴角有了些许笑意。
洛璃缓缓摇头,这才回答道:“非也,臣妾之所以犹豫,是在想陛下要听到的回答,若是没有让陛下满意,回答的再多,恐怕也达不到预计的效果。”
“伶牙俐齿。”杨旷无奈道,“朕说过了,要实话实说,你若是撒谎,自然瞒不过朕的眼睛,明白吗?现在说吧。”
“臣妾遵旨。”洛璃回答道:“无论官员还是士族,都觉得陛下很可怕,无外乎是因为陛下铁血的手段。陛下手握兵权政权,整个大商,都无人有与陛下争斗的资格,这也让臣子们无时无刻不畏惧着。”
杨旷点点头道:“说的很对,不错。朕是很可怕,那你觉得朕这么做是错的吗?尤其是对你们士族的打压。”
洛璃摇头道:“不,陛下做的很对,如若士族继续做大,等待大商唯一的结局就是被南夏和北唐耗死。”
“不错不错。”杨旷生平第二次对一个女子的见识如此敬佩,第一个当然就是他的老师竹居士,“若是止嫣有你这般明亮的眼界,该有多好哟。”
“陛下说什么?”洛璃隐隐听到一个名字,询问道。
杨旷摆手道:“莫问了,不与你相关。你也知道士族是不可不打压,你却是抱着化解士族和朝廷矛盾而来,那么朕问你,你打算如何化解?”
“没想好。”洛璃简短的回答,同样也很真诚。
杨旷愣了愣,转而笑道:“你真有意思,没有准备没有想法,就只是头脑一热就自愿当做政治牺牲品。哎呀,若是大商每个人都有你一半的勇气,何愁天下不平。”
洛璃睁大双眼望着杨旷的侧脸,问道:“陛下是以平定乱世一统天下为夙愿吗?”
“这不是理所当然吗?生在乱世的帝王,都该是这个心愿。”杨旷反问了一句也承认了。
“陛下乃是真英雄,臣妾佩服。”
杨旷皱了下眉头,道:“又是这种话嘛,你好歹也是朕日后的枕边人,也有可能会为大商诞下储君,就不打算跟朕稍微真诚一点嘛。”
“臣妾所说皆是肺腑真言,陛下信也好,不信也好,臣妾都要说,因为有些话臣妾憋不住。”洛璃有些不服气的说道。
杨旷看着她倔强的模样,像极了他爱的止嫣,同样都有着那一股子的倔劲,当下也从止嫣离开的悲伤中释怀了不少,他仿佛开始对这个刚刚开始踏入他生活的女子有些好感,道:“你应该怕,因为朕的身边,尽是危机四伏,尽是杀戮阴谋,天下的纷争朕要参与,朝堂的争斗朕要干预,你在朕的身边,是名副其实的伴君如伴虎。”
洛璃笑了,那一笑,杨旷晃了神,他第二次在这个女子面前晃了神,他不擅长对付女人,可也不至于每每如此。洛璃的笑,似乎是那种即便出于礼数,却让人倍感真诚的笑意,那是一种善意,不,是一种妇道人家该有的气质,就是一个妻子该对丈夫露出的表情。
“你笑什么?”杨旷问道。
“臣妾笑的是陛下竟然还在吓唬人,不好笑吗?”洛璃颔首道,“陛下是亲征北境杀猛虎的英雄,也是号令朝堂无异议的君王,怎么还用这种方式吓唬人?”
杨旷异常严肃道:“朕没有吓唬你,是真的。”
“那就当是好了。”洛璃依旧不轻不重的回了这么一句,让杨旷颇为无力,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强调那么多遍,可或许也是他最真实的想法吧。
一只软腻的手攀上了他的肩,杨旷全身上下为之一震,又慢慢的放松下来,因为他很舒服。洛璃的手,很温柔的搭在了他的肩上,用同样温柔的语气道:“既然臣妾选择了与陛下做这一世的夫妻,哪有妻子不陪着丈夫的道理,夫妻自当是应该共患难啊。”
杨旷不知所措,脑子一片空白,他听到了什么?她说要跟自己共患难?这个女人是不懂还是装不懂,明明是龙潭虎穴一般的未来,怎会有人心甘情愿的去冒这份风险?
他很早以前就开始不相信,可如今却比谁都迫切的想要去相信,这个女人,好像一个人。母妃,对,她跟母妃好像,杨旷记得小的时候,他就是这么在母妃的安抚下睡着的,洛璃的口吻语气,像极了母妃。
杨旷差点失声喊出了母妃二字,字到了咽喉,被他拼命的咽了下去,洛璃始终不是母妃,母妃早就死于那场多年前的战乱了,即便对方再像,那也只是像。
“陛下怎么了?”
“没什么?”杨旷回过神来,上手抓住了对方的手,道:“你这样的女人,算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了,出了事别怪朕没提醒你,你自己要早做准备。”
洛璃想了想说道:“如果臣妾要担心的,恐怕还是变成外戚的洛家了吧。相信今日臣妾亮相立后大典之时,洛家的访客肯定也会多的踏破门槛吧。”
“是啊,洛家从此就是皇亲国戚了,不担心朕会借机动手除掉这么大一个士族吗?”
“陛下不会,陛下要的稳定,而不是杀戮,再说洛家这样无实权的士族作为外戚,不是更让陛下放心嘛。”
杨旷笑道:“士族,朕从来不打算斩尽杀绝,毕竟得士族者江山稳固,朕打压他们,如你所说是为了稳定发展,你要想达成心愿的话,恐怕还得等上不少年了。”
洛璃并不急道:“事情慢慢来,有陛下的话,相信时间能缩短很多,臣妾会一直在陛下的身后鼎力相助的。”
“你...能帮朕什么忙?”杨旷好奇道。
“帮陛下打理后宫,帮陛下纾解烦闷,臣妾一介女子,能做到也只有这么多了。”洛璃说完似乎也有些惭愧道。
杨旷认真的盯着她的眼神,怎么就这么令人舒心,见到她的那一刻,谈不上爱,却有着令他平静下来的魔力,难道这也是所谓的缘分吗?
“你很优秀,很体贴,可能让你当皇后是一件残忍的事情,这禁锢了你的自由,你就一点点都不恨朕的选择吗?”杨旷似乎是想到了止嫣离开的缘由,不再那么放心的将真情实意透露给别人。
洛璃回答道:“是有那么些,不过在见到陛下之后,就不恨了,臣妾觉得陛下是一个伟人,更是一个好人,能陪着这样的陛下共度一生,也算是一种幸事吧。”
杨旷久久无言,兴许是当真被打动了,谁又说得清呢,连他自己都不确定,更没有人能告诉他了。帝王总是如此,背负着比常人还要大的压力,杨旷这个帝王,还是做得早了些。
年轻是一种优势,却也是一种劣势,他若是晚个十年坐上这个皇位,想必也能更加的适应,可他已经坐上龙椅三年了,这种年纪登上皇位,哪怕他再成熟,也经不住这位子的消磨,龙椅上的岁月可是很难熬的。
“罢了,你我以后,便携手共同度过吧,朕没有选择,你也没有选择,这只是局势罢了。”杨旷说出了违心的话,即便知道这种话会伤害对方。
洛璃却不以为然,她更觉得是理所应当,回答道:“臣妾明白,陛下说的臣妾都会照做,臣妾不会给陛下添麻烦,所以还请陛下不要顾虑臣妾,专心治国,臣妾会一直在陛下的身后支持陛下的。”
杨旷黯然的离开了永安宫,再回首望去,只觉得是温暖。
......
......
“商帝立后,这可不是小事啊。”断念教教主盯着这份奏报,有些忧虑。
“哪又如何?”回应他的正是夏帝,那个最强国的君王,“朕要是他,早就立后了,何必等到现在。”
教主低头道:“陛下说的极是,只是属下觉得商帝立后与张止嫣离开洛阳有联系,属下也一直想对失去保护的张止嫣下手,可没想到她前脚离开洛阳,后脚就被江湖的鬼谋给保护起来了,真是有些令人不悦啊。”
夏帝不屑一顾道:“朕劝你们还是不要想着去威胁那家伙了,既然成为了帝王,该舍弃的就要舍弃,这不是杨旷已经舍弃了张止嫣嘛,你当真以为这世间有人能为真爱放弃天下的人存在?笑话。”
同为帝王,夏帝似乎很能体会杨旷的心情。
教主也无话可说,道:“看来是属下做错了。”
“你不用急着在这些旁门左道上去想办法,要想真正的击败商国,唯一的办法就是先除掉古劲松,没有他的话,大夏自当势如破竹,何须操心那劳什子。”
教主顿了顿,又道:“属下观察了这些年商国的动向,种种迹象都表明他们是在养精蓄锐,难道陛下就眼睁睁的看着商国慢慢崛起吗?”
“那你能想出阻止他们的办法吗?我们的精锐连南境都破不了,还谈什么阻止。”夏帝心情似乎并不是很好,“朕说过无数次了,古劲松才是需要除掉的,什么商国崛不崛起,都无所谓,只要没有古劲松,商国就算崛起又何足挂齿。”
“属下愚钝,还是陛下看的清楚。”教主姿态放的很低,不敢有丝毫的不敬。
夏帝失望道:“朕多年以来一直信赖你们断念教,可是如今你们的信心似乎比朕还要脆弱,古劲松即便强大,也不至于让你闻风丧胆吧。”
“陛下,古劲松不能以常人论,他的能力,陛下应该最了解。”教主很少跟夏帝这么争辩,“古劲松这么多年一直都是无懈可击,再过几年情况也不会变的。”
“朕从不相信无懈可击,不要找借口。”夏帝是清楚古劲松的实力,可是他作为一国之君同样不允许自己的臣下对敌人充满恐惧,“当你们断念教开始萌生退意的时候,就已经别敌人占了上风,你是教主,你更不应该这么想。”
教主无可奈何,陛下说的是对的,他不应该如此,可他为什么会如此,还不是因为十几年如一日被古劲松的强大所折服,那份强大真的不是人的范畴,强过头了。
不说精锐军队和名将们无法战胜,就连他们用阴谋和刺杀也依旧无法奏效,损失在古劲松手上的不计其数,到现在还在扩大,谁能不忌惮呢。
“陛下。”裴兴义似乎也有话要说。
“说吧。”夏帝随意的挥手道。
“若是古劲松不可战胜,我等又可否借那位年轻帝王之手除掉他呢?”裴兴义提出了一个很大胆的建议。
教主皱眉道:“这似乎行不通吧,那位年轻商帝是何等的人物,又岂会做出自断臂膀这种事情。”
“让他说下去。”夏帝貌似很感兴趣。
裴兴义行礼道:“是陛下,臣的意思,杨旷始终过于年轻,哪怕他再有雄才大略,免不了要吃意气用事的亏,臣不相信一个年轻人能做到事事隐忍。”
“那么爱卿想用什么方法呢?”夏帝追问道。
“臣的离间计,还是要靠断念教来帮助,让他们在商国境内散布古劲松意欲自立的谣言,杨旷毕竟年轻,即便他很清楚这是离间,可他还是会忍不住去查,那么我们需要作出伪证,让古劲松陷入不义之地。”裴兴义这招有些歹毒,带兵在外的将军比其他人更要受帝王的猜忌,他抓的就是杨旷年轻这一点。
夏帝沉默了片刻,道:“不行,此计不行。”
裴兴义疑惑道:“为何啊陛下?”
“朕不是说计策不行,首先此时便不能施展,其次杨旷最近也刚有动静,他的心才刚刚受过变化,相信此时他会比任何人都要冷静,所以还需要等等。”夏帝很了解帝王,所以他不认为这个时候的杨旷会上当。
裴兴义虽然不是很能理解,却也选择相信陛下的决定:“臣听从陛下的安排,若是哪天陛下觉得此计可行,那么臣随时便可筹划此事。”
教主却有些动容,离间那对君臣,难道他们二人忘了当年战乱中杨旷的命就是古劲松救下来的吗?可是他没有说,可能陛下和宰相都知道呢?
“此事需从长计议,你,要好好的管理断念教,朕不希望再听到什么坏消息了,退下吧。”夏帝说完便起身离开。
裴兴义也告退,留下的教主还在凌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