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乱了,并不是那种天大的危机,却也不是很小的骚动,只因为吏部尚书李玄武的一个提议,让整个洛阳的官员都受此牵连,没有任何人可以幸免。+菠∽萝∽小+说
他竟是要分裂青壮派。事情的原委全部来自陛下的一封诏书,诏书上写明得吏部尚书李玄武提议,重新启用士族子弟。
好不容易通过改革而让天下寒士有了公平的机会,可如今却又要让士族入朝为官,这不就是代表肯定有一批人要因为士族的启用而被调换嘛。
朝中多数尽是青壮派,自然都是寒士,他们无比珍惜来之不易的机会,眼下却又要因为李玄武一个提议而造成大变,谁会觉得心甘情愿,谁会服气。
明显是要分裂朝堂的团结啊,为什么要这么做?
崔云逸立刻找到了王昭荣和胡庵,他们三人飞速的赶往了李玄武的府邸,誓要问个究竟。特别是崔云逸,他一直以来都不觉得李玄武会如此不分轻重,如今他一定要个说法。
而到了李玄武的府门前,大门竟然敞开,他们几乎没有任何阻拦的走了进去,很快就找到了在院中品茶的李玄武。
“你疯了吗!你这是在分裂朝堂啊!”崔云逸一进去就第一个忍不住内心的冲动对其吼道。其他两人也是怒目相视,特别是王昭荣,他早就看李玄武不爽了。
李玄武事不关己的回答道:“哟,你们来得还真是快啊,怎么?不服?那就去找陛下啊,下旨的是陛下,有权力这么做的也唯有陛下,你们大动干戈的跑来我这里闹,莫非是欺软怕硬,还是准备联手对付我?”
崔云逸气的不轻,继续道:“你明明知道之前为了打压士族改革我们费了多少的精力,你是为何要动了启用士族的心思?我从不怀疑你跟士族藕断丝连,可你到底是用什么法子让陛下答应你这个无理的请求?”
“无理?哼。”李玄武冷笑道:“你是暗指陛下愚蠢吗?”
“我没这么说,我说的是你,回答我李玄武。”
李玄武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完全不在乎道:“好,既然你这么想知道原因,我大可以告诉你。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改革过去了,现在是求稳定的时候,你们难道没发现这几年青壮派的权力越来越膨胀了吗?似乎有些曾经士族的影子啊?我说的没错吧。”
“胡说,我等向来尽忠职守,从未结党营私。”王昭荣激动的否认,根本不想变成对方嘴里的那副模样。
李玄武摊手道:“我说的当然不仅仅是你们三个最大的,我说的是整个青壮派,当然也包括我。那些青壮派多为寒门子弟,他们对士族的厌恶很深,自然在打压士族,他们的行径越来越自以为是,这也是事实。”
三人一言不发,好像也明白是事实。
见他们没说话,李玄武便接着说道:“人都是这样的,权力在别人手中的时候总是抱怨,到了自己手中却又每每找理由,谁都渴望权力,那些所谓的寒门子弟,想来在这些年权力的浸染中,不能说全部吧,但始终有人脱离了本心。我知道我没说错,所以我才会帮助陛下去匡正这个错误。”
崔云逸渐渐的冷静下来,即便知道对方所说是真,可却还是要说道:“就是他们再偏离道路,我们的职责是规劝引导他们,而不是让麻烦的士族再度崛起,你能担得起这份偌大的风险吗?你还不知道士族的麻烦吗?”
“说到士族,你我皆是!”李玄武很认真的说道,“寒门子弟不一定都是好人,士族也不一定都是恶人,陛下立后选择的是士族也是同样的道理,朝堂需要平衡,能力和局面都要在合适的情况下发展,这才是对的。”
“那你知道这个诏书颁布之后会对大商有多大的影响吗?普天之下的寒门子弟会认为朝令夕改,他们会不再相信朝廷了。”崔云逸争论道。
“任何的事情都会有代价,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再说此事也是利大于弊,寒门子弟就算加在一起,也不如士族的影响力大,这样才会让大商更强大。”
“你...”崔云逸久久无言,似乎是被对方说的哑口无言了,他人生第一次感觉这么棘手,这个李玄武到底是为了什么?
“跟他废话什么。”王昭荣拉开了崔云逸道:“李玄武,你不就是见不得我们做大吗?不就是想报复吗?你那点心思以为还能骗得过我们?说的那么坦然大义,还不是为了自己的私利,令人作呕。”
崔云逸皱眉劝阻道:“昭荣,不可如此胡说。”
“我怎么胡说了?他不就是把你当仇人吗?难道你还以为他是值得信赖的同伴吗?”王昭荣回首便是一句话再度让崔云逸无言。
李玄武讥笑道:“尚书令大人也认为我是敌人吗?”
还没等崔云逸回应,王昭荣便抢在前面道:“那不是废话吗?你的狼子野心,早已是路人尽知。这一次分裂朝堂,你的责任最大,我保证你以后不会有好日子过!”
“王昭荣,我并不讨厌你,只是你这家伙向来嘴巴臭,这么些日子我若不是看在崔云逸的面子上,我早就对你下手了,不要以为占着点功劳就可以为所欲为,若要轮功劳的话,我比你更多。”李玄武少有的开口威胁道,“一开始我就说了,你们不服,自己去找陛下,诏书和命令是陛下下达的,难道我说的不够清楚?”
隐晦中,这好像正是陛下所希望的,是帝王心术。
三人自然在心中不寒而栗,可是他们的愤怒,却依旧在提议者李玄武的身上,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分权,还是分给士族,这不是很危险吗?对于那些寒门子弟来说,之后如果两派矛盾发生,岂不是一发不可收拾。
李玄武当然考虑到这件事,又补充道:“在你们看来,士子的心,比士族的心更重要不是吗?可是士族才是争斗天下的资本,短期给他们教训自然不错,可长此以往,没有士族的支持,大商终究还是缺了根本。”
崔云逸摇头道:“正因为日后避免不了浩大的战争,才需要寒门子弟中的人才为朝廷效力,没有家族约束和私心的寒门子弟,才应是朝廷需要的。”
“谬论,士族子弟自小接受的教育便要胜过寒门子弟,即便不乏有不学无术的,可先天的差距岂会是那么容易弥补的?仅凭你三言两语,就能判定高下了?”李玄武不屑一顾道:“你自己就是士族子弟,不也一样身居高位德才兼备?难道你还要否认自己不成?”
崔云逸强忍怒意道:“一码事归一码事,寒门子弟没有士族的束缚,他们才是真正唯陛下效忠的良臣。”
“可只要安抚士族,士族的忠心一样难以撼动。”
两人争论半天,也没有得出一个具体的答案,他们都有着自己的观点,却都不肯退让半步。皇帝的一道诏命,真正的引发了官员之间的分歧,士族派和青壮派,恐怕是真的要分道扬镳了。
不怪他们,确实也是人心难测,杨旷的帝王心术,用在这上面反而是对的。无论是哪一方,都有心怀不轨之人存在,即便如今局势很好,可说不定哪天就会出乱子,人心总是难以满足的,士族和寒门,互相看不顺眼,但也可以制造一个平衡,平衡才是帝王治理国家最需要的环境。
平衡的代价总是昂贵的,要让士族跟寒门在同一个屋檐下相处,怎么会互相安生,可是他们如今却不得不在一起共事,皇帝的一纸诏书,胜过千百年的恩怨,没有人可以违抗圣旨上的命令,哪怕是再重要的人也不行。
李玄武态度很坚决,他早已想好了要分裂,这是大势所趋,现在不分以后也肯定会分,到时候分在他看来会产生更大的额弊端,还不如早点施行。
相反的崔云逸也没打算放弃,他脑海里浮现的都是大商的未来,他只是一个官员,当然会以官员的立场来考虑这个问题,士族虽然有力,可太过危险。
眼下的问题就是放不放权。到底是让青壮派继续一家独大,还是让士族前来平衡局面。双方都不认为自己有错,也当然都不愿意有丝毫的退步。
“好了,我看你们也闹得差不多该尽兴了吧,同为官场之人,你们不能光为大商发展着想,也要为咱们的陛下想一想啊,别怪我没提醒你啊。”李玄武貌似是不想在继续这个话题了,说完后便进入了内院。
崔云逸也是拿他没办法,毕竟对方已经劝说陛下下达诏命了,天子的圣旨又岂能朝令夕改,眼下士族重回朝堂已成定局,只是他心中总是有隐隐的不安,也不知从何而起,或许是在忌惮那个提议的人吧。
“我们走。”崔云逸最后看了眼,还是带着人离开了。
......
......
“陛下还是走到了那一步吗?”陆平问道。
“怎么?天师觉得这一步走的早了?”杨旷心不在焉的反问道,似乎对于此事并不是那么重视。
陆平摇摇头道:“在下并非那个意思,在下只觉得陛下有些太果决了些,甚至连跟官员们一点点的解释都没有,他们此刻估计乱作一团,以为陛下要有什么动作了。”
“他们哪天不在害怕,不也一样。”杨旷冷哼一声道:“朕这么做,理由当然是为了大商,寒门子弟固然有用,可是他们也会慢慢的走向权力的深渊中,如若他们没有丝毫的天敌,那么取代皇权只不过是时间问题了。”
“陛下其实还是比较在意他们的看法的吧,他们愿意跟着陛下冒天下之大不韪,可如今又要面对士族,肯定多少都会有怨言的。”
杨旷笑了笑道:“有怨言才是正常的,朕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朕是皇帝,朕只需要对大商负责,其他的都是无关紧要,你明白这个道理。”
陆平悠悠道:“陛下当然是对的,为了大商的伟业,必须要有所取舍,然而天下人并不是无所不知的,起码他们连很多的事情都不能理解,陛下以后要面对的,似乎会更多。在下斗胆问陛下一句,是否是因为止嫣姑娘才给了陛下这个决心?”这个问题是危险的,也是有些不敬的。
而杨旷没有多少在意,他的确是受了止嫣离开的影响,但不代表他就真的会被此事影响。他一直都记得自己的身份,他是皇帝,帝王怎能受影响,如果连他都开始受影响了,那么大商也会跟着一起受影响,他担不起那个风险。
“没有,朕与她缘分已尽了。”杨旷复杂的说道:“世人皆以为朕因为一个女人改变,可朕一直都是因为坐着的位置而改变,你以为朕想这样吗?”
“陛下,时间不多了,不管如何,这份苦,始终还是要陛下吃下去的。”陆平做不到去分担这份痛苦,他也只能希望对方能将这份痛苦独自承担下去。
他们身上背负的是拯救乱世的职责,有些东西,只能是奢望,所谓的真情实意,不过是在这乱世不可求之物。
杨旷苦笑道:“还是不要再说这些了,该放下的,朕就应该放下,与其多想,倒不如专心于政务。”
“那些士族的代表似乎也想向陛下谢恩,毕竟陛下打压了他们那么长的时间,如今终于又给了他们机会,他们估计除了感恩戴德之外,恐怕也会异常的珍惜。”陆平诉说道,“举国的士族,似乎是因为陛下这个诏书放下了他们与朝堂的恩怨,毕竟是要他们自己参与进来。”
“那不是当然,朕本来就一直想着找机会让他们重新参与,只是士族都是死要面子,没一点诚意,这次也是借着李玄武的提议,让他来当这个替罪羊罢了。”杨旷想起说道,“你说这李玄武,怎么就提的这么及时呢?是否会是有人在他背后出谋划策呢?”
陆平认真道:“恐怕是陛下的那位师弟吧,在下听说他们二人私下的关系不错,张奕之是为数不多真正懂陛下的人,李玄武估计也是将自己当做一颗棋子,想发挥自己真正的作用,不然也不会冒着寒门子弟的愤怒来做这个替罪羊了。”
没错,这件事李玄武作为提议者是最大的替罪羊,天下寒士的怒火,就连杨旷这个帝王也不敢轻易的得罪,于是乎替罪羊就显得十分的重要,杨旷一方面也知道李玄武的决心,一方面也更是明白自己的苦衷。
无论李玄武是否是为了自己,都会成为天下话题的焦点,日后的他,会成为朝堂分裂的始作俑者,夹在士族和寒士之间难以做人。
杨旷很同情他,却也不得不把他当做替罪羊。可他为什么会想到这个出路,莫非真的是张奕之在他背后指点?
“奕之的话,似乎也对朝中十分在意,毕竟后方的形势,关乎他能否担任北境大将军之职务。”杨旷分析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皆为利往,张奕之也不例外,他做梦都想着成为北境大将军,为大师兄亲手报仇。”
陆平点头道:“算算也就那点时间了,他能否争得过聂辰席,也是一个变数,若真被他得手了,北唐估计是真要亡国了,在下不觉得罗如烈有机会能在那样的人面前有胜算。”
“天师一直都对奕之很有信心,如今看来也是如此,不过朕还是觉得罗如烈并不是庸俗之辈,除非他背后的唐帝依旧是个昏君。”杨旷缓缓道:“唐帝对权力的热衷,有些丧心病狂了些,如果他还能依旧昏庸的话,对我们来说,那仍然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好事啊。”
陆平笑道:“难道陛下还怕他醒悟不成?”
“朕还真的有些怕,一个人若是有契机,随时都能醒悟,哪怕他本人不醒悟,他身边的人醒悟都会让局面变化。”杨旷实话实说道:“北唐自身并不弱,他们只是需要一个变化,就看未来那段时间,是他们先醒悟,还是我等先得手吧。”
“那么西蜀和南夏亦是如此,他们也在天下中沉浮,陛下要想完成一统天下的霸业,不能总是寄希望于他们的昏庸,而是要提升自己的实力,以前的大商,有那个能力,只可惜错失良机,如今大商走上正轨,返回强盛之时也可行,陛下需要付出比他们更多的努力,在下还是那句话,留给陛下的时间并不充足,与他们而言也是如此,就看谁能在危急之时,犯更少的错误吧。”
“天师所言极是,就是要激发出最高的本能,谁能保持更强,谁才有资格去做这一统天下的伟业。”杨旷脸上终于浮现了笑意,仿佛已经从止嫣的阴影中走出,这些年他走过的痕迹,他的经历,是他的力量。
他不再痛恨,不再抱怨,因为只有他自己明白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并不是被迫,无需去恨任何人,他就是想要完成这样的夙愿,所以,他更应该去抛下一切去达到自己的目的,终结这无休止的乱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