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自由活动之后,有几个姑娘来到了霏烙的面前,一脸的关切。
“霏同学,你不舒服,没事吧?”
别人的关心她总不至于驳人面子,所以霏烙温和的笑着。 “没事,没事,别担心。”
其他姑娘也正七嘴八舌的说着些什么,这时权雅彤也过来了,这位权大小姐一驾到,大家自然只能让路。
“霏同学,你还好吗?不舒服不要硬撑。”
这位高贵的大小姐,在体育课上的时候,会把一头乌黑的长发扎成高高的马尾。浓密的辫子垂在身后,随着她的动作而左右晃动,看起来有几分青春靓丽。她脸上还带着点运动后的绯红,因为出汗,她将袖子挽起来了一点,露出了纤细的皓腕。
看过来的那双水眸中透着些认真,着重强调了‘不要逞强’几个字,然而霏烙却是根本没有听懂她的意思。 “我没有硬撑,真的没事。”
说完之后,女孩还不等回应,权昊焱就走了过来,少年打着哈欠,一边和邀请自己一起打球的朋友推脱,一边走过来。
“好了,散了吧,都散了吧,你们这么围着他也休息不好。”
他说完,几个姑娘面面相觑,互相对视一眼,最后均是看向权雅彤,似乎是在等待她做决定。
而权雅彤只是看着弟弟的身影呢喃出声: “昊焱...”
这两个血脉相通的亲姐弟,彼此的关系却连陌生人都不如,生硬而疏离。他们对视时,那目光中凝聚的复杂情绪,却是灼烧着彼此般的刺目。
权昊焱突然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的这个姐姐,从小到大他经常给她找麻烦,可是对方却从不生气,总是照单全收。恶作剧没有得到应有的效果,让他心中越发的不满,于是便变本加厉,将一桩桩伤害的铁钉,亲手凿入唯一接受他的血亲身上。
每一次的伤害似乎都微小的如同银针轻轻扎一下,但逐渐汇聚到一起,那便是万箭穿心的疼痛。
于是终于在前不久,让那高傲的女孩无力再承受,弯下了挺直的背脊,落下了泪水。当一个总是那么要强的人终于卸下了坚强的伪装,露出脆弱的一面时,那该是经历着怎样的痛苦? 他以为自己在看到那女人低落动摇时的样子,当她的骄傲被人践踏时,他该是高兴的。但那天,看着权雅彤摇摇欲坠却又努力挺直脊背的模样时,他却并没有想象中的开心。
——他果然做得太过分了吧。
他在无形中,逼迫唯一愿意接近他的亲人离开。
所以这导致他现在,突然有点无法面对自己这个姐姐。
“我的好姐姐,没想到你也这么关心我们的霏校草?” 这句话带有很多的调侃和歧义,似是在说她们两人之间是否有什么特殊的关系。
果然他一说完,周围的人立刻也低声的议论了起来。
“对呀,感觉雅彤女神也太关心霏校草了。”
“他们该不会真的...”
其实这本来也没什么,毕竟学生时代纯纯的爱情总是美好的,哪怕真的有什么,那也是大大方方、干干净净,没必要躲躲藏藏的。但问题就在于权雅彤的身份,一旦往这方面想,那普通的情感也就变得不再纯粹了。
所以这个问题权雅彤很难回应,因为一个弄不好,可能就会让其他听到的人产生误解。像权雅彤这样地位的人,她的一句话就容易影响很多,明明可能只是女孩子无心的一句话,但就有可能会被解读成是权家的意思,上升到利益的层面。
她不愿自己给父亲和家族添麻烦,所以便是更不能随心所欲。
而权昊焱在话说完之后,他当下也有些后悔了,对姐姐的冷嘲热讽几乎成了他的习惯,所以想都没想的就顺嘴说了出来。说完之后他也看出了权雅彤的为难,但覆水难收,说出的话并不能像微信里一样被撤回。
权雅彤咬着下唇,有些为难,而权昊焱则是烦躁的咋舌。
“权小姐是一班的班长,自然是要关心我们每一个同学的。”
霏烙淡淡的嗓音萦绕,立刻驱散了周围的尴尬气氛,她对着周围的女孩们笑得柔和,而对权雅彤则是递去了一个安抚的眼神。
“但我真的没事,你们担心过头了。”
简单的话语便将大家的怀疑打消。
权雅彤本就是个责任心很强的女孩,在其位便会认真的谋其职,身为一班的班长,她一直在默默的关系班级里的每一个人。就比如之前王婷婷的事情,她其实是比谁都最先察觉,也是比谁都最先有所行动的人,也做到了她能做、该做的事情。
连王婷婷这样,与自己没多大关系,也谈不上任何纠葛的穷人女孩,她都能够出手帮忙,只是关心一下同班同学的身体状况,这似乎也就是很正常的事情了。
所以被霏烙这么一说,大家便是立刻理解。
“也是,我们确实是想多了,就算不是霏烙同学,今天换做是其他任何人,相信雅彤女神也一样会关心的。”
“是啊,谁叫雅彤女神这么温柔,这么善良呢!”
如此便算是解围了,权雅彤有些感激的看着霏烙。
而霏烙把几人打发走了之后,她轻轻拽了拽少年的衣袖,递给他一个眼神,那小孩明显不乐意,皱着眉瞪回来,而霏烙这次却是没有妥协。两人以眼神对峙了许久,最后权昊焱认输了一般的叹气,重新看向权雅彤时,眸中是浓重的纠结。
“...对不起...”
声音太小,语速太快,三个字囫囵在一起,几乎是一闪而过让人辨不清。权雅彤疑惑的问了一句“什么?”,权昊焱鼓着脸,深吸一口气,这才费尽力气憋出一句话。
“我说对不起,我其实本来也没什么其他意思,谁知道...”他小声的嘟囔着,神色是有些许别扭的不自然,“反正我道过歉了。”
他说完,目光就立刻躲闪开了,显然是不习惯自己的这番举动,别开脸不再看权雅彤。而这位第一次得到弟弟道歉的姐姐,目光又是震惊,又是欣喜,她的眼角因为激动而泛起了红晕,水润的眸子看向霏烙。
她想起了几天前霏烙和她躲在树后时的对话——一切还没有那么糟。
“我,他...这...”
女孩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霏烙则是递给了她一个安定的目光,淡然柔和的笑容,那是令人信服的温暖。权雅彤突然感觉世界都明亮起来了一般,连日的压力也似是没有那么沉重,好似又重新获得了无穷的力量。
她看到了希望。
等到权大小姐满心欢喜的离开之后,权昊焱捂着脸坐下来,好像还没有从别扭的情绪中走出来。他一脑袋撞在霏烙的腿上,好像想以此抛开那些混乱的思绪,可惜他又不敢撞的太使劲,因为怕她那小细腿承受不住。
“唔,我还是第一次和那个女人道歉...感觉好奇怪。”
“但她看起来很高兴。”
——确实是很高兴。
权雅彤那个女人当时激动的几乎语无伦次。
“可我现在别扭的全身都不舒服。”
“你做的很好。”
“可我感觉就好像是我在向她低头认输一样。”
“家人之间,本就没有什么输赢。”
权昊焱脑袋抵着霏烙的腿,喃喃自语。
“家人啊...他们有当我是家人吗...”
“至少你的姐姐是真的把你当做弟弟,所以试着接纳一下她吧。一个愿意包容自己的亲人,不要等到真的将她伤透之后再后悔。”
少年抬头看着霏烙,而霏烙也回视他,眼神中透着认真。
“我觉得这句话由我这个孤儿来说,应该很有说服力。还有可以和解的亲人,这本身就是件奢侈的事情。”
权昊焱这时才想到——对啊,这小妖精是孤身一人。
她已经没有还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了,孤身一人,独自拼搏,即使受了那样严重的伤,也没有任何人会关心她,照顾她。
她甚至连一个能够和她发生争执的亲人都没有,而自己竟然还在这样的她面前,为这些小事而烦恼。
小家伙低下了头,说了一句“对不起”。
“我会试着接纳她。”
霏烙有些欣慰的低头看着自己腿边的人,从她此刻的角度,只能够看见那毛茸茸的发顶,枣红色的发丝在阳光下闪烁着金红色,柔顺的垂落。
好想摸一下,手感一定很好。
这想着,霏烙也就真那么做了。
她动作很快,指尖轻轻抚过,如蜻蜓点水般一触便立刻收回。她有些心虚的做出镇定的模样,指尖却是微微摩挲着,想要将那感触铭记于心。
——手感真的很好。
权昊焱突然感觉自己的头发被拨弄了一下,那动作太过轻柔,就如微风抚弄,让人极容易忽略。所以导致他一时间也有些不太确定,毕竟也十分有可能是他感觉错了,说不定人家只是不小心碰到的,或者真就是风吹的?
所以权昊焱诧异的抬头,看了一眼那小妖精,那张好看的脸上依然淡漠的让人看不出表情,看起来自然的很...
“你...”
这时他突然感觉到什么盖到了脸上,阻隔了视线——是他的羽绒服。
霏烙不知何时把他的羽绒服脱掉,扔还给了他,只是动作不够温柔,直接盖在了他的脸上。
——也就是说她现在只穿了她的那件薄棉袄?
权昊焱当下就不乐意了,一把把羽绒服拽下来,看着霏烙,就想把衣服再给套回去。
“你把羽绒服脱下来干嘛,快穿上。”
语气顿时又转为质问,他完全忘记了自己刚才想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