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击长空,俯视河山,眼中透着不屈不挠的拼劲和锲而不舍的韧性,泰山压顶不肯弯腰,惊涛骇浪不肯低头,即便坠落云霄,即便被深锁笼中,就是不服输。
不知是人的性情像野兽,还是野兽的性情像人,现在的白少寒就和鹰一样。
见不得那神明高高在上的姿态,不断挣扎着,哪怕攻击被一次次挡下也要不断地进攻。 南宫榕若也不排斥做个熬鹰人,探手将白少寒从地上拎起来,感知着重量,随手将他丢入深林,看着古木倾倒,四下狼藉,笑得玩味。
“你就这点本事,你看看洛阳,如果是他早就爬起来攻过来了!”
闻声,白少寒猛然跃起,就像暴怒的雄狮,捏着一双铁拳,闪身到南宫榕若身边,举拳便攻,口中低吼着,“给我住口,你这臭女人!”
声未落下,拳已落空,没看清南宫榕若的动作,只觉得胸口一痛,周围的花草疾速飞退,愈是模糊。
“没本事脾气还大,你还不如洛阳七岁的时候。” 刺耳的喝斥声在耳畔响起,眼前黑影瞬闪,肩头传来剧痛,好似是被踢了一脚,周围的环境陡然变折,古木、山石不断临近,避是避不过,白少寒只能不断变换身形,尽力护着胸腹要害,肩、肘、膝、拳不断变换,断树碎石,不断卸力,飞出几百步远才堪堪停下。
抬头望去,落木萧萧,那个惹人厌的女人就在不远的地方,嘴角挂着叫人厌恶的浅笑,素手一翻,勾勾手指,引人恼怒。
白少寒耸耸肩膀,深吸口气缓缓吐出,身躯上燃起赤红色焰火,一点点举起拳头,踏步闪身,在身后留下道笔直的火线,铁拳连击,干净利落,攻敌七分,留力三分。
这样的拳细密似雨,寻常大罗都会手忙脚乱,可南宫榕若却张嘴打了个哈欠,闭上眼,惬意地移动步子,身形不断变化,一个个幻影升起,一个个幻影破碎,铁拳可开碑裂石,可打不中就没有任何意义。
“不错,知道冷静下来很好,可惜,这拳头太慢了,给你个面子,勉勉强强有洛阳七岁的水准了。” “哎吆,吓死个神喽,方才那拳可就差一点,若是八岁的洛阳说不定就打中了。”
……
讥嘲声喋喋不休,细密的拳影恍然消散,舞叶风停,白少寒缓缓踏前一步,举拳弓背,一拳击出,破空声轰然而起,拳锋所向,万里长空尽被引燃,橘红色的火光翻涌如浪,大气磅礴,势不可挡。
南宫榕若只是从容的站在那儿,任由火浪肆虐,未待尘埃落定,带着惊喜腔调的调笑声响起,“吆,好厉害的一拳啊,竟然有洛阳十岁半的水平了。”
“呵,亏阁下还是长辈,这般欺负我很有趣?” “欺负你,打不过就找理由,啧啧,丢丢臊臊!”
说着,南宫榕若步出焰火,毫发无损,眯着美眸,手中把玩着一团余火。
“月桂琉璃,万法不侵,如此宝体在,除了狗东西的剑,恐怕六界都少有东西能伤阁下毫厘吧?”
“知道的不少,看那曹格的确没偷懒,不过他有没有告诉你,斗战龙息不比月桂琉璃差呢?”
一步踏出,南宫榕若出现在白少寒近前,随手将手中的龙息握碎,歪着头,等少年低头。 火候差不多了,即便是鹰,也该屈服了。
“天上不会掉馅饼,就算是掉,也能够砸死人,您要教导我,为什么?”
“别用您和母亲的事为理由,那样说服不了我。”
“很简单,要你学有所成去杀了洛阳,不是为了我,是为了你父亲,替父报仇,义不容辞!”
南宫榕若收敛笑容,眼中闪耀着寒芒,白少寒眉头一挑,揣测蓦然变成现实,就像一把刀插在心口,痛入骨髓。
“好,请您教我……”
喧闹的丛林再度归于宁寂,雏鹰振翅而起,跃过流云,扶摇九天。
待夕阳造访西山,倦鸟飞还,长空渐有明星,昏暗的东方渐渐染起紫韵。
月升,空里流霜,铿锵剑吟蓦然惊起,没持续片刻便隐于无声,来去匆匆,毫无不舍星月之意。
洛阳收剑,看看天色,望望李天策,不紧不慢地向屋中走去,该说的说了,该打的也打了,悟不悟就看他自己了。
灯火还是曼妙,婀娜倩影远离屏风,糯糯的音调响起,比刺耳的剑吟好听多了。
“所谓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小贼,你就不怕日后战败死在他手上?”
洛阳没出声,伸手握住那双不安的素手,轻声道:“他是我的心魔,因我而生,没可能胜过我的。”
“哼,真不知道你哪来的自信,他若是斩了你我就嫁给他,反正模样差不多,性情虽然冷了些,说不定……”
屋中灯火消隐,话止于此,满腹幽怨化为羞怯。
院落中有着声声虫鸣,孤月化为朝阳,洛阳轻笑着出屋,瞧瞧空空如也的院落,神识散开,不出意料瞧见留字。
“洛阳,我不会留情的!”
正想摇头笑笑,魔女慵懒的声调传来,“这就叫好心没好报!”
洛阳撇撇嘴,看看朝阳正好,哼着小调向宫外走去,没等走近那心心向往的烟火被身着黑衣的修者撞了一下。
“跟我来。”
简短的三个字,不容抗拒,洛阳微微顿步,不打算理他,继续向着烟火走去,没走上一步虚空变化,已然出了皇城步入原野。
黑衣人在不远处站着,没拿剑,可以肯定这不是前面那两个提剑便杀的角色。
“想办法把这药给南默等人服下,事成以赤红剑光当空九道为号,你我里应外合,定能……”
“道友找错人了吧?”
最近的日子很好很平静,眼见有人想破坏它,洛阳甚至不想等黑衣人把话说完,探手握住忘四,眯着的丹凤眼缓缓睁开,吐露杀意骇人。
“洛阳,你可是将军的后代,怎能认贼作父?”
“很抱歉,你们的将军没有死,也不需要替他报仇,如果你们想动手尽管动手好了。”
洛阳收起忘四,摆摆手,转身向城中走去,脚步透着犹豫,这一天早晚会来,只是不曾想能来的这么快,当年的事本以为很简单,现在看来真的说不清。
他是李家的后人,不知为何被当作龙城后裔,母亲更是用他的道基救活了天子,在那时所有人都认为他是白少寒,可他不是,那个充满野性的少年才是……
万事皆有根源,到现在洛阳都想不明白当初那交换的原因,可能没有原因,可能有原因,洛阳希望他就是个巧合,因为天子被伤才有后面的一切,可真能如愿吗?
所有人都以为那位飞将死了,可洛阳清楚,他还活着,也许方才他就在不远的地方注视着自己,审视着每个神情变化,心底里随之更改着后续的计划。
真若有龙城旧部谋划复仇那会等到现在,南诺被控制那段时间是最好的机会,他们没动,这说明报仇本就是子虚乌有之事。
当然,还有最小的一种可能,这群龙城旧部都被某个别有用心的生灵掌控,成了他手中的刀锋,身不由己。
若真如此,眼前的局就是为了试探自己的成色,那幕后之人的目的又是什么?
觉得浮云无趣便低下头,却见花草颓靡,只得再抬头瞭望远空,也只有那烟火还值得期待。
洛阳慢慢走着,心底堆积郁气,不由轻叹一声,“平静就这么难吗?”
这声疑问本就没打算有人能回答,却有传音入耳,“树欲静而风不止,想要平静,别当树!”
脚步蓦然一顿,洛阳抬起头,回头望去,那黑衣人早就离开了,再回头,他恍然出现在近前,静静地挡去前方的路。
“请让开,你挡了我的路。”
“你也挡了我们的路,要么死在这儿,要么与我们同行。”
声落,那黑衣人探手取出龙枪,洛阳不由撇撇嘴,心底了然方才那句话的含义了,这可不是简单的拦路,他想要让自己证明是树还是风。
没有取剑,对付他也不需要取剑,踏步向前,剑意随着飘摇而起,不存在气象万千,只有淡淡的辉光,就像那远山一般,不管你怎么看都是山,不管你怎么想都在那儿。
“果然,近乎于道……”
“你这恐怕不是天剑道吧,告诉我,它叫什么名字?”
黑衣人很识趣地退向一旁,谁能拦住风呢,最少他拦不住。
想走就走吧,反正该确认的事已经确认清楚了,洛阳的道境确实差一步登顶,依靠混元法与苍天之力也可以同绝顶战斗,最重要的是他可能要站在魔族那边。
洛阳没有出声,只是寻着小路渐渐隐入远城,风冷,残草腾空,山上战旗迎风,烈烈招展。
黑衣人没有离开,就站在原地,低着头,同山峦一样沉默,许久后转身离开魔城,这事那边可能还不知道,得说一声,不然少寒来就是送死!
“他的剑已经近道了,仅差临门一脚……”
南宫榕若动作微顿,瞥了眼泡在药水中的少年,回道:“那就要看我们的运气如何了,这一步可能需要很久,也可能仅需片刻,只要他还没入道,我们就有机会。”
“我们没有机会的,他选择了魔族。”
“那就将他一齐抹杀!”
南宫榕若握紧拳头,眯起眼眸,一闪而逝的杀机将白少寒惊醒,不动声色地看看南宫榕若,不由得怀疑她的目的。
母亲的声音只有那一声,如果母亲真的在她身边,为什么不多说几句话呢?
她不会是想把自己当成刀吧,那她可就打错了主意,注定要被反噬,断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