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众瞩目下,寒蝉面色不断变化,对着无害的清风与浮藻般的云缕不断辗转腾挪,一双铁拳上下飞舞,素白色涟漪不时起落,在光影交替的瞬间,众人终于窥视冰山一角。
在那儿,每道剑光都似无实有,都独一无暇,有的透过拳影的封锁,闪烁消弭在灼热的罡气与天芒间,有的迎面撞上拳影,两相破碎,炸响回音震耳。
可能不满轰鸣声久久不绝,寒蝉低头皱眉,背后腾起璀璨流光,闪烁的剑影与拳影变得清晰,看似想要上前,却如常人碰壁,寸步难行。 见此,观战的修者齐齐侧目,望向洛阳。
那白衣混在悸动的云缕间,不分你我,剑眉微紧,闭着丹凤眼,抿着唇角,似在思索难解谜题。
黑白交织的无上仙剑横于身前,自然,不显突兀,看上去有些虚幻,似蜃楼水月,存在于有无之间,若有风起,不知是剑断疾风,还是风散剑身。
远山一叶飘零,洛阳没等到那阵风,蓦然抬头,对那咬牙切齿的老道轻笑道:“老头,再坚持片刻,我就快摸到那能过河的石头了!”
听闻此话寒蝉眉头轻挑,瞥了眼渐归稀疏却愈是凌厉的剑吟,双拳齐齐收回,漫天拳影被剑光压下。 “万劫不灭乱轮回!”
迎着繁星般的光耀寒蝉狠狠轰出双拳,咆哮声震耳欲聋,同一刹那,狂风升起荡清流云,洛阳退了半步,剑光隐去,万里长空剔透如镜,不惹尘埃。
等那些“妖魔鬼怪”走得干净,洛阳随手挽了个剑光,念动挪移虚空,站在飞云之上,俯视着附近几座山峦的乱象,听人声鼎沸,笑世态炎凉。
那红衣裤的娃娃没直接逃走而是来到此处,与柳各执一词,可悲的是信任柳的种族并不多,而且都是小种族。
似是觉查洛阳气息,红衣裤的娃娃闪身藏入人群,灵力吞吐,定住众人身形,藏身其间,冷声喝道:“洛阳,你猜我身前有无仙剑?” 叫嚣声刺耳,洛阳却不恼怒,念起剑起,凌厉剑光从无到有,最终遍布长空,狠狠压下,森罗杀机叫众人绝望的闭上眼眸。
红衣娃娃手掌颤抖着,感知着剑光愈来愈近没有止歇之意仓皇取出一件法宝祭起,未待迎风展露宝光便被凭空升起的剑光斩成齑粉。
“别多事,像你这样的存在有这么多人陪葬也不亏了。”
洛阳边传音边手捏剑指压制着柳的动作,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关心则乱。
你表现得放不下,劫持者就有恃无恐,反过来惊慌的必然劫持者。 不出洛阳所想,剑光临近众人头顶不足三尺,红衣娃娃惊恐不安的挪移虚空离去,没等继续动作飘摇剑光腾空而起,乘着疾风,同着流云给变换,转眼间淹没长空。
“三千众生相,唯我唯一相!”
敕令声如若惊雷响起,绯红色流光同乌云齐齐升起,九层楼高的三首魔神屹立长空,轻轻挥手,如撕纸般扯碎剑河,看看洛阳,缓缓举起缠绕黑雾的拳头,正欲探查虚实,寒蝉的传音飘然而来。
“泰安,别出手,他在示敌以弱,打算将你当作磨剑石!”
声落魔神迎风溃散,呼吸间化为黑羽鲲鹏,双翅轻震,刹那不见踪迹。 洛阳瞥了眼跻身在混乱人群间苦口婆心的柳,提剑斩向远山,一线明光飘摇而过,大地惊动,山峦被整齐切成两半,阴云随之压低,紫电肆意垂落,雷音滚滚不休。
“各寻驻地安顿,若不循敕令,当万劫不复!”
“跪谢神灵大恩!”
前一刻凶狠莫名的百族跪满山野,叩首间长空恢复如处,洛阳带着柳归回寒潭边,瞥了眼被氤氲流光包裹着的木晚舟,撇撇嘴,道:“就这么想死,千年寿命说舍就舍?”
“落叶归根,死生轮回,到了我这个岁数,活着的意义就是为了新生的更加灿烂。”
“为了新生的更加灿烂……”洛阳喃喃着,想起老头子注视自己时的笑容,嘴角微微扬起,在笑,声音却很冷,“说说吧,你在大道观止那边究竟留了什么手段?”
“为什么肯定是我?”柳看着粼粼波光,漫不经心问了一句,转而回神,摇头苦笑道:“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他们给了我一些东西叫我放在那儿,并且同我保证绝对不会危害空岛,我就答应了。”
洛阳点点头,慵懒地平躺在地上,看着藤曼编制成的棚顶,边思索边出声,“现在还能找到大道观止吗?”
这问题叫柳神情恍惚,瞧瞧少年清晰如旧的眸子,试探道:“这六界中可曾有您寻不到的东西?”
“当然有,天很高,可有的山峰也不低,凭借他的高度,足够遮挡截留些许光景留作秘密,就像在墨族时那样。”
“请您跟着它走。”
柳点点头,探手扯下一根青丝,轻轻一吹化为柳叶,在洛阳身前悬浮着,遥指远方。
“哎……劳碌命啊,想悟道都不能。”
洛阳叹息着起身,跟着柳叶逐风向前,脚步声渐渐消失在寒潭四下,已然走远。
冷风突出幽暗,在寒潭上化作细密涟漪,映出天师身形,一身白衣,握着钓竿,眸光明耀宛如日华,能透过所有的虚妄,直视最丑陋的真实。
“你答应我的可曾尽数完成?”
“当然,那东西就混在精元中,只若你曾经没有说谎,我答应你的事就算做完了。”
“放心,六界中没人比我更了解不灭魔焱,只若它进了南易体内,你就是大功一件,另外,洛阳没发觉这件事吧?”
天师闻声眼中的明光收敛几分,却叫柳感觉更加锐利,回头瞥了眼岛上,看着柳叶与剑光渐行渐远,坚定的摇摇头,道:“他没有那个机会,寒蝉来的很是时候,等他解决了大道观止的问题,那东西应该能彻底隐入魔焱……”
天师点点头,似乎能看见木婉清,眸子缓缓移动,正要开口,柳的面色一变,冷声道:“我们的交易只到我们,同她没有关系!”
“不要紧张,以后太玄空岛就是她的,说句不好听的,你们就如井蛙,这弹丸之地便是你们的全部。”
天师冷哼一声,言罢消失在涟漪间,寒潭依旧,柳凝视着自己的面容,无喜无悲,或喜或悲,悔恨,欢喜,悲戚,放不下,复杂的情感混淆酝酿,最终化为一声长叹,回荡在幽暗里,久久不隐。
“洛阳真的没发现种子的存在吗?”
尽管柳的表现完美,可天师依旧不能尽信于他,盯着邋遢道人,期待肯定的答复。
“根据我的分析,他发现的可能性有四成,没发现的可能性有六成,不得不承认,他很会表演。”
“使徒都是如此……六成算不得太高,不过也是够了,人间那边的战斗怎么样了,这么久了,秦军依旧选择围而不攻?”
“不错,各城各地都是如此,铺设大量传送阵,仅留下少量兵卫用以戒备,的先生到是去了不少,开私塾,传教化,一时间魏王与东皇方朔也不敢有大的动作。”
“那东西的运作方式还没弄清楚吗?”
“弄清楚了,很简单的运作方式,不过对我们来说没有什么作用,我怀疑这可能故意给我们看的牌,声东击西,瞒天过海。”
邋遢道人轻声说着,拇指食指捻动着青草,眯着眼睛,不由得想起所谓天刃运作方式。
无非就是将加持阵法的至宝运上混沌,利用天地本身的引力将其拉下来,邪修也能做到,却失了先机,魏地已失,压不住大秦崛起,即便有,作用也小了很多。
“又是陈虞搞出来的东西吧?”
天师眯着眼眸,抬头看看天上,越了解越对陈虞曾经醉酒描述过的那个世界心生好奇。
没有争斗,没有仇恨,都是群很弱小的存在,却活得比混沌中绝大部分种族都幸福,这是怎么做到的。
夫子因此立道,想得极端些,他会不会像靠洛阳这一子谋定乾坤,只需要斩去苍天剥离灵气,六界就会变得同陈虞的世界一样,到时的地位无疑天下无双……
想着天师再度波动水面,无意太玄空岛的绝美景观,盯着洛阳,想透过那些挥不散的迷雾窥视到他真正的秘密。
似是觉察到天师的审视,洛阳停下剑光,看看身前柳叶,抬头望向长空,目之所及,那朵不远不近的云变作天师模样。
“不错的话你应该在南易身上做了手脚吧?”
见自己第一句话就叫天师皱紧眉头,洛阳得意的勾起唇角,继续道:“别误会,它对你们很忠诚,也许比你们想的还要忠诚,我是猜到的,毕竟你的野心很大,想要的不是个岛。”
“不错得话,六界也是你的踏板吧,养精蓄锐,你早晚是要回去得,同说书人口中身负血海深仇的侠客一样。”
天师点点头,压着久违的心悸感,突然笑了,反问出声,很不想洛阳在这场对话中抢到主动。
“那你呢?如果说我像那样的角色,那么毫无疑问,你就是那样的角色,身负血海深仇,却不知道拔剑向谁,我至少很清楚我的仇人是谁,就这点,我比你幸运。”
“确是不假,当初的事你知道多少,李家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家族,我在那儿扮演的又是什么样的角色?”
洛阳传音问道,横看成岭侧成峰,角度不同善恶也就不同,苍天厌恶李家,千机阁等却甘愿为李家守护基业千年,万年,谁对谁错,真的说不清。
“我说你又不信,我才懒得浪费口舌,更何况你我还是敌人,万一与那个蠢货一般,那句话指点迷津,我岂不是亏大了!”
天师轻声说着,边说边挥动手掌,背后腾起四道剑光,无声隐入镜湖,同着风云变换出现在洛阳身边,挪移颠倒乾坤,混淆阴阳二气,尽显杀机峥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