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丫头,快来见过少爷。”
少女一脸警惕,却极听阿措的话。稍作迟疑,立刻乖乖的走过来,娇声道:“少爷!”
阿措顿时眉开眼笑,道:“少爷,这是红柳姐姐的女儿,名字叫做张英。少爷还记得红柳姐姐吗?”
杜冷秋心中叹息,在阿措看来时光已经过去了许久,可在杜冷秋这里,时间只过了一个多月而已。
他展颜一笑,“怎么会不记得呢?是侍候老祖母的红柳姐姐嘛,最是温柔善良。”
阿措顿时笑了起来,带着一丝骄傲的语气说道:“我就知道少爷没有忘记。刚才少爷一眼就把阿措认了出来呢。”
“红柳姐姐跟着我们到了九仙山,后来她嫁了人。那人是个采药师,两人生活很美满,可后来那人采药时失手坠落山崖。没过多久,红柳姐姐郁郁而终。临走前把英丫头托付给我照顾,这一下子就是十多年了。”
她站起来,向着店里面走去,边走边吩咐道:“英丫头,陪着少爷说一阵子的话,我去准备些东西。”
“好的,姆妈。”张英笑得开心极了,像是一条偷到了母鸡的小狐狸。
待阿措一离开,张英立刻变了模样。她猛站起来,抬起右腿踩在凳子上增加气势,随即按住桌面,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努力做出凶猛的模样。
“说吧,你究竟是谁?竟敢来这里迷惑我阿姆。”
杜冷秋饶有兴趣的看着她的表演,“你这个样子可不像红柳。”
张英一掌拍在桌子上,嘭的一声,却叫她吐了吐舌头,心虚的看着内门,生怕阿措出来呵斥她。
过了片刻不见动静,张英放下心来,哼声道:“说,你是不是为了玉姐姐来的。先来这里接近阿姆,再图谋玉姐姐,你真是好卑鄙。”
说着,她自信一笑,“有我在,你是不会得逞的。”
“玉姐姐,是郑玉吗?”杜冷秋点点头,“正好,我受珺妹托付,要看顾她女儿,你们最近可有什么麻烦吗?”
张英娇声斥责道:“我们的麻烦就是你这样的登徒子。”
杜冷秋也不恼,虽说年纪相仿,但这丫头说起来是他的晚辈,而且她张牙舞爪的模样颇为赏心悦目。嗯,就像是一只想要装作老虎的山猫。
两人胡乱聊着,杜冷秋也知道了张英十二岁时就被郑玉传授上层内功心法。五年来,她朝夕苦练,也有了后天内息巅峰的水准。
这给了她登高采药的本事。这家秋思堂是阿措开的,主打的招牌是药膳,而那些中药都是张英漫山遍野采摘来的。
同时,杜冷秋也知道了郑玉的一些消息。比如说她如今已经是天地人三神俱醒,是神通候补榜中的人物。同时由于她容貌绝美,故而被好事者称为玉仙子。
“我劝你还是放弃的好,玉姐姐和我一样,心中只有无上大道,没有儿女私情。”说着,张英颇为自豪的昂起头颅,露出天鹅般修成的颈部。
正在这时,阿措走了出来。张英像是见了猫了老鼠,赶忙坐下来,扮作乖巧淑女的模样,还偷摸着狠瞪了杜冷秋一眼,要他不得乱说话。
杜冷秋没有在意,阿措手中的东西夺去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那是一个瓷盘,上面放着几块晶莹剔透的食物。那熟悉的模样一下子就勾起了杜冷秋的回忆。
木莲豆腐。
“少爷,这是迟到了二十二年的木莲豆腐。”阿措将盘子放在桌上,声音有些感伤。
二十二年前,阿措承诺要为杜冷秋做一份木莲豆腐,却没有兑现。二十二年的等待,是一个女孩子全部的青春年华。
杜冷秋默然取来一个调羹,挖了一块方才口中,入口即化,甜甜的凉凉的,仿佛情人冰冷的心情。
随即他展颜一笑,“很好!难怪阿措你可以开饭馆了。”
“这是我窖藏的去年的木莲果。”
张英在一旁狠狠的瞪着杜冷秋,心道:“原来阿姆每年都窖藏木莲果都是为了这个混蛋。诅咒他吃坏肚子,连续三天,不,七天。”
杜冷秋默默将一盘木莲豆腐吃了个精光,心中很是赶到歉疚。他本是冷酷无情的性子,坑杀千百人眉头都不皱一下,可如今看到阿措这个小丫头如今的模样,心中却忍不住揪了起来。
一时间,他无话可说。
阿措却道:“少爷还没有见过玉小姐的模样吧。英丫头,你去将玉小姐喊来,说少爷到了。”
张英有些犹豫。
时变,事迁。
郑玉早已不是阿措的心中那个依附在东牟府郑家的小姑娘。可阿措的心依旧停留在二十年前,似乎岁月没有给她带来心灵上的改变。
就杜冷秋的本心而言,见不见郑玉都无所谓,甚至会有一点点心理上的不适。毕竟,郑玉的亲爹是房复儒,而房复儒可以说是他活埋的。
见张英踌躇不动,阿措有些着恼,就在此时,一个清亮的声音传进了店里。
“阿措姨娘可在?”
阿措立刻高兴取来,“是玉小姐来了。”她赶忙站起来到门口,将一个少女迎进了秋思堂。少女身量颇高,戴着一个斗笠,白纱从四面垂下,遮住了她的容颜,仅留一个下巴隐约可见。
“玉姑娘,这是秋少爷。”
杜冷秋看着当初那个皱巴巴的小婴儿落成一个大美女,感觉时光当真是既冷酷又有趣。
郑玉有些尴尬,她向杜冷秋点点头,道:“秋少爷。”随即她转身向阿措说道:“姨娘,明日我要出一趟远门,来回需要一旬左右。阿英这段时间就不要再去采药了,姨娘正好也休息一段时间。”
采药经常需要深入深山大泽,颇为危险。以前有郑玉照应着,就算有些危险也可以及时救援,但这几日她要参加春秋剑杰的比赛,可就没有时间帮忙了。
等郑玉和阿措交代完毕,杜冷秋方才忍着尴尬,道:“小玉,三个月前我刚从溱水赶来。珺妹很是想念你,我想春秋剑杰大会之后,带你一起去看望她一下。说起来,你们也有许多年没有见面了。”
郑玉一愣,别人不知道,但她却是一清二楚。郑珺不再庇护她们是因为她自身难保。她之所以在九仙山修炼突飞猛进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击败苏晴,解救她母亲于水火之中。
她激动起来,身体有些颤抖,“母亲大人她还好吗?那个恶贼已经被母亲逐走了吗?我现在就去见她。”说着,郑玉就要向门外冲去。
杜冷秋赶忙制止:“没有,苏晴那个混账东西还在。不过春秋剑杰大会之后,我自然会出手将她赶走。”
郑玉缓过神来,压抑着激动的心情,仔细大量了杜冷秋一番,大失所望。她如今也是照灵境的修为,自然看得清楚杜冷秋和她实力相若。这种实力想要逐走苏晴,不啻痴人说梦。她苦笑一声,“秋少爷是拿我开玩笑了,真不知我母女何时才能相见?”
杜冷秋心知肚明,但他的白骨化身此刻修为高明之极,只是还没有炼化太羽道宫,故此耽搁。但只要白骨化身出手,区区苏晴必然是手到擒来。
他也不多说,此刻无论说什么都没有用处,但只要白骨化身一出现,一切误会都要烟消云散。
郑玉心情激荡之下,没心情叙旧,就此踉跄出门远去。张英瞪了杜冷秋一眼,一溜小跑的追了出去。
杜冷秋站起来,略微有些怅然道:“阿措,带我去祖母坟前一趟吧。这么多年我没有回来,真可谓不孝。”
阿措点点头,从店里面取来纸烛和猪头肉等供物,带着杜冷秋出门。
山路遥遥,风仍旧有些冰凉,阿措没有任何修为,不由自主的紧了紧衣服。杜冷秋摇了摇头上前,一手搀扶着阿措的胳膊,一边将先天罡气展布开来,护住两人。
“阿措,你指路就好!”
半刻钟之后,两人来到三座孤独的坟茔前。杜冷秋接过阿措手中的纸烛和供物,在坟茔前摆好。
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在这个世界他总归是借用了郑家的名号,于情于理,都需要拜祭一番。
点燃了纸烛,杜冷秋默祷片刻,四次叩首,礼毕之后,培土除草,又着手将坟茔修葺了一番。
事毕之后,已是黄昏。
山中的傍晚来的总是很早,西方一片浑浊的橘黄色,没有半点晚霞的壮美。群山苍翠,草木藏幽,两人拜别坟茔踏上归途。
阿措看了看天色,含着一丝忧虑,道:“明天只怕有雨,玉小姐可要准备好雨伞才好。”
杜冷秋失笑,随即又在心中微微叹息。
返回秋思堂,杜冷秋发现门口的蝶舞正看着对面一老人。杜冷秋目光一凝,也发现有些异常。这老人目光灵动如赤子,双眉挺拔显然血气充盈胜似壮年,而他蹲在地上,正跟一副打马图盘较劲。
打马游戏是深闺妇人解闷的游戏,堂堂男子汉玩这个的可谓万中无一。更重要的是杜冷秋竟看不出这老人到底是什么修为。
“根据我读书破万卷得来的宝贵经验,这人定然是一个隐藏的大高手。”杜冷秋这般思索着,却没有做多余的事情,送阿措返回了秋思堂。
此时,一艘飞云舟正撕裂云空,从北方飘然而至。
那老人长身而起,将手中的骰子随手丢弃,追逐着飞云舟迈步而走,速度快若奔雷却又不惹飞尘。
在杜冷秋看来,只怕神通秘境的强者也不如这老人行走时的举重若轻。
他到底是谁?
杜冷秋好奇心起,匆匆和阿措道别,缀着这老人,追逐而去。在数百米外,蝶舞转身回望,只见阿措倚着门框,正遥望着他们。
十多秒之后,杜冷秋已经看不到那个老人的影子,不过他断定这人定是奔着飞云舟去的,故而倒也不虞追丢。
奇山怪石,古木草坪,溪流瀑布在脚下急速后退,蝶舞跟不上杜冷秋速度只得化作蝴蝶落在他肩部的剑柄上。
骤然,前方一道血色的光芒冲霄而起,直撞千米高空的飞云舟。那血光速度之快,当真迅雷不及掩耳。相比这血光,雷鸟飞行的速度简直弱爆了。那飞云舟上坐镇的高手竟来不及拦截,眼睁睁看着血光击中了飞云舟。
“轰!”
飞云舟的防护法阵弹指间被血光击穿,数百米的巨舟于长空破裂,木屑纷飞中,无数的人狂叫不休,纷纷从空中跌落。
杜冷秋目瞪口呆,“卧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