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十多天,车队继续奔赴群山。苍耳抹了几次药膏,伤势也好了大半。通过闲聊,苍耳也知道了少年的名字——斐奴。
斐奴编造了一个极为煽情而狗血的故事来解释自己的来历。冷火一听便知是假,那故事和他曾读过的某本三流骑士太过相像了。只怕连斐奴这个名字都是假的。当然,作为回报,苍耳也报上了自己的新名字——冷火。
火,是指复仇的火焰。虽然没有说出来,但那些让他家破人亡的敌人,苍耳一定会一一找上门,让他们付出代价。
到现在为止,苍耳都不知道敌人是谁,也不知道确切的原因。他只能猜测是因为一个不知道什么内容的狗屎预言。
是的,那预言就是一坨狗屎,苍耳确认。
虽然了解的信息很少,但苍耳明白原来的名字不能再用。
从这一天起,天地间再没有一心读书,侍奉龙神的苍耳,只剩下逃亡的冷火,将要复仇的冷火。
靠近群山的时候,车队终于停了下来。少年们被赶下车,列队站好。骑着骏马的匪徒们在四周巡弋,似乎是在警戒。
过了没多久,买家就来出现了。大约有三十多人。他们穿着统一的黑色铁甲,戴着木头雕刻的蜘蛛面具,神神秘秘的。
双方交谈了一阵,随即匪徒们呼啸而去,连带着整个车队消失在草原上。冷火瞪着眼睛看着那个不知姓名的头儿纵马远去。
他终于失去了毒吻,与往昔生活唯一的联系也被斩断。
喧闹的匪徒离去后,周围一片死寂。少年们微微有些不安,因为未来无法确定,而未知总是恐怖的。
“所有人跟紧我,凡是掉队的,将受到惩罚!”或许是面具的原因,这声音听起来瓮声瓮气的。但那人话语中的阴冷却叫冷火心中一紧,有了些许担心。
领头的家伙大步向前,奔赴不远处的雪域群山,而黑衣人分散四周,看着孩子们防止逃脱。开始的时候速度并不快,但孩子们体力不足,不到半天的时间就有孩子掉队。
缀在后方的黑衣人没有任何犹豫,上前猛的踹出一脚。那个大约九岁的孩子骤然飞向七米高空,在孩子们的头顶上炸裂成一团血雾。
这一个瞬间,所有人都明白了惩罚是什么。血琳琳的结果让几乎要掉队的孩子立刻疯狂的奔跑,但也有七八个的孩子直接吓破了胆,呆呆发愣,被后面的孩子们撞倒在地上。
没有第二种结果,空中又多了几团血雾。
一路上残酷而且血腥。
等所有的孩子来到山脚下的时候,大约有二十多人死在了半路。到了这里,黑衣人取来一些干硬的肉干和水给所有人食用,又休息了大约半个小时,方才开始穿越一条曲曲折折的裂隙。
那裂隙极为狭窄,仅够一人通行,朝上看去,天连成了一条线,像是一条蓝色的丝带。大约走了一个多小时,冷火只觉豁然开朗,一个繁花似锦的山谷出现在眼前。
山谷内有一眼不大的湖泊,清澈无比,像是一片明亮的镜子镶嵌在群山之间。湖畔,杂树横生,野草遍地。
这是一片极好的土地,但黑衣人没有停留,穿过山谷,已经有百十人在这里接应,数十辆马车停留在山谷外。马车不再是囚车的丑陋模样,而是用青色布匹遮掩的普通马车,看上去普普通通,没有半点特别。
四百多孩子被极为粗暴的塞进马车,分成了十多个队伍分别朝不同的方向离开。冷火待在封闭的马车中,走走停停,如此过了两个多月,方才来到了最终的目的地。
冷火跳出马车的时候,发现这是一片绿洲。
周围是黄色的沙海,一望无垠,微风偶尔旋起一阵轻薄的沙雾,横跨数十米,随即又平复如初。
无尽黄沙,在阳光下闪耀着金色,豪迈辽阔,极尽壮美。
绿洲中,周围除了他们这群人,再没有别的智慧生命。为首的黑衣人摘下了面具,露出惨青的皮肤和毒蛇一样的三角眼睛。
毒蛇般的眼睛散发着幽幽的绿光,扫了所有的孩子一眼,冷火觉得仿佛有一条阴冷的蛇在肌肤上爬过,让他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
首领满意的看着所有的孩子都低下了头颅,随即用阴冷的语调说道:“卑贱的奴隶们,这里是死亡沙洲,是天堂,也是地狱。我是路飞,你们的剑术导师。”
在路飞啰嗦的时候,冷火飞快的观察了周围的环境。这里的少年仅有七十多人,黑衣教官也只有三个。
绿洲也很小,呈月牙形,从东到西大概有七百米,仅在正中央有一个水塘,水塘边长着青青的水草和漂亮的椰枣树。距离水塘更远的地方随机分布着一些耐旱的梭梭和白刺。
看到椰枣树,冷火口水分泌的更多起来。他在《沙海行记》这本书中看到过这些植物的记载,知道椰枣的味道极甜,比明霞爱吃的五味子可要甜多了。
“这里是天堂。因为你们将被传授高深的斗气,有机会成为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停顿了一下,路飞成功的看到少年们的眼睛发亮起来,满意的笑了。路飞明白那是野心的雏形,也是人们奋发向上的动力。只要有了野心,这群少年将再也逃不出他的掌握。
“这里也是地狱,因为我们不需要废物,而废物们的惩罚只有一种,那就是残酷的死亡。”说道残酷两个字,路飞舔了舔嘴唇,眼睛发亮,充满了期待感。
“现在,我教给你们一个基本的道理,获取必然会付出代价。你们一共七十三个人,但今天只有二十人份的食物,并且只有一餐。用你们的拳头、牙齿去抢夺吧!用你们的丑态来取悦我吧,这就是获得麦饼需要付出的代价。”说完,路飞随意一脚,将一尺见方的木箱踹到了半空。
箱子里是极硬的黑饼,那是用单粒黑麦蒸制的,磨的时候没有脱壳,吃起来刺的喉咙生疼。冷火过去十二年里从来没有尝过这玩意,但在赶路的几十天里,所有少年都只能用这个充饥。如今,他已经习惯了黑饼的味道。更关键的在于,黑饼的份量永远都不够。
木箱四分五裂,黑饼散落在黄沙上。所有的少年纷纷冲出去抢夺,拳脚纷飞,鼻血横流。路飞满意的看着少年们大打出手,双手抱胸,在一旁慢慢欣赏,脑海中却回想起会长的告诫:我们要的是惟命是从的暴徒,不是团结的士兵,而暴徒需要用血才能喂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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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远的草原上,一只队伍出现在飞马坠落之地。虽然飞马的尸体已经被野兽啃食的干干净净,连骨头也被咬的粉碎,羽毛随着自由的风飞到了远方。但这群人却轻松找到了准确的地点。
十五个人,都穿着佣兵的装束,陈旧的皮甲和剑盾是标准配置。他们三人一组,随意的站着,却隐隐的围成一个圈,将一名红衣人围在当中。红衣人大约三十岁,白白净净的,只是鹰勾一般的鼻子让他显得十分阴狠。他俯下身,认真而专著的翻检着地上已经稍稍泛黄的碎骨。时不时的,红衣人还站起来在周围各处仔细检查,尤其是冷火坠落的灌木丛旁边,他在旁边看了足足有一刻钟。
良久,红衣人方才长长舒了口气,叹息道:“给大总管发出消息吧。发现了飞马的尸骨,但那罪徒没有摔死。”
顿了一下,红衣人愤愤的咒骂起来,“是那个混蛋说这该死的飞马受了伤的,受了伤为什么可以还可以飞出七百里。如今已经过了一个月,就是一头猪也可以跑出上千里,想要找到那罪徒是千难万难了。”
“队长,能找到这飞马,咱们已经是功劳不小。组织里派了几十支队伍,谁都没有咱们这运气,咱们还追吗?”
红衣人哼了一声,满心不情愿的说道:“追,为什么不追?追不到也不能算我们办事不力,追到了就是天大的功劳。”
不得不说,红衣人队长是一个追踪的大行家,即便是时间已经过去了几十天,草原历经风雨的洗礼,可他还是跟随着蛛丝马迹来到了冷火被掳走的地方。
在这之后,方圆数十里内,冷火的痕迹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有马蹄和车轮的踪迹,红衣人队长彻底的绝望了。
车轮,嗯,车轮?
忽然,他灵光一闪,大喜过望。是的,车轮,在草原上,出现这么多的车轮,只能是那些该死一万次的奴隶贩子。
那个活该千刀万剐的罪徒被人抓了去做奴隶,这又是一条线索。这一次事件过后,他在鹰啼组织中的地位足足可以升两三个台阶了。
追踪着车轮的痕迹,红衣人队长不眠不休的带着队伍狂奔三日,来到了马匪们交易的地点。
队伍里每个人都是灰尘满面,疲劳不堪,只有红衣人队长仍旧精力十足,双目中发出慑人的精光,身体轻微颤抖着,喉咙中咕哝着老鸦般的叫声:“找到你了,终于找到你了。”
草地上,几百人站立的位置是如此明显,折断的草茎,落入泥土的野花想着荒野中的行家昭示着鲜明的信息。
“我的猜测没有错,果然是一队奴隶贩子。现在,我们距离他们离开,只有不到十五天的时间。我们距离成功仅有半步了。”
见到自家队长神经兮兮的表现,十五名队员却是精神一振,过去七八年的经历告诉他们,在追踪这个行当,队长从来没有错过。
“现在,立大功的机会来了!”红衣人一指前方的群山,口水横飞,兴奋的大叫道:“我们要的罪徒,就在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