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起来，他先是说：“中午到公司来吃饭，好不好？”
我说：“我在家吃就好。”
他太忙了，平时中午也很难回来，我都是在家吃。
“我想你了，”繁华柔声问，“来看看我嘛，乖。”
我说：“我不太舒服，想在家呆着，下次吧。”
繁华不说话了。
我便问：“你还有事么？”
繁华这才开口：“中午要跟候太太吃饭？”
原来他知道啊。
反正我是他们家的危险人物，走到哪儿都被监控着。
我也懒得细问这个，只说：“因为女佣派过去三天了，我去看看她相处得好不好。”
繁华说：“敏敏去就行了。你到公司来。”
我说：“我可能会跟她吃饭，如果她邀请，我也不好拒绝，所以……”
“我说——”繁华加重了语气，“来、公、司。”
“……”
他生气了。
我攥紧了电话，心里很想拒绝，但又有些不敢，僵持在了这里。
稍久，繁华叹了一口气：“菲菲，我真的想你了，很想很想。”
“……”
“这一上午，我什么也做不好。”可能是因为我一直不说话，他语气有些烦躁，“为什么要为了别人的事这样跟我闹呢？难道你不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很脆弱了吗？”
“……”
是啊，我们的关系已经很脆了。
我们的关系一直都是很脆弱的。
我这样沉默，繁华的语气也温柔了几分：“那终究是个外人，对家里所有人来说，这都是最优解。”
“所有人？”我说：“你确定对所有人来说都是吗？”
对林敏敏是吗？
她在旁边，我没法问出这句话。
“是，只有对你不是。”繁华说，“我理解你不舒服，也明白你很善良。那么很善良的菲菲，能不能也理解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呢？”
我预感不妙，但还是问：“你什么意思？”
繁华不说话了。
“你说呀。”我说，“你什么意思？什么叫‘很善良的菲菲’，你觉得我是装的？你以为所有人都能跟你们一样对这种事都无动于衷吗？”
“我宁可你是装的，”繁华终于开了口，幽幽地问，“不然你怎么宁可把你的善良给陌生人，都不肯给我呢？”
昨天林修就说了这句话。
我是不舒服，但做错了事总不能不让人家提。
可是……
他不是已经原谅我了吗？
不……他只是表示了理解，只是还愿意跟我在一起。
我不能奢求、他也显然没把这件事彻底揭过去。
我完全说不出话了，这一次我能清楚地感觉到，我握着手机的手真的在抖。
也不知过了多久，繁华说：“对不起，我不该说这种话。”
随即很快又道：“我状态不好，最近压力真的很大……来看看我吧，好吗？”
我说：“我不会再提这件事了。”
繁华显然松了一口气，语气里立刻有了笑意：“那中午想吃什么？我这就安排。”
“我不想去见你。”我也不是小孩了，可社交能力始终是我的短板，我没办法像个高情商的人那样强颜欢笑，“我最近都不想见你。对不起，我知道这样很任性，但是我……我真的没办法见你。”
我不想再听他说话，干脆挂断了电话。
有那么一阵子，四周好像陷入了绝对的寂静。
直到我又听到了林敏敏的声音：“……她一直在哭……我不知道，你们吵架了吗？你是不是凶她了……”
我回过神，夺过林敏敏手里的手机，挂断了电话。
“对不起……”林敏敏小声说，“舅舅很担心你。”
“我没事。”说完我扭头看向车窗外，问，“怎么停了？”
林敏敏说：“咱们已经到了呀。”
哦……
我的记忆力真的不行了，对候太太家附近的景象也记不住了。
我把包递给林敏敏说：“那你快上去吧。”
林敏敏说：“我可以先陪你一会儿的。”
“太晚了就中午了，到人家家里不太好。”我说，“我真的没事。”
林敏敏接过包，说：“舅舅是不是觉得咱们来候太太家，误会了呀？我可以帮你解释的。”
“不用了，谢谢。”我说，“是我做了错事。”
“那他也不应该凶你呀，”林敏敏说，“你都这么难过了。”
“他没有凶我。”我说，“你快去吧……我有点饿了，想回家去吃饭了。”
“好吧……”
林敏敏嘱咐司机好好照顾我，随后便推开车门，却明显一愣。
我见她看着外面，也看过去，问：“怎么了？”
“那辆车子……”林敏敏喃喃地嘀咕了一句，转头对我说，“阿修也有一辆！”
我也看到了。
是一辆黑色的法拉利，刚刚停在不远处的车位上，里面的司机并没有下来。
与此同时，林敏敏问：“我要是过去看看，人家会不会觉得我很奇怪呀？”
我心里咯噔一下，问：“你为什么要过去看？”
“就是了解一下嘛，”林敏敏笑着说，“我喜欢它呀。”
“喜欢就让林修给你买一辆好了。”我本能地不想让她接近那辆车，便说，“出门在外，别乱接触不认识的人，万一那里面坐着的不是什么好人，你一个孕妇可要小心呀。”
林敏敏点了点头，说：“也对。”
随后便拎着钱箱下了车，但走到汽车附近时，还是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拍完她就进了公寓门。
几乎是与此同时，车上的司机下来了，他疾步来到公寓门口，显然是发现了林敏敏拍照的事。
而我愣了几秒，也赶紧跳下车跑过去，一把拽住了他。
是侯少鸿。
他都已经看到林敏敏的背影了，但被我一拽，便转过身。由于毫无防备，打了个激灵，才看清是我，先是震惊，继而露出笑容：“菲菲？”
我顾不上别的，问：“那辆车是你的？”
侯少鸿点头：“是啊，怎么了？”
怎么了？
林修的车全世界限量，买主里面和他同人种同年纪的估计更少，侯少鸿正好就是一个。
我简直被这个可能性吓懵了，这时，侯少鸿又说：“对了，刚刚那个女孩……”
“她是我们家亲戚。”我连忙说，“你追着她干嘛？”
“她朝着我的车拍照。”侯少鸿笑着说，“是你们的什么亲戚啊？”
我觉得还是不要说是林修的老婆了，便说：“她喜欢你那款车，想买台一样的。”
“那就大大方方来问型号啊，正好也认识一下。”侯少鸿笑着说，“吓我一跳。”
“谁说不是呢？”我说，“我会说她的。”
侯少鸿没说话，笑吟吟地看着我。
我松开手，说：“你怎么在这里？”
“你还问我？”侯少鸿笑容更深，“应该是我问，你不是不来么？”
我这才想起那通电话的事，忙说：“你误会了，我今天来，是让我亲戚帮忙把钱还给你妈妈。那件事真的是繁华安排的，是考虑到胜男的关系。”
“说这话之前，”侯少鸿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至少先放开我啊，嗯？”
他一提醒，我才赶紧松开手，说：“对不起！”
侯少鸿莞尔一笑，扭头朝公寓大门的方向努了努下巴：“进去说吧。”
“不行！我……”我想说我不进去了，却又想起林敏敏还在里面，也不能让侯少鸿进去，而且林敏敏不会坐太久，所以也不能站在门口。
于是我说：“我们去喝杯咖啡吧。”
侯少鸿先微微一愣，随即又暧昧地莞尔一笑：“行吧，听你的，我也觉得在我妈妈面前不方便说话。”
咖啡厅就在对面，我选了靠窗的位置，这样林敏敏一出来，我就立刻能看到她，等她上了车，我就找个借口跟侯少鸿结束对话。
坐下后，我本来想找个话题闲聊，但侯少鸿一直笑吟吟地看着我，弄得我挺尴尬，只好说：“那件事真的是繁华，不是我。”
侯少鸿笑着点了点头：“那是，繁华如果不同意，不会这样处理的。你知道这对我有多重要吗？我爸爸把婚礼取消，而且把我调至总部，现在整个侯氏的法务部都由我管理了。”
我说：“那么恭喜你了。”
侯少鸿笑起来，说：“这全都多亏了你。”
说着，他握住了我放在桌上的手。
我赶紧挣扎，试图把手抽出来，他却攥紧了，柔声道：“别怕，我知道你很为难，不会做别的。”
我说：“我不是为难……”
“是，你更爱繁华。”侯少鸿说，“这我知道。”
“……”
“但你心里是有我的，”说到这儿，他又笑起来，眼睛亮亮的，比平日里多了几分热情，“说真的，以前我总觉得你对我似乎半点感觉也没有。”
我说：“以前你想得没错。”
侯少鸿一点也不生气，笑着摇了摇头：“我知道说服繁华帮我这一把肯定很不容易，何况还是你求他复合的。”
“……”
“所以我不是来破坏你们之间关系的，我只是……”他看着我的眼睛，认真地说，“真的很开心，也很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