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视线都转向说话的人,正是刚才一直装死的顾云烟。沈妄的视线也第一次落在她脸上,只是短暂的一瞬间,这也足以让顾云烟心脏砰砰狂跳起来。
顾笙笙匪夷所思道:“我怎么羞辱他们了?打人道歉不对吗?”
顾云烟压根不接顾笙笙的话茬,心痛地道:“笙笙姐,当初你嫁给沈……沈先生的事,霆琛哥和我都是不知情的。霆琛哥知道了以后,也一直在想办法帮你。”
顾云烟帮沈霆琛说话的同时,也把自己摘了出来。
顾笙笙气不打一处来,嘲讽道:“你倒是很了解沈霆琛嘛?”
顾云烟登时神色慌张,拼命地摇头:“笙笙姐,你不要误会,我跟霆琛哥真的没有在一起。我知道你喜欢霆琛哥,我不敢跟你争的!”
顾笙笙气笑了:“呸,谁要跟你争……”
“是是是,我不配,笙笙姐你怎么骂我都可以,请你不要误会霆琛哥……你们当初那么好……”顾云烟打断顾笙笙的话,一叠声地道歉,眼泪不要钱地往下掉。
沈霆琛心疼地看着她,跟顾笙笙比起来,云烟对自己的维护太令人感动了。而顾云烟隔着朦胧泪眼,不经意般望向沈妄。她深知自己柔弱的样子有多吸引男人,愈发衬托得顾笙笙骄纵跋扈,面目可憎。
可惜顾云烟这段日子屡屡受挫,脸色不佳,哭得涕泪横流的模样跟顾笙笙一对比,堪称惨烈。
沈妄匪夷所思地看了顾云烟一眼,当初瞎的到底是他还是沈霆琛?
顾笙笙敏锐地注意到了两人之间短暂的对视,立刻挡住沈妄的视线,再看向顾云烟时,杏眸里释放出了杀气!
“你本来就不配!快闭嘴!”
顾云烟的哭声戛然而止,花容失色地捂着胸口摇摇欲坠。
眼看着戏演不下去了,门一推,顾厚柏大步走了进来,素来沉稳的脸上难掩焦急:“民警同志,我夫人她……你们怎么都在这?”
刘雅婷扑进顾厚柏怀里:“老顾!”
顾厚柏忙脱下大衣披在刘雅婷身上,心疼地搂着妻子:“怎么弄成这样?”
刘雅婷一改方才的彪悍,趴在顾厚柏怀里哭得梨花带雨,顾笙笙立刻把刚才的事情都说了一遍,还着重说了一下顾云烟的事。
听着顾笙笙告刁状,顾云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拼命地摇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爸爸您相信我……”
顾厚柏看着她,道:“云烟,这几天爸妈一直给你打电话,你都不接。怎么今晚会跟沈霆琛在一起?”
顾云烟啜泣着,道:“我……我前几天一直在拍戏关机,今晚是霆琛哥打不通笙笙姐的电话,这才给我打电话,我就跟他一起过来了……”
刘雅婷立刻抬头:“你刚才不是说,你是拍完戏回家的路上,遇到沈霆琛?”
顾云烟反应极快地道:“是,是拍完戏就接到霆琛哥的电话,他恰好又在附近,就顺路接我过来的。我刚才太着急,没说完整。”
顾笙笙毫不留情地拆穿道:“《朝歌》前天就杀青了,你哪来的戏可拍?”
“我……我……”顾云烟这回再也无话可辨,又使出了杀手锏:哭。
从前顾云烟和顾笙笙发生争执时,只要她一哭,顾父顾母就自然会觉得是顾笙笙欺负了她。
可这回,顾父顾母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见了深深的失望。要不是亲眼所见,他们根本不敢相信这个柔弱单纯的女儿,可以眼也不眨地撒出一个又一个的谎。
顾厚柏沉沉地叹口气:“别哭了,一切都回家再说。云烟,我回国后听说了你和沈霆琛的不少事情,我希望听你亲口回答。”
听到这话,顾云烟眼泪都吓回去了,哪里敢跟顾父顾母回家:“我……爸爸,我还有些工作上的事……”
顾厚柏严肃道:“有什么天大的事比亲人更重要!”
顾云烟只是哭个不停,沈霆琛忍不住扶着她,道:“顾伯父,你别再逼云烟了!”
顾厚柏怒道:“你的帐我还没跟你算,你松开我女儿!”
柳萍闻言也怒了,不敢惹沈妄,却不怕顾厚柏:“你看清楚,明明是你这个小女儿缠着我儿子。我求求你,好好管教管教你女儿!”
柳萍直接把顾云烟的老底揭了,气得顾厚柏脸色铁青。刘雅婷都不敢哭了,忙拍着顾厚柏的胸口顺气:“老顾,这件事我慢慢跟你说,你别急……”
顾云烟不敢直视顾厚柏的眼神,只是哭道:“爸爸,都是我的错,不关霆琛哥的事,是我要喜欢他的……我知道自己比不上笙笙姐,我不敢跟笙笙姐抢,我只是偷偷喜欢他罢了……”
听到这话,沈霆琛心中热血上涌,豁出去地道:“我跟云烟已经在一起了!云烟,别怕,我们走!”
说罢,沈霆琛一手搂着顾云烟,一手拉着自己母亲,就要往外走。
顾厚柏一动不动,刘雅婷忍不住叫道:“云烟!你真的要跟他走?”
“我……”顾云烟无助地看向刘雅婷,又看向沈霆琛,最后“柔弱”地被沈霆琛揽住,走向门口。
刘雅婷还要说什么,却被顾厚柏拉住:“你让她走!她今天跨出这个门,我就权当没养过这个女儿!”
顾云烟闻言身子一晃,不可置信地回头道:“爸爸,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顾厚柏皱眉,他这是气话,难道云烟听不出来吗!
眼看着顾厚柏要被降智打击,顾笙笙忍无可忍道:“爸爸哪有不要你,不是你自己要跟沈霆琛走的吗?”
顾厚柏也反应过来,道:“云烟,只要你跟沈霆琛一刀两断,跟爸妈回家把事情说清楚,承认了错误,以后你还是顾家的女儿。”
刘雅婷也看着顾云烟。到底是养了十几年的女儿,她心中对她还是保留了一丝希望。
顾云烟含着泪,似乎有所迟疑。
顾笙笙颇为期待地看着她,不知道她会作何选择。
沈霆琛抓着顾云烟的手慢慢松开了,刚才本就是一时冲动才确定了顾云烟和他的关系,此时心中居然有种松口气的感觉。
就在他收回手的瞬间,顾云烟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伤心而坚定地对顾父顾母道:“爸爸妈妈,对不起,我太爱霆琛哥了。你们就当……就当没有养过我吧。”
顾厚柏握住刘雅婷的手,定定地看着她:“好,你走吧。”
顾云烟心中陡然一跳,好似有什么珍贵的东西在崩塌消失,那感觉转瞬即逝,被沈霆琛温暖的怀抱打消了。
顾云烟跟着沈霆琛转身离开,头也不回。看着她的背影,刘雅婷忍不住掉了眼泪,不知道是伤心失去了一个女儿,还是伤心这么多年自己养了只白眼狼。
顾厚柏却是脸色淡淡,搂着妻子低声安慰。
顾笙笙小声地问沈妄:“是谁打电话告诉我爸爸的?”
沈妄面不改色:“我。”
顾笙笙看完一场戏,心中若有所思。顾云烟的选择跟原书中一样,面对顾父顾母的责问,顾云烟哭得梨花带雨,仍然选择了沈霆琛。
只是原书中此时顾笙笙已经潦倒不堪,而顾云烟不仅拿到了影后,还与沈霆琛感情坚固,堪称事业爱情双丰收。与顾父顾母决裂,对她而言没有丝毫伤害,反而促进了她跟沈霆琛的同居。沈霆琛为了给顾云烟出气,更是直接把顾氏打压到破产。
想到这,顾笙笙小声问沈妄:“沈妄沈妄,沈霆琛会不会报复我爸爸妈妈?”
沈妄眸色古怪,见顾笙笙一脸担忧,便认真道:“有我在,这种事不会发生。”
沈妄的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顾笙笙亲眼看见他轻描淡写,就将原书中的天道宠儿沈霆琛打击得落荒而逃,心中终于安定下来。
她甜甜地搂住沈妄的手,又问:“是谁通知我爸爸的?”
沈妄捉着顾笙笙的指尖,不着痕迹地放在唇边吻了口:“是我。”
顾笙笙本想说“妈妈不让打电话告诉爸爸才找我的”,可看着顾厚柏三言两语就哄好了刘雅婷,又觉得沈妄做得对了。
顾笙笙凑过去,甜甜道:“爸爸,妈妈,你们别生气了。”
顾厚柏转头看着女儿娇俏面容,不禁百感交集,抬手把顾笙笙也揽进怀里:“笙笙,爸爸对不起你,从前识人不清,让你受委屈了。”
沈妄立刻道:“岳父,时间不早了,我派车送你们回去。”
顾厚柏这才意识到沈妄还在一边。他整理了下情绪,点点头:“今晚麻烦你了。”
“一家人,不必客气。”沈妄视线看着顾笙笙。
顾笙笙压根没注意到沈妄的视线,跟着爸爸妈妈往外走,经过沈妄身边时被他一把牵住手:“车先送爸爸妈妈,我们等下一辆。”
“哦。”顾笙笙乖乖点头。
顾厚柏却道:“这车坐得下。先送我们回去,你们再回家,反正顺路。”
刘雅婷也道:“这么冷的天,笙笙身体弱,沈妄你腿也不好,别冻着了。笙笙,来跟妈妈一起坐。”
顾笙笙立刻黏上去:“好啊。”
沈妄盯着自己空落落的手掌,沉默不语。
加长林肯后座里,沈妄和顾厚柏坐在一处,翁婿俩正襟危坐,沉默中蔓延着一丝尴尬。
车子拐过第一个路口时,路边却出现了一辆停着的豪华轿车,还有顾云烟的身影。
顾云烟像是被柳萍从车上赶了下来。她穿得单薄,在寒风里瑟瑟发抖,冲着车上的人哭着说什么。
车上的人似乎僵持了一会儿,车子终究还是开走了。顾云烟孤零零站在原地,哭得好不可怜。
车子路过顾云烟时,速度缓了下来。几人都清晰地看见顾云烟狼狈可怜的模样,顾云烟似乎也看见了他们,没有躲,还眼巴巴地跟着车跑了几步。
刘雅婷的呼吸明显一顿。
顾笙笙道:“她好像在喊妈妈。”
刘雅婷沉默着,一只手忽然伸过来关上车窗,是顾厚柏:“这是她自己选的路。”
刘雅婷一把搂住顾笙笙,心酸又内疚地一遍遍道:“笙笙,爸爸妈妈委屈你了。以后,爸爸妈妈只有你一个女儿。”
当年顾云烟父母欠下大笔债务后跳楼身亡,那时顾云烟已经六岁了,既没有遗产继承,又懂事养不熟了,家族中没有人愿意要这个拖油瓶。
顾厚柏为人厚道,帮助堂兄堂嫂料理完后世,看见顾云烟无人理会,脏兮兮地蜷缩在父母的灵堂边,心中不忍就将人领了回来。
顾笙笙从小是被所有人捧在掌心上长大的,父母不打招呼就带了个女儿回来,还要跟她分享父母的宠爱,哪里能忍,每每大闹着要父母把顾云烟送走。
顾家父母见女儿闹得厉害,顾云烟又总是哭得可怜,担心她在自家也过不好,便为顾云烟找了一户想要孩子的好人家。
那户人家家境小康,夫妻俩性格都很温和,对顾云烟更是疼爱有加。可顾云烟过去没几天就病倒了,梦里都在流着泪喊想回家。那对夫妻不忍心看孩子难受,就通知了顾父顾母。
顾父顾母本就心软,当时就去把顾云烟接回来了,还保证再也不会把她送走。可顾笙笙就炸了,顾父顾母心中有愧,也狠不下心来管教顾笙笙,形成的恶性循环就是顾笙笙的性格越来越坏,也跟父母的关系越来越差。
这诚然是原主的性格有问题,可如果没有顾云烟明里暗里的挑拨,原主和父母的关系也不会坏到那种程度。
想到这里,顾笙笙就觉得顾父顾母也是引狼入室。可看着刘雅婷哭得那样伤心,还是没办法去责怪她。谁让顾云烟的女主光环强大呢?
顾笙笙听着她一声声的道歉,心中属于原主的那些怨念正在消融瓦解。原主终于收到了顾父顾母的歉意,也明白了父母并不是不爱她。
顾笙笙靠进刘雅婷怀里,道:“妈妈别难过了,我以后会好好孝顺你们的。”
刘雅婷擦了眼泪,笑道:“好,好。我们笙宝嫁了人,真的懂事了。以后你和沈妄过日子,妈妈也放心了。”
沈妄闻言看向顾笙笙,顾笙笙偏把小脸一转,哼道:“关他什么事,我本来就懂事的。”
“孩子话!”刘雅婷立刻按住顾笙笙的脑袋,对沈妄笑道,“今天要不是沈妄,那沈霆琛和柳萍哪有这么容易道歉!妈妈这个亏吃定了!”
顾厚柏也对沈妄道:“笙笙撒娇呢。今天的事是多亏了你。”
沈妄谦虚道:“都是一家人,不必客气。”
顾厚柏不接话茬了。正巧车子停在顾家小区外,司机下车开门:“先生,到了。”
顾厚柏先下车,又扶着刘雅婷下车。刘雅婷舍不得女儿,拉着顾笙笙的手道:“都到家门口了,笙笙今天跟爸爸妈妈回家住吧?”
沈妄肩膀微微绷紧了,从背后轻轻捉住顾笙笙的手。
顾笙笙有些意动似的:“唔,回家?”
顾厚柏也道:“今天这么晚了,我看笙笙就留在家里住一夜。沈妄,你说呢?”
沈妄唇角抿紧,不动声色道:“笙笙认床,只怕忽然换了地方会睡不着。”
顾笙笙微微睁大眼睛,回头看沈妄一本正经的脸,她什么时候认床了?
沈妄压低嗓音道:“今天的宵夜是杏仁饼,准你多吃两块。”
顾笙笙眯起眼:“三块。”
沈妄:“成交。”
顾笙笙立刻冲窗外道:“爸爸妈妈再见!”
车门一关,车子就一脚油门绝尘而去。顾笙笙的声音从风中吹来,扑在老父亲老母亲脸上:“我还要吃一块小蛋糕!”
岳父岳母一下车, 车厢里的空气都流畅起来。沈妄不动声色坐近顾笙笙身边,看她神气活现地讲条件:“一个不够了,我想要两个小蛋糕!”
沈妄握住她的手指, 按下去:“一个都没有。”
顾笙笙捂住心口,不可思议地指着沈妄:“你……你这个骗子!我看清你的真面目了!我要跟我爸爸妈妈回家!”
沈妄冷酷道:“晚了。”
顾笙笙戏瘾大发,回头趴在后车窗上喵喵大叫:“爸爸妈妈, 救命啊!谁来救救我!”
顾厚柏心酸地跟女儿挥着手:“笙笙还是舍不得我们的。”
刘雅婷拿出手机,给顾笙笙发语音:“笙笙, 你坐稳了别晕车!让司机开车当心点,慢点儿, 安全第一!过几天要带着沈妄回家过年啊!”
顾笙笙没立刻回复。
刘雅婷看着消息前面没出现红色感叹号,心花怒放:“笙笙把我放出黑名单了!”
顾厚柏赶紧也拿出手机, 发现自己也能看见顾笙笙的朋友圈了。老夫妻俩头对头,站在寒风里激动地翻看女儿的朋友圈。
顾笙笙的朋友圈寥寥几条, 都是顾笙笙的绝世美颜照,不是在高级餐厅就是在别墅里拍的。照片审美构图极佳, 视角偏低,放出去绝对能秒杀ins上明星团队精心打造的美图——如果不是每一条都配了心灵鸡汤的话。
顾厚柏每一条都点了赞,称赞道:“看笙笙发的这些人生感悟, 果然懂事了。这次回来,笙笙叫我爸爸的次数, 比过去一年都多。”
刘雅婷眼眶微热:“那当然,女孩子嫁了人就懂事了。”
顾厚柏道:“你怎么没懂事呢?”
刘雅婷心中一虚:“什……什么?”
顾厚柏叹口气:“我早该猜到你今天去美容院,是要闹事的。”
知妻莫若夫。刘雅婷是个爆炭性子, 又是第一个护短的,女儿被人欺负成这样,能忍住才怪。
刘雅婷在美容院埋伏了一下午, 终于在按摩室堵住了柳萍。刘雅婷先礼后兵,强压着怒气质问起自己女儿被骗婚的事。
谁知道柳萍非但没有愧色,还端着架子把顾笙笙好一通贬低,说她妄想攀龙附凤,让她嫁给沈妄已是天大的恩典。
刘雅婷最大的逆鳞就是女儿,闻言哪里还能忍。她出身市井,虽然养尊处优多年,打架的功夫倒也没落下,上去一巴掌掀翻柳萍,骑在她肚子上就是一套组合拳,一边打一边细数柳萍怎么坑了自己女儿的事,把柳萍抽得披头散发,哭天喊地。
按摩室里的其他贵妇人呆呆吃了半天瓜,等见了血,才吓得尖叫逃窜。
反应过来的柳萍不肯吃亏,跟刘雅婷打成了一团,美容院的保安也无法分开她们。也不知是哪个吃瓜贵妇看热闹不嫌事大,偷偷报了警。
被警车运到派出所时,刘雅婷手里还死死拽着柳萍的一撮头发呢。
刘雅婷食指和拇指比成小圈:“我扯下她这么多头发,保管她半年内都得用假发片了……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