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和尚,也算是个熟人。
镐京“蛊瘟”之乱、妖星阁之乱,都曾有过合作,看上去慈悲为怀、万事看淡,其实满肚子都是算计。
但实际上,对于老和尚趁机分化镇国真人的事,张奎并不如别人那般气愤。 无论前世,还是这个世界,一百个人就有一百个声音,每个人都想让别人相信自己的道理,吵的面红耳赤。
人心复杂,深沉如海,张奎从不在猜人心思上多费脑筋,更不会去多费口舌,非要争出个嘴上高低。
红尘如铜炉,人心似江湖。
张奎的处事之道很简单。
你怎么想、怎么做,我管不了、也不理会,但选择把你当朋友、路人,或者敌人,就要看你有没有挡我的道。 所谓各行其道,各担祸福。
毫无疑问,这些家伙已是敌人。
张奎挥手扇灭了篝火,撕下一条羊腿后黑烟冒起,边吃边操控冥土石棺跟了上去。
虽学会了御剑飞行,但他用起来简直是飞火流星、气爆连连、隆隆作响,如千军万马过境般骇人的很。
隐匿跟踪,还是冥土石棺更合适。 滇州之地,山势崎岖,地下水脉复杂,尽管冥土石棺速度飞快,但还是费了会儿功夫才跟上。
来的一共有五人。
黄眉僧和萧千愁就不用说了,一个包藏祸心,一个小孩模样却行事乖戾。
那独眼阴婺大汉应该是夏侯霸,和自己有些过节,天劫境的道行,如赫连伯雄一般,修的是兵家血煞煅身的法门。
这老东西听说因为儿子的事,一直在家闭门思过,没想到和黄眉这帮人搭上了线。 那个身穿蓝布袍的老妪,应该是阴婆,弄鬼玩诅咒的高手,和双瞳霍鱼很是不对付。
至于另一个白袍老道,倒是没见过,毕竟经常待在京城的人很少。
这五人行至一处山岗上时,停下了身形,静静看着山坳间的一座城市。
那是福城,滇州的府城,以特产美酒、青茶和染布印织出名,以前穷山恶水,有不少官员被贬在这里,反倒使其渐渐繁荣起来。
这些家伙来干什么? 张奎心中好奇,操控石棺直接到了他们旁边地下。
虽然仅隔数米远,但邪祟禁地都发现不了,这帮人当然更不行。
只见夏侯霸独眼盯着下方夜色中的福城,冷声哼道:“就是这里,我看也不怎么样么。”
“夏侯将军有所不知…”
阴婆面容慈祥的笑了笑,就像街边的普通老婆婆,“老身出自这里,那虫神庙说起来,最是符合我们条件。”
“此地镇国真人楚彭山家族暗中侍奉虿国,替其管理神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此地官员、修士都被其掌控。”
“虽说楚家如土皇帝一般,但也有其烦恼,咒婆、鬼婆、虫师三股势力各自抱团,内斗已成你死我活之势,出什么事都会以为对方所为。”
一旁小孩模样,背着大剑的萧千愁哈哈大笑,“而阴婆你这些手段都会,正好布下疑阵,让他们互相猜疑。”
“没错…”
阴婆微微一笑,随即面色变得严肃,“其实这些都是小事,集各位道友之力,将此地杀个鸡犬不留也是轻而易举,最关键的还是虿国。”
“承蒙黄眉道友相邀后,老身便做过调查,自从百十年前起,虿国对于阴间探索一事,就并不太上心,隔个五六年才会去一次。”
“因此即使我们被发现,虿国报复追查的力度也不会太大。”
黄眉老僧眼神凝重,
“阴婆可曾查到其中因果?”
阴婆微微摇头,“邪祟禁地之事我等岂会得知,但其不太看重神异珠却是没错。”
黄眉点头赞同,“阴婆说得对,这里确实是最好的选择,明日老僧就与阴婆进城探查,各位道友在外等候信号。”
说罢,五人便各自盘膝打坐,不发一言,静静等待。
地下深处,张奎眼中满是冷意。
还是阴间,原来这帮家伙打的这主意,看来他们这段时间也没闲着,知道了不少消息。
神异珠于重建神道有大用,若是能抢,自己早动手了,还不是怕邪祟禁地报复屠城。
尤其如今天下大乱,没了制约。
这帮人肆意妄为,已成祸害。
现在动手?
不妥…
虽然现在以自己的实力,干掉他们不成问题,但动静肯定不小。
如果引来大乘境邪祟,怕是会耽误驱蝗大事。
特娘的,张奎越想越气,凭什么这帮家伙胡作非为,却要累老子操心。
嗯…
忽然,他灵机一动,有了个想法。
既然这帮人想玩个大的,何不就让他们爽个痛快?
无论虿国,还是这帮前任镇国真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何不让他们狗咬狗,正好帮自己引开注意力?
想到这儿,张奎心情大好。
世人都言我老张冲动鲁莽,此番却要使个计策,谈笑间了结此事。
想到这里,张奎嘿嘿一笑,操控冥土石棺往山下福城而去。
这座城市明显带了一丝本地特色,几乎每栋建筑都有石板和石灰砌成的高高底座,防湿气,防蚁虫。
从地下探查,整座城市的布局很快了然于胸,张奎飞速转了一圈,重点观察了三个地方。
一是本地钦天监,里面黑衣玄卫防守松懈,这么晚了还有人喝酒赌钱,衣冠不整,吵吵闹闹,显然已没了作用。
二是那个所谓的虫神庙,穿着将军服却长了个类似蚕的头,气息黑暗阴沉还带着一丝血腥,显然即使有神异珠,这东西也靠恐惧和血祭维持香火。
最后,就是那镇国真人楚彭山的家族石堡,大部分人正在酣睡,却有几处正在进行着秘密活动。
后方大宅中,一身材矮小,面容焦黑的老者正在祭炼蛊虫,看气息是天劫境,应该就是那楚彭山。
而看清楚他所祭炼之蛊虫时,张奎眼神微凝,顿时起了杀机。
这厮竟然在祭炼蝗魔!
那蛊盆之中,已经有数只生长成熟的飞蝗正在互相吞噬,虫肢虫翅撒了满地。
这楚彭山满眼血丝,皱眉嘀咕道:“奇怪,为何到了成虫就再也不生变化,难道是方法不对…”
张奎在下方冷眼注视,也不意外。
蝗魔成型有个必要条件就是红莲业火,一般情况下,其会造成人间涂炭,天地怨气浓郁到极点,自然引来红莲业火。
自己用的是取巧方法,提前用红莲业火使蝗魔成型。
这厮虽永远不会成功,但也是个为了力量不择手段的疯子。
待蝗灾结束后,说不得要再来一趟滇州,送此人归西。
另外一处,是一年轻女子正在和一老头滚床单,遮遮掩掩估计是在偷情。
而另一边,却让张奎有些意外。
进入福城后,他发现地方官员并没有遵照号令祭祀神庭钟,显然大乱前就已经不理大乾朝廷命令。
倒是那些民间百姓家中多有祭祀,但大多偷偷摸摸。
而在这楚家之中,神堂内全是那虫神雕像,有人祭祀神庭钟可真是稀奇。
仔细打量,却是一名气质儒雅的书生,眼中悲切,满是虔诚。
“我人族大难,可恨楚桓百无一用,求几位正神降福,解天地之劫。”
张奎微微点头,记住了此人。
就在这时,张奎眼神微动,看向后方,只见一股浓郁阴气伴着黑烟滚滚而来,很快出现在楚彭山院内。
显出身形后,却是一身披黑纱,肤色白皙,眼角泛着彩光的妖媚女子,走动间,赤足脚踝上的铃铛铃铃作响。
张奎眯起了眼睛。
神游境的妖物!
女子毫不掩饰,那楚彭山显然也察觉到了,慌忙跑出来跪伏在地。
“老朽恭迎四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