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且慢!”
如小苒前脚刚踏上马车,远处就传来秦哲的声音,她假装没听见,快速入了车厢,屁股还没坐稳就忙喊杨伯驾车,然而马车还未行出,就被秦哲拦下了。
紧接着如小苒听到了那句她最不想听的话:“少夫人,侯爷有请。” 她蹙了蹙眉,探出脑袋,尴尬笑道,“啊呀,原来是秦哲呀,你同侯爷说,我身体不适,先回去啦。”
“少夫人,您刚才跑得比兔子还矫健,不像是身体不适呢。”
闻言,小丫头黛眉蹙得又深了一层,说,“就是刚才跑太快了,现在身体不适了嘛。”
秦哲叹了一声,走近杨伯,吩咐,“请在这等一下,我去请侯爷来。”
话音刚落,小丫头慌忙跳下马车,拦住秦哲,笑了笑,“呵呵,现在好多了,咱们走吧。” 若是等她债主过来兴师问罪,还不如自己乖乖过去负荆请罪。
须臾之后,如小苒被秦哲领回雅间,乖巧地福身道,“侯爷安好。”
那位侯爷正静坐观赛,手间有一下没一下地转动玉扳指,仿佛根本没听到她的请安。
小丫头被晾在了一边,墨眸盯着男人右手的扳指,暗自数着转动的次数,一,二,三,…十一,十二,忽然男人手中停滞,抬眸睨了一眼,说,“盯着我干什么,自己不会坐吗。”
应了一声,小丫头僵着后背坐下,仿佛有一千个钉子在戳她身体的每一处,让她哪哪都不自在,屁股还未坐稳,耳边却又传来男人不悦的声音,“坐那么远是怕本侯吃了你?” 小丫头整个身子随之弹了起来,红灵与月娘立刻上前帮她们小姐挪椅子,两个小姑娘抬着椅子却又愣住了,这椅子放在哪里才合适,左边?右边?后面?
还好秦哲冲她们挤了挤眼,两个小姑娘很快会了意,赶紧将椅子安置在侯爷右手处。
如小苒又坐了下来,这一次她与这位阎王靠得极近,仿佛他身上带着一万个钉子护体,一根一根扎得她每一处都在流血。
“承言兄长呢?”如小苒刚才就想问了,却是一直都未寻到开口的机会,本想着沈志远能在身边护她一程,却不知,刚才出卖她的人正是此人。
“赛场。”男人语气不冷不热。 小丫头顺着侯爷的眸光看去,远远见得沈志远已然更了衣,一身劲衣瘦袖疾驰在马上,平日执扇的手此时握着长弓,与往日全然不同的英姿不凡。
若说舞刀弄枪,沈志远自小与秦邵陌一起,耳濡目染了些,然则打打杀杀的事他终归不喜欢,唯独射箭这一技还算有点兴趣,秦邵陌也算是他半个师父。
眼见沈志远是不帮到她了,今日还得靠自己,小丫头乌眸一转,赶紧为侯爷添了茶,双手奉上,说,“侯爷请喝茶。”
见他家小猫异常的乖巧,秦邵陌面生狐疑,便认真睨了她一眼,今日一身橘黄色上襦,衬着藕色长裙,在明阳下甚是娇嫩,面上血色甚好,淡妆轻抹,却是自然又娇媚。随后他又注意到红灵手中的那朵茶花,倒是与小丫头橘黄色上襦挺般配。
“花拿来。”侯爷动了动修长的手指,红灵很快明白他的意思,递上了花。 这茶花原有用处,小丫头刚想拦下,男人起身摁住了她的脑袋,在发髻间寻了一处将花插上,随后接过她手中的茶,说了一句,“确实挺配。”
如小苒愣了一息,摸了摸头上的茶花,再抬眸看阎王时,男人的眸光又回到了赛场,他完美的侧面实在好看,英挺的鼻梁,还有诱人的薄唇,忽然,小丫头想起了被这双柔唇亲吻的一幕,不禁面颊滚烫。
此时,一位少年公公迈入雅间躬身笑道,“武阳侯,四殿下有请如小姐。”
这位公公是四皇子身边亲信。
闻言,小丫头吓得站起,四殿下叫她去?是不是搞错了?
秦邵陌不紧不慢起身,轻一搂小丫头腰背,将她从讶然中唤回,说,“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跟着小公公去了正中雅间,如小苒首先看到俨然正坐的四殿下,紧接着,她的眸光挪向男人身后的一个虚影。
水芙色上襦,湖蓝色长裙,桔色披帛的女子。
小丫头迈入雅间的身子一顿,心念电闪间惊呼出,“永平伯爵娘子?!”
她这不算轻的一声,周围人应该都听见了。
此时锣鼓声响,一局胜负已定,四周的喧闹声及时掩盖了两个男人眸色中转瞬即逝的惊色。
秦邵陌狐疑看向小丫头,“你说什么?”
如小苒慌忙摇了摇头。
四皇子眸色不易察觉地暗了一瞬,很快笑道,“刚才就听沈侍郎说,未来的武阳侯夫人是位破天荒的美人儿,本殿下还不相信,现在见到了,果然名不虚传呀。玄澈,你果真艳福不浅呢,哈哈哈。”
对于这番夸赞,小丫头连敷衍的心思都没有,更没留心听身边的人说了什么,只是思忖那虚影为何在她惊呼出的瞬间,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刚才看到的真是永平伯爵娘子吗?怎么不见了?莫不是眼花了?
不对,大白天的怎么可能眼花呢?可是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
小丫头觑了一眼悠然谈笑风生的四皇子,心想,伯爵娘子为何在他身后?难不成人是四皇子害死的,所以娘子的鬼魂才跟着他?
思此,如小苒吓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真是如此,为何刚才她喊出声时,四皇子没有任何反应?是他装的太好,还是其中有误会?
紧接着,小丫头心念电闪,如果杀人的真是四皇子,那当年杀死‘废太子’的幕后真凶也是他吗?如果这样,那秦邵陌要找的凶手就是四皇子?
秦邵陌为何要找真凶?他又会做什么?
如小苒又想起六年前秦邵陌那双带着杀意的眸色。
四皇子是现任皇后嫡出的尊贵身份,如小苒虽不关心朝政,却是早有耳闻,如今朝堂顶热的储君之选,不是二皇子,就是四皇子。
二皇子虽是长子,可毕竟是庶出,十年前选太子时,‘立长立嫡’朝堂内也有一番不小的争议,最终因三皇子是先皇后嫡出,最终被选为了太子。
眼下的再一次‘立长立嫡’风波,恐怕最后还是归落嫡子。
秦邵陌是要同一位储君作对吗?
小丫头胡思乱想一发不可收拾,越想越是后怕,直到身子一个踉跄,被身侧的秦邵陌稳稳搂住腰背,他大手轻拍了一下,小丫头这才回过神来。
如小苒看着阎王镇定自若的面色,她檀口翕动,欲言又止。
“玄澈哥!”
此时一行人从赛场而来,为首说话的男子十分俊朗,目如朗星,唇若涂脂,正是这骑射赛的主人,六皇子。
待六皇子走近,如小苒这才暂时敛起心绪,福身行了一礼,“六殿下安好。”
见到如小苒,六皇子笑道,“呀,小嫂子回来啦,我方才同玄澈哥提起三年前你想要的那只翡翠手镯呢,今日我也带来了,但是玄澈哥得同我比一局,他若是赢了,你才能拿走!”
闻言,四皇子含笑指了指六皇子,“玄澈,我这六弟痴迷骑射,是想着法子激你呢。”
说话间,宦官呈上锦盒给如小苒,锦盒里摆着一只晶莹剔透的翠玉镯子,确实是她三年前想要的那一只。
见到小嫂子发亮的眸光,六皇子又说,“提起这镯子,我想起当年李廷为了它,可是与我在大雨里狠狠比了一局,可惜还是没能赢,不过说到他,也不知这小子去哪鬼混了,几年来一点消息都没有。”
听到‘李廷’两个字,如小苒眸中的欣喜瞬间凝滞,直到消散不见,她才敢觑一眼那位阎王,见他面上看似平静,眸色却是阴沉。
丝毫未察觉异常的六皇子对着秦邵陌又说,“玄澈哥,我可是请了你多少回,都没请到你在我的骑射赛上比一局,今日为了等你,我到现在都没取弓呢,看在小嫂子喜欢这镯子的份上,你说什么也得同我比一次了吧!”
秦邵陌冷冷睨了一眼小丫头,问,“想要?”
如小苒点了点头,随后又慌忙摇了摇头,她不知道这镯子是要好呢,还是不要好呢。
见她这副又要又不要的样子,男人墨眉拧起,最终喝道,“秦哲,备马取弓!”
闻言,六皇子笑逐颜开,也喝道,“给本殿下取弓备马!”
众人闻声,齐齐望向这两人,一个是这骑射赛的长胜之君,六皇子;一个是令北蛮闻风丧胆的万军之帅,武阳侯。
到底谁会赢,自然成了今日的最大看点。
六皇子迅速离开雅间,兴兴地去往赛场。
秦邵陌向四殿下略行一礼告退,随后将小丫头送回雅间,便离开了。
正中雅间内,静默许久的李静璇面色狰狞地反复翻搅手中丝帕,埋怨她皇兄道,“四哥哥,你为何也向着那贱丫头,她也算美人?哼,一副狐媚姿态,真是讨厌!”
男人面无表情,端起茶盏略饮了一口,恹恹地说,“你若是能将秦邵陌吃得死死的,你皇兄我也不必费这么大心思讨好他。”
这句话将小姑娘再要发的牢骚,全都堵在了喉咙口,呛得生疼。
男人动了动手指,刚才去请如小苒的少年公公躬身上前听命,便听到他主子低声吩咐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