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玉哂笑了一声。
说起来,因为是霍衍的未婚妻,她反而被无数人鄙夷,就连那些佣人都没怎么用正眼瞧过她。
都说姜不渝靠着婚嫁实现了阶层上的飞升,可真正让她感觉到被恭维、被讨好的人,居然是浦金悦。 隋玉一想到这,就更觉得可笑。
她凉凉的看着浦金悦,看她笑得苹果肌一抽一抽的,那注射的美白针针孔都快挤出来了。
可是,浦金悦说的话,她一个字都不相信!
早在她出现在这间病房的时候,浦金悦就与周维朗调查了她,还想安排人到她身边接近她,就怕她的存在,会干扰他们控制“浦隋玉”。
他们早就知道,她是霍衍的未婚妻。 只是他们从得到的信息上看,应该是“姜不渝受冷遇,不受宠”这样的字眼,所以,他们才不把姜不渝当成一回事。
而她也一直没什么动静,只是偶尔过来看一下,浦金悦夫妻就放松了警惕,更不把她当成一回事。
甚至,在连舟提出要与“浦隋玉”结婚时,他们把她拎了出来,造谣姜不渝与连舟有私情,以此阻拦婚事。直到霍衍出面,浦金悦夫妻才知道打错了算盘,得罪了人,这时候,她才拼命说好话挽救。
“是吗?”隋玉故意盯着浦金悦的眼看,“看你的眼皮一直在跳,是不怎么好的样子。正好这是医院,要不要找医生看看?”
浦金悦一口气憋在嗓子眼儿里,又不敢得罪她,只能继续挤着僵硬的笑。她摸了摸眼睛:“啊,应该是晚上没有睡好。” 说着,她顿了下,看了眼病床上无声息的女人,哀叹了口气,道:“说来,也是为了我妹妹愁的。”
“哦,怎么个意思?”
“连舟要娶我妹妹,姜小姐你肯定是知道了吧。”浦金悦走到病床边,伸手想摸“浦隋玉”脸孔的样子,但大约是装不下去,就把本就盖得好好的薄被往上拎了拎,一直塞到了“浦隋玉”的下巴底下。
隋玉冷眼瞧着她虚伪的“姐妹情深”,想浦金悦一直恨她克六亲,为了装给姜不渝看,真是难为她了。
而隋玉本人,也被她这举动恶心的不行。 她偏过头,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反胃,冷冷道:“嗯,知道的。我还知道,浦大小姐极力反对,说我跟连舟先生是一对,差点让我跟我未婚夫翻脸。
隋玉故意又把话题绕回去,还把事情说得严重,浦金悦吓得都快窒息了。
她的脸涨得通红,扑的粉都遮不住,结结巴巴道:“我、我是真不知道……我看……我好几次看到您跟连舟在一起说话,就以为你们感情好……”
“你确定,你还要继续说下去?”隋玉的声音更冷,吓得浦金悦立即闭嘴收音。
她冷冷瞧了眼浦金悦,耍够了她,隋玉才道:“‘浦隋玉’已经是个植物人了,能不能醒来还得看天意。你与周先生夫妻恩爱,下半辈子有人照顾。” “那连舟先生愿意为你承担了这个负担,负责起‘浦隋玉’的下半生,他都不介意了,你反对什么?”
她绕着浦金悦走了一圈,慢声道:“我听说,当初连舟先生进入浦氏,周维朗先生还很是支持,双方合作的也开心。这要是成了亲戚,不是更好吗?”
隋玉从浦金悦阻拦连舟婚事上判断,双方已经翻脸,并且摆到了台面上。
浦金悦正要说话,连舟进来了。
连舟看了眼隋玉,微微皱了下眉毛,再跟浦金悦打了声招呼。从他的语气来看,他是放低了姿态的。
浦金悦微抬着下巴,一副不待见他的模样,道:“不管你说多少次,我是不会同意你们的。”
“当初,你弄个不明不白的人来,差点把我妹妹弄死,现在又说要照顾她,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
浦金悦当着外人的面,毫不客气的给连舟摆脸色,意图把姜不渝拉到她这边阵营。
隋玉站在一旁安静的当个观众。
她看了看连舟,只见他低垂着眉眼,脸孔在阳光下有着病态的苍白。西装下削瘦的肩膀从斜侧看,已然能看见那微微突起的蝴蝶骨。
隋玉像是突然被刺了下,心脏一阵针刺似的紧缩。
记忆中那个一脸阳光的男人,已然没有了温暖的笑,变得阴郁寡欢。
从她昏迷到现在,已经将近一年了。这漫长的时间里,都是连舟在守着她。
他既要防着浦金悦夫妻,又要稳住公司,在这种情况下,他还顶着来自连家的压力……
隋玉捏了捏手指,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在她在努力完成姜不渝的心愿却将心迷失时,有一个人的心,从未动摇过。
她总在心里说:北城一切有连舟……
她放心把自己交给连舟,信任着他,可却没有想过,她凭什么这样心安理得的依赖连舟……
指甲掐进肉里的刺痛,让她恍然惊醒过来。
她看着连舟安静的给“浦隋玉”推拿,听他说:“‘隋玉’不是你一个人的。我已经联络了董事会,一切,都在董事会上决定。”
他转过头来,定定的瞧着浦金悦,那微微发红的眼睛里,似藏着什么武器。
他突然的强势让浦金悦的心头猛然一颤:“你什么意思?”
“这是家事,‘浦隋玉’姓浦,怎么就要公司董事会决定她的婚事?”
连舟忽然看了眼隋玉,那眼神让隋玉不安。
他想干什么?
……
咖啡厅里,隋玉将点单递给服务员,她要了一杯拿铁,连舟只要了一杯白开水。
过了会儿,服务员把他们点的东西送上来。隋玉看了看那杯清澈通明的白开水,问道:“看你脸色不好,为了婚事烦的吧?”
连舟淡淡看她:“我以为你会很生气。”
毕竟,他把霍衍引来了医院。而姜不渝曾让他保密,她与“浦隋玉”的师徒关系。
隋玉低头,搅了搅咖啡,淡然道:“非常时期,我能理解。”
她抿一口咖啡,觉得这咖啡豆不够纯正,就放下了。她道:“况且,你的澄清,让霍衍跟我的关系也缓和了。”
连舟看她身上的红色呢大衣,明白了什么,点了点头。
两人再无别的话可说,气氛有些尴尬。
隋玉抿了抿嘴唇,把服务员叫过来,同样叫了一杯白开水,又点了一块蛋糕,她问连舟:“你要吗?”
连舟摇了摇头,隋玉就没再说什么了。
当服务员再次把东西送来时,隋玉瞧着那蛋糕,其实没有什么吃的胃口,但还是挖了一小口,放到嘴里。
连舟看了她一眼,道:“不说点什么?”
隋玉咽下润滑的奶油,道:“你希望我说什么?”
连舟瞧着她的脸孔,微微出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婚事,竟然想听听她的意思。
真是莫名其妙。
他失笑,道:“那就说些祝福的话吧。那是你的师父。”
隋玉微皱了皱眉,深吸了口气,还是在祝福之前,把疑问先问了出来:“之前不是说,何应在老先生能够治好她?怎么这么急,在这个时候要谈婚论嫁?”
连舟的表情肃然。他道:“我原来打算趁着浦金悦夫妻为那女明星闹得不可开交,无心盯着这边时,把‘隋玉’转移出去,但周维朗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把浦金悦哄住了。”
说着,他停顿住,微微眯起了眼睛,握着水杯的手骤然用力,隋玉看他手背上鼓起的青筋,意识到那时还发生了什么。她的呼吸微微抽紧:“除了这个,还有别的原因?”
连舟望着她:“姜小姐,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之前,你曾经给我发过一封邮件,提到了镇静剂?”
隋玉呼吸微窒,点头:“但是,你没有给我任何回应。我以为……”
那时候,她托了私家侦探去查的,私家侦探偷了替换下的药瓶药剂拿去化验,查出了镇静剂的成分。
她以为,连舟没有任何动静,是因为他早就知道,而他没有揭露出来,是有别的什么忌惮。
连舟道:“‘隋玉’的昏迷,牵动着整个公司的动向。这个时候,哪怕有一点点的负面新闻传出,外面都会渲染成浦氏内斗,管理混乱,浦氏的上下游客户都会抽身而去。尽管这是事实,但只要不捅破那层纸,一切就还保持着平衡。”
“查出镇静剂的成分又如何?这件事只能内部调查,只要浦金悦不承认,她甚至可以反咬一口,那是我安排的。”
连舟讽刺的笑显得苦涩:“她是‘隋玉’的亲姐姐,唯一的亲人,她能够以姐妹亲情推脱一切责任。而我,只是个外人……”
“我在公司身居要职,在这个时候,只要动一动心思,公司大权就落在我手里……浦金悦会以这个理由,把镇静剂推在我身上。”
隋玉的呼吸低沉,确实,哪怕提出有人要害“浦隋玉”,用镇静剂让她永远保持沉睡,但没有证人,就无法证明,是谁对她用了药。
她道:“所以,在你被浦金悦阻止转移师父时,你提出来要与我师父结婚,就是要以亲人的身份,保护她?”
连舟:“只要‘隋玉’一天姓‘浦’,浦金悦就永远以她唯一的亲人自居,可以掌控‘隋玉’的一切。”
隋玉想到了什么,道:“那医生……只要找到医生……”随即,她摇了摇头,自己先否决了这个方法。
每天开的药单,需要有医生签名,药单上没有镇静剂。但不代表医生不会把不存在的药放在里头。
那段时间,给“浦隋玉”治病的医生有很多,就更不好找人。况且,还有护士“加药”的可能。
这件事,不公开查,只靠私查的话,就是一桩罗生门。
所以,连舟那时候提都不提,还让她也别再理会,除了不想刺激浦金悦夫妻之外,还有不想被她夫妻二人倒打一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