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古朵抬起头看了看左侧不远处的山坳里飞出求救的那支火箭,咬着牙低声喝道:“不许管,马上沿着来路退出去!我们中埋伏了……”
“是……可大部主会不会……?”那个心腹手下低声问道。
“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们的人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撤!”
旁边的一座高土岗顶上,杨离带着洪九和阿东两个正冷冷的看着夜色下打着火把疯狂向外逃窜的上百名党项骑兵,三人身后……静静地蹲伏着三十来名醉荫楼武艺最精熟的折花卫!
阿东握了握拳头,低声说道:“小郎君,可惜了……这伙儿党项狗贼一直不肯分兵,像只刺猬一样。要不然咱们三十多折花卫高手,肯定能宰掉他们至少一半……”
杨离看着脚下这些乱哄哄急匆匆的党项人,突然抬起手,低声喝到:“劲弩!全部上弦……攻击这伙儿党项人队尾的骑兵……攒射,不留弩箭!”
三十对一百!洪九和阿东对视一眼,洪九还是低声问道:“小郎君……直接攻击这些党项骑兵,万一他们回过头直接围杀我等可就麻烦了!”
杨离眯起眼睛远远的看着那个党项骑兵的头目,嘴角轻蔑的撇了撇:“他……不敢!一旦遇到攻击……他们只会逃的更快!”
阿东转身就下去将命令传了下去……一众醉荫楼的折花卫互相看了看,然后迅速的布置好近二十具劲弩,弓弦绞起弩箭搭好……所有人都静静地看着头顶上小郎君杨离的位置……
党项人的骑兵队伍沿着狭窄的沟底在迅速的通过,现在已经过去大半了……只剩下三四十个胆战心惊的家伙在队伍后面拼命的催促战马加速离开!
杨离举起自己那张黑黢黢的强弓,搭上一支雕翎羽箭,然后就站在夜色中慢慢的,一点点的拉成满月形状。锋矢稳稳的瞄准着党项人队伍的前方……
嘣……咻!
羽箭在夜色中猛然响起,回荡在黑漆漆的垣地土岭之间……所有的党项人一下子惊呆了瞬间,然后急忙寻找弓弦声音响起的位置……
“啊……”一声惨叫,一个穿着札甲的党项什长捂着中箭的咽喉翻身落在了地上,一下子……所有的党项人都紧张起来,弯弓搭箭看向夜色中那座最高的土岭……
阿古朵回身看到自己的这些手下全都惊魂未定的样子,刚要开口、就听见一阵密集如爆豆子一般的劲弩-弓弦爆响在土岭那侧传来……
阿古朵直接转头就抽了坐骑一鞭,然后伏低身子拼命的往外冲去……
党项人不傻,不但不傻……他们在漫长的岁月里其实是在不停歇的征战!与东边的汉人交战,与北方的游牧部落交战……与称霸一时的回讫人交战,还有凶横的吐蕃六谷部……数十年上百年的厮杀逃亡与劫掠火并,让党项人几乎都成了职业的盗贼马匪和骑兵战士!多危险……他们有着最本能的反应和判断!
“逃……”“有伏兵……快逃出去……”
此起彼伏的叫喊在这队骑兵之中响起,有盾牌的立刻解开盾牌意图举起来防御,所有人则是都在打马意图躲避上面劲弩的袭击……
来不及了,劲弩的射速不是抛射的弓箭所能弥补的,几十只精钢箭头的弩箭撒下……举着火把的党项骑兵顿时哀嚎一片!
有一些性子剽悍的党项骑兵举起角弓意图与身后土岭上面的伏兵对射,可那些伏兵的弓弩手立刻将弩箭泼洒向这些最剽悍的党项人!
几个党项骑兵立刻变成刺猬一样载到在地上,倒是用自己的性命给旁边的同伴争取到了一丝机会……剩下的党项人离开催马拼命的逃窜,马蹄将那几个同伴的尸体踩踏的面目全非变成了一地碎肉……
阿古朵带着剩下的近百人亡命一般向着垣地外面冲去,压根就没想过要回身与敌人交战。
杨离站在高地土岭上,夜风吹拂过来,吹起了他因为奔波来不及梳理而散乱下来的几缕黑发……身后的三十名折花卫收拾起劲弩和弓箭,目光炯炯的望着自己的这个首领……醉荫楼小郎君!
洪九带着几个身手最灵活的折花卫猿猴一般滑下黄土岭,飞速的将几名被弩箭射倒在地却还在挣扎的党项伤兵结果掉 顺带收回了七八匹惊慌乱窜的无主战马……
杨离摆了摆手,身后的阿东立刻附身上来……杨离指着另外一边传出厮杀和哀嚎声音的深谷说道:“现在就是要比速度,我们这些人……除了劲弩和箭矢,其他的什么都不要带,一处处的去支援……要让党项人摸不清楚我们到底有多少人!到底有多少伏兵!要不然……等他们醒悟过来集结在一起,我们现在缺少马匹……连逃走都成问题!”
“是!谨遵小郎君号令……”
“谨遵小郎君号令!”
所有人闻言立刻抛掉身上除了弓弩箭只以外的所有东西,站在夜色中嘶声吼叫到。
从一开始的轻敌遇袭,到伤亡惨重……再到互相求救和撤退集结,一对对损兵折将的党项骑兵渐渐的开始与醉荫楼护卫们正面交战了……
尽管在狭窄复杂的地形里,甚至有的地方党项人不得不放弃马匹来和埋伏的汉人肉搏拼杀,可毕竟党项人占据着人数的优势,再加上他们养出来的凶悍狠辣的性子勇气,渐渐的……醉荫楼护卫们的伤亡变得越来越大!
又是一场伏击,这队二十人的党项骑兵只剩下七个人了,幸运得是另外一队十几个党项同袍在最危险的时刻从狭谷通道的左侧崖壁上挥舞着弯刀滑下,将那五个身手矫健敏捷且携带着一具劲弩的汉人护卫砍死在地上。
十几个劫后余生的党项人丢光了所有的马匹,喘息着坐在地上回神……地上四周全都是尸体、因为这五个躲在暗处放冷箭的汉人,党项人整整死掉了七个!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汉人的商队护卫变得如此难缠且身手高超性子狠辣了?
夜深了……可无魂垣里面的杀戮却愈发的惨烈了,一具具尸体倒在冰冷的黄土地上、沙坑里陷阱中……醉荫楼护卫们的伤亡也越来越大!
尽管这些江湖厮杀经验丰富的汉家子在拼尽一切,利用埋伏和陷阱,甚至是暗杀下毒的手段在不惜代价的狙击党项人,可最终还是有些招架不住了……
余下的党项人最终还是又聚合在了一起,而此时的三百多人……除了跟随阿古朵逃出去的八十来人,居然只剩下了不足一百二十个!
一个百夫长被一个身中数刀倒在他马底下的醉荫楼护卫给偷袭了……本来怒气冲冲下马去砍这个汉儿脑袋,可哪知这个年轻的汉人居然含着一口气在装死!暴起一刀……这个汉人临死前居然把那柄断刀狠狠地刺进了百夫长的脖子!
乱刃之下这个汉人被愤怒的党项人剁成了碎肉骨头……但所有人都记住了这个年轻汉人临死前将刀子刺出之时那狰狞的表情……这些汉人怎么变得这么凶悍了?
莎木里大部主已经上马站在了无魂垣这片土岭的边缘……弯弯曲曲的一条看不清楚是土路蔓延进到垣地里面……此时已经有一阵马蹄声杂乱的向着无魂垣外面奔来。
一个心腹亲卫催马挡在了莎木里的身前,两侧又涌上来几个亲卫将莎木里保护起来……
一群骑兵冲出,直奔莎木里的位置而来。数十名最悍勇的亲卫见状松了口气……出来的是马鸣谷资格最老的百夫长,阿古朵!
莎木里冷冷的看着奔出来的这七八十个骑兵……静静地看着老阿古朵一身狼狈的样子,看着这个老部下翻身下马跪倒在自己的马前……
“大部主!里面……里面到处都是埋伏好的伏兵啊!另外……另外两个百夫长不听我的劝告,非要分兵追击那些汉人!可……可那是个陷阱啊!”
莎木里冷冷的看着地面上这个看起来很是狼狈的部下,哑着嗓子问道:“某问你……里面到底有多少汉人?你没有分兵……可整整一百党项骑兵,到底被多少汉人给吓得丢盔弃甲逃了出来?”
“回大部主……看不清楚,看不清楚啊!弩箭箭如雨下……队伍正好在通过一条窄路,咱们根本就没有还手的机会啊!到处都是惨叫……都在发射火箭求救!我怕糟蹋了大部主这些宝贵的属下……这才冒着箭雨一直杀了出来,请大部主调集我马鸣谷的大军,一举荡平这些狡猾的汉人,为死难的兄弟们报仇雪耻!”
莎木里转头看了看黑黢黢的垣地,一字一顿的问道:“那就是说,你阿古朵根本就不清楚有多少汉人在埋伏偷袭你们,你根本就没敢还击也没有搭救援助里面分兵遇袭的自己人……然后夹着尾巴像怕死的野狗一般自顾自的逃了出来?”
阿古朵闻言后背一凉,立刻付在地上脑袋顶着地上冰冷的黄土,哀嚎道:“大部主……老阿古朵都是为了保住大部主的士兵啊!我们根本找不到那些汉人的藏身之处,黑暗之中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汉人,儿郎们都已经被袭击怕了……”
“够了!”
莎木里一抖缰绳,坐下的战马一甩头向前走了几步,地上跪着的阿古朵立刻狼狈的躲了开来……
莎木里扫了面前这些面露羞愧之色的数十名党项骑兵,开口喝道:“你们这些丢弃同伴的懦夫……现在,某要带着所有的亲卫去无魂垣里面击败这些狡猾的汉人,去救出被袭击的党项兄弟们!杀死这些汉人!”
一众党项骑兵齐齐举起武器呼喝响应……“追随大部主,杀死这些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