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良微一点头,直接迈步上楼。
店小二揉着屁股,噘着嘴,一脸委屈的嘟囔道:“他谁呀?”
掌柜的瞥了一眼楼梯上的人影,挥手作势还要打他:“你眼瞎啊,那是咱们的县令大人!”
“啊?”小二吓得猛一缩脖儿,飞速转身关门去了,直到掌柜的都上了楼,他还忍不住想打自己的嘴。
闫良被安排在了穆敬荑他们旁边的房间,里面的客人被掌柜寻了个由头换了位置。常言道;强龙不压地头蛇,他们也只能忍了。
夜半,穆敬荑隐约听到有人叫她,音量很小,但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却听的很清。
“荑妹妹...荑妹妹......”
她听出来了,是那个混账登徒子闫良的声音。
穆敬荑翻身,故意充耳未闻,却在下一秒听见紫芙疑惑问道:“是谁在说话?”
吓得她慌得一批。
这种事情,不管女方做没做,传言一旦出来都是一边倒,受批判的永远是女子。穆敬荑心中恼极恨极,真想一掌拍死那人,可杀人偿命,犯法的事她又不敢干。
翻来覆去几个来回儿,她只得坐起身来,蹑手蹑脚的下床,穿上外衣,轻推房门走了出去。
“你去哪儿?”紫芙突然开口,借着月光,那双漆黑的眸子里竟染上了一丝晶亮。
穆敬荑强自镇定的回应:“茅厕,去去就回,你先睡吧!”
“用不用我陪你?”
“不用,外面有亮光,我不怕!”眼见着紫芙再次躺下,她忙抚了抚胸口,暗自吐出一口气,轻声关了房门。
穆敬荑此时既憋屈又郁闷,感觉自己竟像那偷情的女子一般,心虚的连气都喘不匀了。
“荑妹妹,我就知你会出来的!”闫良嬉笑着一把扯住她,快速进了旁边屋子,“咣当”一下关了房门。
穆敬荑顿时全身戒备,一甩袖子斥道:“你放尊重点儿,否则我可要不客气了!”
闫良表情一僵,下一瞬又露出一抹诡谲的笑,转身坐到桌旁,悠闲地端起茶碗,抿了一口:“穆敬荑,你还想不想要那江灵络活着?”
他的语调渐冷,隐隐透着威胁:“你可想好了,只一念之差便可左右姓江的生死。”
“你?你无耻!”她气的握拳,眼神狠狠的瞪过去。
“哼哼,我无耻,那也是被你逼得!”闫良紧抿了唇,眼中深情款款,语调哀伤:“与你分开的每一个日夜,我都控住不住的想念,你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仍旧历历在目如影随形......”
他轻抚胸口,仿佛痛苦哀伤至极,微红着双眼,薄唇一开一合间诉说着感动自己的情话:“如今咱们再次相见,我相信这是上天给予的机会,说明这姻缘还未了。
你若能甘心嫁我,哪怕做个外室也好,以后我定保你衣食无忧,尽享荣华!”
“呵呵,严大人真当我傻吗?”穆敬荑忍不住嗤笑,眼中满是轻蔑与不屑:“跟我提衣食无忧?我自己靠双手完全可以挣来,就不劳大人费心了!至于荣华富贵,只怕是你的正妻白氏才可享有吧?”
闫良张了张嘴,无从反驳,却又忍不住猜想,定是荑妹妹吃醋了,怨他娶了白氏。
想到此,他又不禁笑了,眼中满是挚诚:“白氏不贤,我终是要休了的。你也清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作为独子我也是有苦衷的。”
“我怕您是误会了,对于大人的私生活,民女并不感兴趣,若是大人真心相帮,还是提些切实的条件出来吧!”穆敬荑也不站着了,直接从桌边拉了把椅子,故意拉远了些坐下。
闫良静静看着她动作,眼神中有些愠怒之色,使劲儿咳了咳,这才掩了去。
“如今我已是七品,只要五年政绩评优,便可升任,到时候便不受那白家所束。休了白氏,风风光光迎你进门,可好?”
穆敬荑不耐得叹了口气:“你还有旁的说词吗?若没有正事,我这便走了!”
见她起身,闫良慌忙追了过去,故技重施,仍企图抱住她。这次穆敬荑有了防备,迅速抚过藤木手环,转身抬脚就是一踢。
可惜她用力即便只有三成,对于只懂读书并不通武艺的闫良来说也足够大了。
“咔嚓...划拉......”木质窗框被撞的拦腰折断,随着人影一齐跌落下去。
见到如此情景,穆敬荑又忍不住后怕起来,慌忙纵身下跃,伸手扥了一把即将落地的闫大人,这才免了他受伤骨折的危险。
闫良借势站稳脚,待看清面目,不禁一怔:“你竟然会功夫?”
“哼,懒得跟你废话,我再问一次,你放不放人?”穆敬荑恨恨叹了口气,自己还是做不了那彻彻底底的恶人,恐怕这厮仍难死心。
闫良喉咙滚了滚,依依不舍的松开手,在她清冷目光的注视下,点了点头:“我放,只要你高兴,我什么都愿意,即便那......”
穆敬荑眼神一凛,纵身跃上屋顶,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你果然是仙子一般美好,虽然性子泼辣了许多,但更魅惑人了!我的荑妹妹...你终究还是舍不得.......”他望着夜空中隐隐闪烁的繁星,口中喃喃有词。
待穆敬荑回到房里,脱衣睡下,门外很快响起了纷乱的脚步声,惊呼声......
次日,天色又有些阴沉,穆敬荑叮嘱紫芙收拾好行李,吩咐徐亮套上车,吃过早饭,三人便出发去了大牢。
卯时末,果然从小门儿里走出了一位身着破衣满身脏污的乞丐,紫芙一眼看清来人,慌忙小跑着迎了上去。
正当几人坐上马车,驶离大牢附近时,就被另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拦了去路。
“小姐请慢行,我家妇夫人有话要说!”王嬷嬷凑到车门跟前低声道。
穆敬荑立即开门,轻盈跳下,对着华贵马车微一蹲身:“夫人但讲无妨!”
里面的人没有露脸儿,依旧端坐着,隔着帘子与她对话。“妹妹此行是打算不告而别吗?”
“哦,姐姐误会了,我已想好,不日便在这祈安县城开一家铺子,除了卖脂粉之外还会卖养颜汤药,姐姐想要的,妹妹自会配齐,直至效果满意,否则绝不收费!”
车厢内的人貌似沉吟了一会儿,半盏茶的时间过后,突然开口:“可有凭证?”
“有!”穆敬荑从身侧的布兜里翻出两章写好字的字据出来。
王嬷嬷接过,递了进去。
“姐姐签字画押均可!”
片刻之后,字据被递了一张出来。“店铺何时能开?”
穆敬荑暗自算了算:“约莫一两月,需得准备准备。”
“好,可以等!”
“那姐姐就此别过,后会有期!”穆敬荑利落的蹬上马车。徐亮开口“驾”了一声,枣红马四蹄翻飞,快步向前驰去。
“夫人,我怎么看着那马有些眼熟呢?”驰劲坐在车辕。目不转睛的盯着那马车行远,突然冒出一句。
“哎呀,忘了问她名姓了!”白婉馨扼腕叹息,忍不住拍了下车内的小几。
一旁的瑜瑶猛然想起,说道:“奴婢曾听客栈的伙计说过,她姓穆。”
“你说什么?”白婉馨突然提高音量,惊的瑜瑶欠点将头磕破,身子后仰的力道着时不小,她也不敢去揉,胆战心惊的等着夫人动怒。
白婉馨眼神几经变幻,喃喃道:“难道是她吗?怎么可能!看穿着打扮也不像啊……”
直至马车进了府衙,她也没从思绪中醒过闷儿来。
“夫人,咱们还去见老爷不?”瑜瑶小声问道。
“啊?”白婉馨茫然仰头,看着府衙上黑底金字的牌匾,‘祈安县衙’几个大字在日头下熠熠生辉,恍惚间她仿佛不认识了一般:难道之前都错了吗?
这边厢,穆敬荑一行人载着如同乞丐一般的江灵络出了祈安县城,却被对方执意要换身干净衣衫的想法阻了行程。
没成想紫芙竟想的如此周到,果真带了备用衣衫过来。穆敬荑跳下马车,将车厢让了出来,由着他去换。
见到紫芙不顾男女之别进去伺候,她瞬间惊呆,这俩人不会是……
穆敬荑犹豫了一路,不知该怎么问出口。
紫芙瞧着她紧锁眉头,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忍不住劝慰:“穆姐姐,你不要太担心,有江大哥在秦湘一定有救!”
“嗯嗯!”她随口应着,又催着徐亮赶快点儿,恨不得立即回到秦湘身边。
好在天色虽阴,却终是没有下雨。
车子在入夜之时,驶到了凌霄苑门口。
穆敬荑拿出钥匙开了门,引着几人进去,留徐亮一人安置车马。
后院儿秦湘那屋还点着油灯,显然小玉并没有睡下。
“小玉开门,江神医来了!”她对着门轻敲了敲,里面很快便有了回应。
“主子,您可算回来了,秦姐姐她……”
门被打开,下一秒小玉便扑进了她怀里,哭得无尽委屈。
江灵络闻言,迅速挤了进去,径直冲到床榻前,见到满脸病容,憔悴到没了人形的秦湘,身子猛地一震,凉彻心扉。
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伸手搭脉。面上肃然冷静,心中却如惊涛骇浪一般,痛得连呼吸都无比艰难。
是他任性了吗?不该忌讳那些世俗,不该故意丢下她而离开?
若是再晚一步,伊人已逝,这世间还有什么是比眼前之人更重要的?答案很显然-----没有!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相知相伴,多年的情分永远也躲不掉。
可心底的那份伦常道德,又让他不得不逃避,看着熟悉又陌生的眉眼,他心如刀割。
小玉停止了哭泣,静静看着江神医操作,时不时按着吩咐,或打一盆水,或递些器具。
紫芙手脚麻利的侍立一旁,总能在下一秒准确的将东西交到江灵络手中,两人配合的默契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