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后院回来,她先是去了秦湘那屋。
淡淡的药香味盈满房间,床榻整洁,临窗位置的桌案上大大小小放着不少陶瓶瓷瓶之类的物事。
笔架上垂着两只笔杆油润的牛角尾三镶黄牛耳毫,一旁的笔山上还放着一只踏雪寻梅白玉套杆紫毫,笔形略小,笔头略有些湿润,显然不久前刚刚用过。
“秦姐姐一早起来就写字了?”她疑惑问道。
“嗐,突然想到个好方子,正适合当下这暑热时节,怕过会儿要忘,便起来记上了。”秦湘举着手将乌发盘在顶上,头也没回,只借着镜子里模糊的影像与她应答。
“昨日客人多吗?”穆敬荑坐到床边,看着她梳头。
“请平安脉的挺多的,还有就是问芙蓉露什么时候发放的人,我也正打算与你商量这事呢。”秦湘插好簪子,对着镜子左右照照,又笑着拍了拍脸。
“嗯,之前肤色差了不少,还是得好好补补才行!”她嘟着嘴自言自语,过后又不好意思的转头看穆敬荑:“咱们这芙蓉露之外,再加一种专做饮品卖的去暑汤如何?”
穆敬荑看着她那模样直觉想笑:“秦姐姐,你从何时开始,竟如此注重容貌啦?”
秦湘白了她一眼:“嘿,这话说得,我怎么就不能爱美了?哎呀,跟你说正事呢!”
说完,她嗔怪的推了一把,眼神清亮:“芙蓉露这月初没来得及发放,月中连发两日可好?”
“嗯,也行!”穆敬荑被推的身子故意晃了晃,摇的似风摆荷叶,逗得秦湘嬉笑连连。
“自然是好,我还想着要做些冰镇的,又担心女子吃了寒凉反而不好,毕竟咱们主打的还是医馆而不是茶室。”
秦湘掩唇轻笑:“是,冰镇之类的物事吃着一时爽快,终归还是对身体无益。”
“秦姐姐,那咱们院里是不是还需招人手啊?”
秦湘歪着头想了想:“招人手是肯定要的,咱们院里的人经营凌霄苑本就够忙碌了,再做胭脂水粉根本就忙不过来。为了赶制小衣,安心天刚亮就起来做针线,实在太劳神。”
穆敬荑点点头:“我也这样想,而且穆贵坊那边的落云香,也最好单分出一部分人专职来做。作坊那边活计太忙,根本顾不上这些。”
“嗯,那你是不是还要买个院落?”
“哎呦,还真是!我是想问问你,工人是买丫鬟婆子呢,还是从四外找些妇人来做?”穆敬荑站起身,一想还要买院子,心里又急上了。
秦湘见她如此模样,也选择了长话短说。“买仆役做工是好管理有忠心,但以后买卖做大了,你总买仆役,这就成了一笔不小的开销。
况且仆役还要考虑到安置、婚配之类的琐事,你需要操心的地方太多。若是招工人,便只考虑管理和配方的保密性就可以了!”
穆敬荑听完,顿时眉开眼笑:“秦姐姐,你真是我的福星,看事情透彻多了!我觉得还是要买几个仆役,将生产的重要环节交由他们,其他无关紧要的部分留给工人来做。”
秦湘含笑点头:“如此甚好!”
“那我先走啦!”她俏皮的摆摆手,喜滋滋离开了。
出了凌霄苑,穆敬荑犹豫了下,转身去了西面的魏家皮货。
此时的店铺中,正站着位粗豪大汉,宽肩如山,一身肤色油光黑亮,腰跨长刀,身背弩箭,手上拎着个竹制的架子,上面是熟好的各种动物皮毛。
话说自打穿越过来除了张贵祥,她还真没见过几个带铁质武器的人,眼前的壮汉比之旁人彪悍不少,跟个熊似的,出口的声音也瓮声瓮气。
穆敬荑站在门前踟蹰着,有些犯怵,不敢进去。
魏雨正在验皮子,见到她的身影立即笑道:“穆掌柜今日得闲啦?这凌霄苑自打开业,连我们这皮货铺子都沾光了!”
“好事儿,咱们互惠互利嘛!”穆敬荑莞尔一笑。
壮汉闻声回头,看到她突然愣住了,眼中神色变换,似要躲闪又发觉以自己的块儿头,根本无处可藏。
魏雨站在比自己高了半个身子的壮汉跟前毫无惧色,脸上依旧笑意吟吟。
“嗯,我们掌柜的说了,年底若是能比上半年盈利超两成,就给我涨工钱,到时候我定要好好感谢一下穆掌柜。”
穆敬荑一边听他说话,一边偷眼瞄着那人,而那人的一双牛眼似也在瞄着她。
“哎,钱您收好!”
“嗯!”壮汉张开大手接过一个不大的银锞子,揣进腰间的皮袋中,转身便往外走。
穆敬荑连忙闪身,让开道路。
壮汉经过她身边时顿了顿,低声嘟囔一句:“当初对不住姑娘了!”
“嗯?”穆敬荑诧异的盯着他的侧颜细看,仿似还真有些眼熟。正愣神儿之际,那人便走远了。
魏雨付了钱,将皮子一张张码好,吃力的抱了起来,扭头道:“穆掌柜您先坐,我放完东西就出来。”
“哎好,先忙活计要紧!”穆敬荑说着话,寻了把椅子坐了,脑中开始极力回想自己何曾见过那人。
盏茶时间过后,魏雨拍打着衣襟出来了。
“刚刚那人在,我瞧着掌柜的似有些惧色,不用怕,他就是个猎户,不吃人!”说完便咧嘴笑了起来。
“他是哪里人?”穆敬荑没有接话儿,转而问道。
魏雨拧着眉头想了想:“哎呦,他这是第二次来交皮子,话又少,我还真不清楚。”
“噢......”穆敬荑不禁讶异起来。
“您今日有什么事吗?”
“噢,是这样,我们凌霄苑的产品销量不错,打算建个作坊,专门生产胭脂水粉等物,可这原有的地方就摆不开了。
魏小哥在这附近待的时日久,又是个能言会道的,我便想着求您帮忙介绍几处院落,一进二进的都可,位置越近越好。不知您认识的人里,有没有这样的主家?”
她说话间不觉欠了欠身子,做出一副洗耳聆听的模样。
魏雨皱着眉头想了想,嘴巴咕哝两下道:“一旁的香烛铺子您知道吧?”
穆敬荑点点头。
“主家就在这附近住,前段时日我总听那岚婆子抱怨主家要关门儿,好像是老人年岁大了,眼前的儿子不咋孝顺,想搬到三儿子家养老,把这铺子盘出去留作日常花用。”
穆敬荑一听这话就有些犹豫:“那老人卖房子,眼前的儿子不会来抢吧?”
魏雨笑着摆摆手:“那倒不会,眼前这儿子是个行脚商人,手里有钱。宅院建在北街那边儿,比这里可好多了,他看不上这些。”
“哦,还有别家吗?麻烦魏小哥都帮着问问,事成之后,咱们就按牙行的规矩算。”穆敬荑起身,正色道。
“不用不用,咱们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哪能收钱啊!”魏雨直接拒绝。
“魏小哥,我说的都是实在话,俗话说亲兄弟明算账,咱们以后保不齐还有合作。
有您帮忙,我付工钱心甘情愿,图的就是稳妥可信又便利,谁让咱们是邻居呢!您就多受累,到时候我请您吃饭!”
穆敬荑笑着行礼,吓得魏雨连忙躲闪。“哎哎,使不得使不得,您是掌柜,我就是个伙计,这不是折煞我了么!您放心,这事儿我定给您办好喽。”
两人一番客套,穆敬荑走出了皮货铺。
正要去镇南面寻那吴婆子去,就见岚婶从香烛铺里探出头来。“掌柜,这铺子您买下了么,什么时候接手啊?”
穆敬荑见她一副认真模样,也不好不理,便顿住脚步,解释道:“正在看,对比后要是合适就买了!”
“那我的差使......”岚婶欲言又止,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以她上次的态度实在没脸再提这事儿。
“婶子若是换个环境,愿意吗?”穆敬荑沉吟了会儿,问道。
岚婶搓搓手,微垂着头,神情有些窘迫:“可奴家没干过旁的,怕坏了事儿!”
“无妨,我们有人亲自教授手艺,婶子若是只为挣钱不怕苦累,凭着多劳多得,收入自会丰厚。”
“那我愿意!”岚婶想也没想就应了。
“您可想好了?活计肯定没有现在看铺子轻松。”穆敬荑有些怀疑,这人看着有些执拗,也怕不好管理。
“奴家愿意,多挣些银钱,将来若是能买个小院,年老时也不至于居无定所,连餐饭都食不饱。”岚婶眼中神色极为认真,生怕她不信任,
“好,既然如此,您帮我再招一下人手,年岁大些的妇人也可,家境困难些的姑娘也成,总之只要女子。
作坊做工,月钱多少根据活计而定,若是手脚勤快的,一月六百文定是有的,将来熟练了或者做个管事,一两银子也有可能。作坊里管吃住,挣得月钱都能剩下。”
岚婶越听眼睛越亮,忙不迭的点头:“可以可以,奴家认识的赋闲之人不少,均是女子,掌柜的想要几人做工?”
穆敬荑闻听此言,也有些欢喜,简单思虑了一下:“先招五人,等以后生意做大了再增加。不过咱们得招那些手脚勤快,爱干净懂规矩的,不符合要求的可不能要。”
她觉得还是丑话说在前头好,否则日后闹将起来,谁脸上都不好看,也耽误生意。
岚婶微微蹙了下眉,缓声道:“那奴家得好好把关,断不能给掌柜的添堵。”
“嗯,此事就交由您了,若是人手最后没挑够也无妨,人不在多而是在精,只有产品质量保证了,才能有希望扩大生产。您好好干,自少不了好处。”
穆敬荑又留了个带着甜味儿的诱饵儿出来,好让她有些动力,又不至于自负。
“哎哎,有您这句话,我心里便有底了!”岚婶蹲身施礼,似乎现在就将她当做主家了。
穆敬荑也没推诿,欣然受了,这才告辞离开。
本来她独自出门有枣红马可以骑,但一想到买了仆役没法带,还不如到时候租辆车来的便利,只得锻炼锻炼腿脚,步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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