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墨涵那一战回来后,你的伤口感染,直接晕倒了,这一睡就是一天一夜。”
听到盛铭远的话,盛执景混混顿顿的脑海才渐渐有了一丝意识。
那天刚从怡红楼返回军营,就碰见丝烟来找他说想去看她的姐姐。 当时他觉得,她的姐姐已经被救了出来,让她回去也是可以的。毕竟她是陈词身边的人,在战场上也多有不便。
后来记得他还让洛浮生亲自护送。只是后来的事就记不太清了,他当时眼前一片模糊,彻底失去了意识。
正想着,这时营帐前的帘子被人掀开了,伴随而来一道出乎意料的声音。
“盛大哥!你怎么样?”
莫轩正端着一碗东西从外面进来,看到他醒了,脸色有些兴奋。 盛执景侧着头看去,看到莫轩,眉心皱的很紧,他撑着床板起床,好像牵扯到了伤口,眉心又蹙了蹙。
他还没坐好,就焦急开口:“你怎么在这儿?”
莫轩放下手中的那碗药,立刻来到盛执景身旁扶着他,犹豫片刻后说:“魏冲是不是在这儿?”
盛执眼底滑过震惊。
莫轩吸了一口气又说:“他果然在这,这是我的事情,我一定要亲手解决了他。” 盛执景紧锁眉头,面色很沉,他冷声反问道:“我给你安排的任务是什么?”
莫轩垂下眸子,他不敢抬头看别人。
“我的话你也不听!”盛执景有些怒意,依旧声音很冷。
莫轩皱了皱眉,实在是气不过,他嘴巴动了动,抬头反驳:“陈词她们在怡红楼待着,又没有战争有什么好保护的!”
盛执景还没开口。 旁边沉默良久的盛铭远,听到陈词的名字,脸色很沉,他先冷声开口:“又是这个陈词!”
他看向盛执景,言语狠狠责怪:“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军中是什么名声!”
盛执景微皱眉,有些不明所以。
“军营中都在传,堂堂一军主帅,没一点儿正事,居然是个断袖。现在军心十分不稳。”盛铭远很气愤,“这传出去,我们盛家的脸面往哪搁!”
“当时萍城之战因为胜了,所以我就没说你,那么重要的一战你不返回军营,让莫轩冒险冒充你,你却跟那个什么陈词在外面鬼混。” “现在倒好,大战在即,用人之际,你非要去怡红楼救姑娘,还把重要的人都派过去。”
“执景,你再这么执迷不悟下去,军队就要玩完了!你的家国使命也是泡影。”
盛铭远存着一口气,他振振有词的说了一堆。
盛执景听着眉头越蹙越紧。忽然一阵猛咳上来,他抬手捂着嘴,咳得脸很红。但嘴唇却苍白。
一旁的莫轩也听的有些无言,他想替陈词解释一下,但又不敢。后来看到盛执景在咳嗽,他见状,立刻端着一旁的碗递过去:“先吃药。”
盛执景摇头。
良久后,他稍稍平息,开口:“叔父,首先我需要澄清一点,陈词是我的女人。”
闻言,盛铭远有些震惊,紧接着,就听到他又说。
“还有,我做的任何决定,都经过深思熟虑。也许不是符合你心意,但并不是什么胡闹。”
空气微微凝滞,盛铭远嘴唇翕动着有些说不出话,他向来知道他的脾性,他不爱解释,但是搁在心头上的事情上却是据理力争。
盛铭远微微收了一下自己的脾气,又改怀柔的方式,劝解道:
“执景你怎么就是执迷不悟,陈词是个女人,你觉得对军心就没有影响了,她把你迷的神魂颠倒,让你忘记了初衷。身为盛家后代,怎么能耽于儿女情长。”
盛执景微蹙眉,薄唇微抿,他缓缓闭眼靠着身后的床榻微微转过了头。
有一句话,说的很对,他确实对她着了迷,十魂有九魄都在被勾着想去见她。但是现在不能,却不能。
还有事情未完成,这是墨涵,他盼了多久的对手。
他沉默着,周身都是凝固的冷气压。
“你——”话到嘴边,盛铭远看到盛执景的反应,就知道他不想听了。他长叹一口气,皱了皱眉头,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稍稍过了一段时间,盛铭远从床边起身,看着给他一个后背的人。
再三犹豫良久后,他说:“你再好好想想。”
说完,盛铭远转身就要走,这时一直沉默的人,却突然开了口:“叔父,让我放弃她根本不可能,叔父也不必再劝。”
“军营事情那么多叔父先去忙吧,莫轩送叔父回去。”
他下了逐客令,直接。
盛铭远脸上震惊异常,他还想再说什么,但知道说什么也是无用了。皱眉转身离去,莫轩见状,立刻跟上。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莫轩又回到了营帐。空气沉默良久后,他听见一道声音隔着空气传来:“小轩。”
“这是你自己的事,自己来做吧。”
盛执景靠着床头微阖眼,也许他确实不能在让他躲在象牙塔中,有些事情总要面对的。
譬如插在心口最深处的那把刀,它伤人最深,让你流干了血却不让你死去。即使周围伤口明明已经完全长好,你不碰它就不会痛,也死不了。可是一旦碰了,就不只隐隐作痛,有时还会要命。
无论莫轩还是他,只有拔了它,才会搁下,这是必经之路,活不活的下来,也是命数。
.
临近正午,秋日的太阳,高挂在天空,不像夏日那样灼热,却莫名有一种凄清。怡红楼大门紧闭,在往日,一般这个时候,也会有熙熙攘攘的人群,可是如今却是一个人都没有。
前厅,红鸢一个人坐在圆桌旁。她手撑着额头,眉头蹙得很紧。
昨夜陈词消失后,派出去找的人,一波接一波。昨日有人说看见陈词被一个身披黑色披风的男人带走了。那人走的匆匆,没有人看清。
这一夜,她一直坐在这里,等消息。
她第一眼见到陈词,她望过来的目光透彻的仿佛要将人看穿一样。只一种感觉,这个女人很聪明。
本来以为两人,只是萍水相逢般,各取所需。
哪想,经过昨晚的醉酒,仿佛触动了女人之间心底的那根共通的弦。
为情所困的人,大多相似。
这时门被打开了,昨夜去找人的一群侍从回来了。
红鸢抬头去看,见他们身后没人,不用问也知道,了无所获。
果然,后来他们也是这样说的。红鸢着急,不想多说什么,打发他们再去找。
门嘎吱一声响,侍从离开。然后又是嘎吱一声响,红鸢皱眉以为那群侍从回来了抬头去看,一看不由一怔。
那人白衣白衫,站在门口,两人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看着对方。
不由得,红鸢想到了昨晚自己的撒泼打滑,那会儿醉了所以不觉得有什么,可是这会儿,她周身除了一身宿醉的酒气,就只剩下这片清醒的回忆。
她脸微红,有些尴尬的别开视线。
洛浮生走近,闻到一股重气熏天的酒气,皱眉:“一夜没睡?”
“啊?”
“你身上的味道。”他解释。
红鸢低头四处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确实不好闻。
她略显尴尬的离他稍远一点。
两人相视无言片刻,洛浮生率先开了口:“在找陈词?”
今日怡红楼,如此怪异,想必消息早已经传开。一想到这事儿,红鸢就着急上火,她焦急道:
“活生生一个人就这么丢了,不管是不是要跟盛执景交待,我自己良心都过不去。”
洛浮生看了她一眼,眼眸微垂,没有立刻回,过了一段时间,他道:“找到后,把她直接做掉吧。”
“为什么?”红鸢疑惑震惊的看向他。
他脸上表情寡淡,看不出任何多余的情绪。
洛浮生和她对视,轻声说:“她看到了我在吃药。昨日本想杀了她,没想到却出了纰漏。”
红鸢眉间锁得很紧:“什么时候决定的事,我为什么一点儿都不知道。”
“昨天临时决定的,没来得及通知你。”
红鸢像是想到了什么,她问:“丝烟是你的人?”
洛浮生没说话,低头看了她一眼,算是默认。
红鸢垂眸沉默了一会儿,她低声问:“一定要杀了她吗?”
“嗯。”洛浮生平静道。
良久后。
“行,我知道了。”她低声回。
.
范昱离开后,便一直没回来。中午时营帐中来了一个年龄很轻的士兵,来给陈词送饭。她身上还裹着来时盖着的披风一点也不够漏出来,缩在一个角落,手中的匕首握得很紧。
小士兵在营帐中,把饭菜放在床榻旁边。稍待一段时间犹豫了很长时间,他试探性的开口:“殿下吩咐让我给你送饭,你......吃点吧。”
陈词抬头,就见一个年龄大概在十四五年纪的少年士兵。他脸上稚气未脱,看人的眼神很清澈。
陈词没有回答,和那个小士兵对视一阵儿,忽然脑海中浮现出莫轩的脸来,就好像她还没有离开盛执景的身旁,周围的人和物都没有变一样。
见她愣神儿,小士兵又试探性的把摆在托盘上的饭菜,向她那边推了推:“你先吃,一会儿我过来收拾。”
说完,小士兵转身向营帐外走,可是走到一半陈词却叫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