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若巧的嘴巴还有些疼,她不太想说话,刚刚他恨不得要吃了她的样子让她感到害怕,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是因为她偷拍了他和相好的照片?可是已经被他删了呀。
还是因为她刚又想踢他,他恼火了,才那般对她?
不管是因为什么,他就算想惩罚她,也不该是吻她。
而且,还那么凶狠。
她一时真猜不透这个男人在想什么,说他喜欢她,他亲口否认了,可他若不喜欢她,为什么老是对她做这样的事情?
故意给她难堪?
既给她难堪,又何必送她礼物?
当然,从她回到谢家之后,每年过年,不管她在不在谢家,他都会给她备礼物,自然不是只给她一个人备礼物,他还会给谢丹彤备礼物,也会给王艳慧备礼物,还会给谢贤雄备礼物,甚至是王阿姨和阿三阿四,也有他准备的礼物。
这是新年习俗,并不是特意为了她。
以前她也不会拒绝他的礼物,可今年,今天,今晚的这个时候,她却极反感他的这个礼物。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收。
听到他又一次威胁她的话,谢若巧想到了上次他为了给她戴链子,也是这般的威胁她。
杨关对她而言,很重要,不单是因为他在帮她查案子,更因为他是她的好朋友。
宫远对她,那就更重要了。
这两个男人,她都不可能让杜晓南动。
她深吸一口气,没再继续取链子,而是双臂一环,抱着膝盖,把头埋了进去。
那模样,像是受了无尽委屈可无处可发也无人可诉的孩子,简直可怜的令人心疼。
杜晓南原本绷着的俊脸微微一怔,他回想他刚刚说的话是不是太重了,可以前也这么说过呀,她也没这个样。
又想到她今天在阳台上原本就好像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
这四个字简直像锥子一般钻进了心脏,扯起心脏一片疼意。
杜晓南抿了抿唇,挪过去将她抱到怀里,用着别扭的动作轻拍她的背,像哄一个婴儿般那样哄着她。
她心情不好,他应该让着她的,做什么又威胁她。
杜晓南有些后悔,可想到刚刚她不接受他的礼物,他又板起了面孔。
谢若巧本来就心情不好,原想着能来他这里捉个现成的证据,让自己高兴高兴,没成想,证据没捉到,还让他又给威胁一通。
她闷着头,把自己深埋在自己的膝盖里,又像个刺猬一样,把自己缩在了自己坚硬的外壳里面。
以前她竖起刺猬皮,是为了对付他。
而今天,她竖起刺猬皮,只为了保护自己。
杜晓南像哄婴儿似的拍了她很久,见她还是一声不吭地蜷缩着自己,头藏在胳膊下的膝盖里不出来,他眉头拧了拧,想说些话哄慰她,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用强硬的手段把她的细胳膊给掰开,两手捧着她的脸,把她的脑袋给强行拉了起来。
她没哭,眼睛也没红,就整个人看上去焉不拉叽,脸上也不再有那些飞扬的神采。
杜晓南垂了垂眸,还没想好怎么哄她,怀里的姑娘已经用力推开他,挪开腿下了沙发。
她本来就穿着高跟鞋,没换鞋子,这一踩下去,直接踩在沙发边缘的地毯上,她似乎还在生气,高跟鞋狠狠地在地毯上碾了几下,这才冷哼一声,扭头就走了。
她没有取掉那条链子。
但杜晓南知道,等她回去了,第一时间就会解下来。
但杜晓南还知道,她第二天还会戴上。
高跟鞋的声音越走越远,直到身后的门被嘭的一声大力关上,发出很重的一道声响,杜晓南这才扭头,往门口看了去。
片刻后,他又收回,指腹抬起来,缓缓摩挲着唇瓣。
面前的电视机还在开着,各种声音在那里说话,可他什么都听不见,他听见的,似乎只有她的喘息声和心跳声。
他缓缓扯了扯唇角,笑了。
原本今晚只想过来隔着一座别墅的距离陪她一会儿,却没想到有这么意外的收获。
她来了他的别墅,他抱了她,吻了她。
这算是她陪他过了一个难忘了大年三十了吧。
杜晓南起身,正想把沙发里的盒子收起来,裤兜里的手机响了,这次是真的响了。
他摸出来看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寡淡地接起,“彤彤。”
谢丹彤在那头问,“你怎么还没回来呀,这都快两点了,我好困了。”
杜晓南拿着盒子上楼,一边说,“你先睡,不用等我。”
谢丹彤不满,“你还没陪我一起过跨年,虽然时间已经过了,但我还是等你回来,一起点个烟花。”
杜晓南没拒绝,“我这就回去。”
然后挂了电话。
他上楼将盒子放好,又取了大衣穿上,之后下楼开车回了谢氏别墅。
谢若巧回到青枫别墅,家里的灯还在亮着,楼下静悄悄,也不知道宫栎回来了没有,谢若巧也不关灯,任灯开着,上楼进了自己的卧室。
关上门,脱了大衣,挂衣服的时候看到左手腕上的链子,面色一沉,当下就解开,往床上一扔,拿了换洗的衣服去浴室洗澡。
洗澡的时候看到自己殷红的唇,脑海里便想起刚刚杜晓南吻她的一幕。
她眉心狠狠一跳,拿了牙刷,挤了牙膏,拼命地刷着牙,又拼命地漱着口,洗着唇,几乎快把两片唇洗破皮,这才觉得好受一些,收起牙刷和牙膏,开始正正经经的洗澡,顺便还洗了个头发。
洗好出来,她一边用吹风机吹头发,一边看着甩在床上的那条手链。
等吹好头发,她弯腰将那手链捡起来,准备跟上一回杜晓南送给她的那个项链放在一起,锁在柜子深处。
可刚将手链扔进抽屉,便想到了杜晓南说的那句威胁的话,“这是我送你的新年礼物,你过年都要带着,要是摘了下来,宫远或是杨关,我都给废了。”
谢若巧知道,她不能心存侥幸,更不能对这个男人心存侥幸。
虽然过年的时候她不一定能遇到他,她戴或不戴,他并不一定就知道,可她还是选择戴上。
她向来不会让自己陷在不确定的慌乱之中,没必要因为这一条手链而让自己一整个年过的不顺心。
反正冬天穿的衣服多,戴上也瞧不见。
眼不见也就心不烦。
谢若巧又将手链拿起来,扔在了化妆台上,然后上床,关灯,睡觉。
第二天早上她起的很早,佣嫂还没起,她就起了,她亲自准备早餐,又把老早就准备好给宫远和宫栎以及佣嫂的礼物拿了出来,摆在餐桌上。
等所有人都起来,餐桌上已经摆满了热气腾腾的食物。
佣嫂自然是先宫栎和宫远起来的,她本来要进厨房做早饭,却发现谢若巧已经快做好了,佣嫂赶紧去帮忙,被谢若巧委婉地拒绝了,她笑着说,“你都忙了一年了,也歇歇,我也就做今天早上,明天我就不做了,你再做。”
谢若巧都这般说了,佣嫂也不好再坚持,她去忙小雨点,给小雨点弄吃的和喝的。
等宫远和宫栎下来,小雨点已经喝饱,正窝在沙发里看电视。
四个人围坐在餐桌边吃饭,听佣嫂说早餐是谢若巧做的后,宫远歪头就朝谢若巧的脸上亲了一下,也不管餐桌边上还坐着宫栎和佣嫂。
宫栎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低头拿杯子喝水。
佣嫂也面含微笑地看了他们一眼,又赶紧低头吃饭。
宫远拉住谢若巧的手,无比心疼地说,“有佣嫂在呢,你多睡些觉,让佣嫂做饭就好了。”
“嗯,我知道,今天大年初一么,我想给你做早餐。”
宫远闻言心里甜的如同蜜罐,看她的眼神更像是融了蜜,二人目光缠在一起,似乎分都分不开。
宫栎喝完水,见他们如此,咳了一声,“吃饭吧,免得有人上门拜年,我们还在吃饭,失了礼数。”
宫栎这一提醒,宫远只好松开谢若巧的手,也收回痴恋的视线,开始吃早餐。
谢若巧也开始用早餐。
用完早餐,谢若巧先去把准备给三个人的礼物拿给了他们,佣嫂拿着礼物,笑着说了句‘新年好’,除了礼物,还有红包。
宫栎和宫远没有给佣嫂准备礼物,但备了红包。
当然,除了给佣嫂红包外,宫栎和宫远也给了谢若巧红包,宫栎没有给谢若巧准备礼物,但宫远准备了。
两个人坐在沙发里,小雨点跑过去窝在谢若巧腿上,抬着软萌萌的灰猫眼看他二人在那里交换礼物。
谢若巧给宫远准备的是一条领带,宫远给谢若巧准备的是一个手镯。
宫远拿出手镯的时候,谢若巧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把右手抬起来,把手腕递给他,让他给戴上。
宫远一边戴一边说,“我亲自挑的款式,喜欢吗?”
谢若巧看着眼前的手镯,是金子打造的,但不显得笨重和俗气,反而有种灵巧矜贵之感,中间镂空,镶着红蓝相间的宝石,嵌在这样闪亮的金色中,份外好看。
谢若巧点头,“很喜欢。”
宫远给她戴好,抱着她亲了亲,低声说,“跟我回卧室,你帮我戴领带好不好?亲自帮我戴。”
谢若巧没拒绝,于是宫远拉起她,牵着她的手,进了卧室。
小雨点跳下沙发,也跟着过去凑热闹。
走到宫远卧室门口,碰到刚进卧室换了一身正装打算出门的宫栎。
宫栎瞅着他们,见他们是要进宫远的卧室,什么都没说,只交待一句,“我今天出门,你在家里待客。”
宫远说了一声好,宫栎便举步往楼下去了。
宫远拉着谢若巧,推开卧室的门,走进去,等小雨点也进了,宫远将门关上,拿了衣服到换衣间里换,换好出来,把谢若巧送给他的领带拆开,递给她。
谢若巧笑着接过,站在那里给他戴。
宫远伸手搂住她的腰,把她搂到怀里,头低下来,让她戴的方便些。
距离很近,近的二人的呼吸都缠在了一起,宫远看着面前让他喜爱了多年又让他心动了多年的姑娘,喉结动了动,心底的渴望在无限延伸。
他眼神暗了暗,哑声说,“巧巧,我们结婚好不好?”
只有结了婚,他才敢跟她睡一起,才敢要她。
诚然,他们是男女朋友,其实是可以睡在一起的,但他不敢,他每回有了那样龌蹉的想法后都有些不敢直视她。
他珍她如宝,真的不想亵渎她。
可他又是那么渴望她。
谢若巧认认真真地给他系领带,闻言眼眸垂了垂,没应话。
宫远莫名的心底一慌,抓住她的手,又说一遍,“巧巧,我们结婚,你想要个隆重的求婚仪式,我便给你个隆重的求婚仪式,我要让全南江市的人都知道,你谢若巧是我宫远要一辈子珍之重之并爱之的女人,你是宫二太太,是宫家媳妇,谁都不能小瞧。”
谢若巧笑了笑,仰脸看他,“好好好。”
她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宫远这才觉得心安,等她给他戴好领带,他便将她紧紧地拥在怀里,感受着她温暖的身子。
这样抱了很久,直到佣嫂在楼下喊,说有客人来了,谢若巧这才推开宫远,让他去楼下接待客人。
宫远紧扣住她的手,“你陪我一起。”
谢若巧指了指自己的衣服,“我去换套衣服再下去,你先下去。”
虽然是在家里,但平时可以随意穿着,今天却不能。
宫远松开谢若巧的手,笑着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我先下去,你快点。”
“嗯。”
两个人从宫远的卧室走出去,宫远下楼接待客人,谢若巧回自己的卧室换衣服。
小雨点跟在宫远身后,屁颠屁颠地下了楼。
换好衣服,谢若巧也下去了。
宫远和宫栎的父母不在了,但还有一个外婆,还有一些其他的亲戚,大年初一他兄弟二人一个负责去外面应酬,一个负责在家里待客,到了大年初二,兄弟二人便一起去给外婆拜年,谢若巧没有去,她要回马县给母亲烧纸,于是,这天,宫远和谢若巧分开了。
坐在车上,宫远看着向他挥手的女人,一下子没忍住,推开车门就冲了下去,把已经发动车子正准备行驶的司机吓了一大跳,也把宫栎吓了一大跳。
司机赶紧将车再次停稳。
宫远冲下车,伸手就将谢若巧搂在怀里,沉声说,“巧巧,跟我一起去,外婆也有好久没见你了。”
跟宫远认识到确定男女朋友关系,也有好多年了,那么些年,谢若巧自然去见过宫远的外婆,也多次拜访过,谢若巧很喜欢宫远的外婆,宫远的外婆也喜欢她。
去年谢若巧在谢氏别墅过的年,但前年没有,前年她还跟宫远一起去给宫远的外婆拜年了呢。
其实谢若巧不一定非要在今天回马县给她妈妈烧纸,她可以先随宫远一起去给他外婆拜年,等回来了再回马县烧纸。
可她不能去了,不能再去见那位老太太。
谢若巧轻轻推开宫远,蹙眉说,“我本来应该大年三十回去的,可我想陪你,就没回去,不能再拖了,不然我妈妈会从棺材里爬起来骂我不孝的。”
她轻轻整了整他的西装,“好了,你快去吧,以后有的是机会去看望外婆,别让你哥哥等久了,小心他又生气,大过年的,别惹他生气。”
宫远不满道,“我管他生不生气。”
他拉住她的手,“巧巧,你今天陪我去看外婆,我明天陪你回去烧纸,好不好?”
谢若巧笑问,“你明天有空?”
宫远愣了下,“我……”
谢若巧拿开他的手,把他往车门推,“你也知道你明天之后要不停的出门,在别墅里你倒是能陪我,但去马县来回至少得半天,我还得在那里过夜,说不定得磨蹭个两三天,你能陪我离开两三天吗?”
见他要张嘴,她又道,“你别说话,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你可以,但你要想想你哥哥,这喜喜庆庆的过年,你难道要让他一个人去走亲戚,去应付客人?”
宫远被她说的无语可答,只能百般无奈地又坐进了车里。
车门没关,谢若巧弯了弯腰,冲宫远摆了摆手,又冲宫栎摆了摆手,“一路平安,我下午回马县,可能两三天不能回来,你们不用管我,我会照顾好自己。”
宫栎嗯了一声,看她一眼,“代我向阿姨烧纸。”
谢若巧笑道,“会的。”
宫远闷闷不乐地说,“也要代我烧纸。”
谢若巧又笑了,“会的。”
她站起身子,伸手将车门关上,站在那里,目送他们离开。
司机不敢随便发动车子了,往后问了一句,“可以出发了吗?”
宫栎说,“走吧。”
宫远不敢再看谢若巧,他怕自己又控制不住,下车将她拽上来,只得转过头,看着前方。
司机缓慢发动车子,离开别墅。
拐弯后,宫栎从这侧窗户里往外看谢若巧,她站在那里,大衣轻轻摇摆,脸上的神情看不见,随着车速越来越快,她的身影也越来越小,直至完全消失,看不见。
宫栎收回视线,他知道谢若巧很聪明,聪明的知进退,聪明的无须别人多言,她就知道该做什么,该怎么取舍,她在该爱的时候会爱,在该放手的时候也绝不含糊。
宫栎忽然想到大年三十那一晚,谢若巧非要亲自动手为宫远做一顿丰盛的年夜饭,又想到大年初一的早上,她也亲自下厨,为宫远做早餐。
那个时候他并没有多想,可现在却一下子明白,这是谢若巧的最后告别。
他知道的权衡,她亦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