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军到洪州已经一个多月了,起初还围了城,却只围了二十天,然后就撤了,只剩下南门外还有驻守。即便是南门外的楚军,也逐渐在减少,驻地也在不停的后移。洪州城内紧张的气氛开始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埋怨、愤怒。
城门关闭,城里的人出不去、城外的人进不来,使得城里人收入减少。小商小贩本就没有余粮,靠着平日挣点小钱养家糊口。城门关上后,小商贩的生意变的很差,本来很拮据的生活变得更加拮据。若说这些小商贩也就在背地里埋怨几句,不敢当着当官的大吼大闹,那么大商人就没有那么多顾忌。
洪州的繁华比不上扬州、杭州等地,也不算太差,城中大商富贾也不少。这些商人的心里只有挣钱,国家好坏他们并不在意。当他们的利益受损时,自然而然的就会找官府疏通协调。所谓的疏通协调,其实是给官府面子的说法,实际上他们才不会给官府好脸色看。
平素官商勾结,基本上都是官府压着商贾,毕竟他们手里有权有兵,商人也不敢得罪官府。不过到了特殊时期,商人就不会买 官府的账,毕竟官府和朝廷还得靠这些商人挣钱。万一把这些商人得罪了,他们转头投降敌国,对国家和当地官府都是灾难。所以当洪州的商人找到官府,让官府打开城门,便于他们做生意时,边镐的头不是一般的大。
边镐打了一辈子的仗,知道此刻绝对不能开城门,楚军完全可能是故意示弱,引诱自己上当。此时最好的办法就是继续坚守,不主动出战,也不给楚军击破自己的机会。他当然很清楚,可是这些商人不会管,他们只会在乎自己的利益受到了损害,需要做些事情来弥补损失。
若是楚军真的将城围住,这些商人倒也不会说什么。在被敌军围困的时候还想着做生意,那是要钱不要命的人。真正要钱不要命的人毕竟少之又少,大部分人还是把命看的比钱重要。命都没有了,挣那么钱连享受的机会都没有,有何用?
对于这些人,边镐真的没办法,讲道理是讲不通,又不敢强力镇压。最后实在没办法,答应每天北门开放两个时辰,超过两个时辰必须关门,没在规定时间内运完的货物,损失由商人自己承担。
自此之后,每日北门申时开门、戌时关门。北门临近河边,走的都是水路,每日下午都会有货物从河边搬运到城内。起初几日还好,人数不多。后来商船逐渐多了起来,人也越来越多。
城中的军队也开始混乱。以边镐为首的年龄大、资历高的将领,主张严防死守,等到楚军粮草不继主动撤军,或是等到援军到来内外夹击。作为一个战场老兵,经历过太多战争的人来说,这无疑是最好的选择。然而边镐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他也是通过许多的战功才走到现在的位置,手下年轻的将领何尝不想通过战功继续往上爬呢?
所以年轻的将领主张主动出击,击败楚军,将失去的土地抢夺回来。刚开始边镐可以用自己节度使的身份往下压,又有偷袭全军覆没的前车之鉴,主张主动出击的声音很小。后来楚军慢慢后撤,这种声音越来越大,已经大到边镐都压不下了。边镐自然不想战,他只要保住洪州,他的利益就不会受损,说不定朝廷还会赏赐。可是一旦出战,胜了还好说,败了就会赔上身家性命,于是严令下属不准私自出战。
年轻将领郁郁不得志,又不敢公然违背长官的命令,只能将火气往下发。下面的士兵受到火气没出发,只有相互抱怨,军心非常不稳固。其中有个叫郁力仁的指挥,已经四十来岁,却只是个六品校尉。他负责守东门,已经守了一个月,这一日轮到他的营轮换休息。这一个月来他不但身体疲惫,更是心力交瘁,终于轮到他休息,自然要好好放松一番。
这个郁力仁没有什么特别喜好,就是爱赌,每个月的军饷,基本都赌光了。一个月没赌,心里早就慌得不得了,一换岗后就换了便服,进入赌场。那是一家离他军营最近的赌场,也是他以前常去的地方,里面的伙计、掌柜等都认识。
郁力仁好赌,水平却不怎么样,很快就把钱输的精光,悻央央的正准备离开。正在此时,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走过来,笑道:“郁将军,又输了?”郁力仁看了那人一眼,叹了口气,没有说话。那人对赌场掌柜的道:“去拿一百两给郁将军,他们守城不容易,今日让他玩的开心。”
郁力仁大喜,连忙道:“高老板,这怎么好意思。你看我浑身上下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要是再输了,可没钱还你。”高老板笑道:“这一百两是兄弟送与大哥,你们为了城中百姓拼命,送你点银子又有何妨。”郁力仁嘿嘿一笑,道:“如此,感谢兄弟义气。”高老板道:“无需客气。大哥你先玩着,晚上兄弟安排在凤仙楼玩玩,时辰到了来接你。”说完向郁力仁抱拳行礼后走了。
凤仙楼是洪州有名的青楼,曾经有许多达官贵人进出于此。自从醉心楼被李衮和邹岚逢屠了之后,只道这边生意会好起来。不曾想楚军来了,城门关闭,生意反而更淡了。高老板是那家赌场老板,名叫高昔来,接手赌场有三四年,和官府上的人多有来往,生意做的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