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江朋便为劳纷雁和南宫佩岚制定出了一手妙计:既然要杀人还要保命,那人就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杀,所以就需要有人将左小川引到僻静处,然后再出其不意杀人灭口,最后毁尸灭迹。所以,江朋的计谋是:第一步,美人计,由南宫佩岚去赌场下赌,输掉后哭啼无钱偿还,要卖身给左小川,若左小川同意,即由南宫佩岚约他树林相见;若是不同意,南宫佩岚就假装拿白绫自尽,奔向树林,左小川必然会追上来救人。左小川被引到树林,劳纷雁杀人灭口即可。江朋自认为自己的计谋天衣无缝,非常得意。
故而,第二天正午,一素面朝天的女子,似清水芙蓉一般娇妍淡雅,活色生香出现在风雪赌场门前。莲步微移,飘了进去。
赌场内左小川一身短打装扮,在多个赌桌四周交替留连。每当他溜到哪个桌旁,桌上就迎来一阵冷场。南宫佩岚清清嗓音,喊到:“左公子,赌大小!” 这一刹那,所有的赌桌都迎来了冷场,不是因为左小川,而是因为赌场内进来的这位红巾翠袖的女子:声线娇嫩,沉鱼落雁,干净清爽,贤淑静雅,当真是万众瞩目,妙不可言。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移到了南宫佩岚与左小川的赌桌上。
“小姐,赌场多糙汉,实在不是您该来的地方。”左小川没有拿出骰子,只是想奉劝南宫佩岚不要沉迷赌博而浪费了美好人生。
南宫佩岚看着左小川,眼中含笑,似有桃花闪烁,问:“那我来赌违背中原律法么?”
“不违背。”
“那我就要赌!” 左小川无奈,只得拿来三颗骰子,点数四到十为小,十一到十七为大。袖手一投,三颗骰子潇洒地腾起,再麻利地用骰盅随意一揽,三粒骰子悉数入盅,随后发出一阵骰子碰撞的清脆响声,动作行云流水,一点不拖泥带水。
“小姐,赌大还是赌小?”
南宫佩岚不假思索,道:“赌小!”
“姑娘可拿准?”
“不错,赌小!” 盅起,果真是小!第二局,再赌小,又赢。第三局,南宫佩岚按住骰盅,眼睛扑闪扑闪看向左小川,道:“此局,我若再胜,给我一百两银子!”
左小川轻笑:“你若输了呢?”
“我给你二百两银子!”
“成交!”
第三局,赌小,南宫佩岚故意输掉。众皆哑然。 见状,南宫佩岚酝酿好情绪,低声啜泣起来,梨花一枝春带雨甚是惹人怜爱,众人见不得美人落泪,都想为博美人的一笑出份力,竟有一人喊起来:“姑娘,你别哭,这银子我们大家凑凑就凑齐了!”
“对啊对啊,谁能没个难处呢?大家萍水相逢互相帮持一下是应该的!”
“我王老五出二两!”
“我张三出十两!”
“王老八和老李一起出二十两!” ……
南宫佩岚见这般景象也傻了,这样还怎么打苦情牌啊,这样怎么才能把左小川引出去啊!
躲在角落的江朋也没有预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之前,是他低估了南宫佩岚的魅力,他想让南宫佩岚扮演一位嗲嗲的娇嫩女子,只想到左小川会对漂亮女孩儿动心,可没成想众人也倾向于为美女打抱不平。他抓耳挠腮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南宫佩岚狠瞪一眼江朋,随后露出了自己凶悍的本来面目。她右脚粗鲁地踩在赌桌上,双手叉腰,眼神凌厉。众人也被这女孩儿如此凶悍的举动吓出一身冷汗,慌忙退出几步,默不敢言。南宫佩岚拽下腰上的紫箫,一把摔给左小川,道:“这紫箫是我母亲留给的的遗物,是无价之宝,明日午时你来山后竹林还我,我把二百两银子给你!”
左小川看看紫箫,确实是件极品,抵押二百两银子还是可以说得过去的。南宫佩岚转身离开,迈出风雪赌场门口时再回顾,眼中充斥杀意,清丽的五官也染上一丝可怖,警告:“明日若敢放我鸽子,你的脑袋就别要了!”南宫佩岚话一出口,全场瞬间静若寒霜,众人也都感到浓浓的冷意。
再次日午时,左小川拿着紫箫如约而至。南宫佩岚从树林深处款款走来,手上什么也没拿。
南宫佩岚问:“你来是因为怕我杀了你吗?”
左小川憨直一笑,恭敬拿出紫箫双手呈上前:“姑娘,这紫箫设计颇为精良,恐远不止二百两,在下斗胆前来归还。”
南宫佩岚不屑也不解:“既然更值钱,就直接卖掉啊!”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那除了这紫箫,我可没有其他值钱东西给你。”
“无妨,就当是我风雪赌场还大家的。”左小川坦白。原来,几年之中,风雪赌场颇有内幕,自从蒋老六管理赌场后,赌场内就出现了质地不均的骰子,饲喂丹药的公鸡等作弊用品。富人们只要拿钱,就能赢局,获得的收益赌场与赢家五五分成。蒋老六靠这种背后操作,积累了人脉,拉大了贫富差距,走投无路的穷人不买局必输,富人买局后更富,也逼得太多穷人为此投水自杀。
蒋老六也知道舆论的重要性,他在富人圈里口碑相当好,不但不计较利润分配,还时刻保持谦虚,恭敬对待每一位尊贵顾客。而恨他的人都被他逼死了,也就是这样,蒋老六才得了一个“菩萨心肠”的虚名。左小川想要从舅舅那里把赌场夺到手,让赌场真正成为大家发家致富的助手,并成为世间惩恶扬善的利刃。
说到这里时,潜伏在后的劳纷雁还搞不清楚状况,见杀人时机已到,直接手握墨剑蹿了出来,剑尖直指左小川心脏。南宫佩岚迅速把左小川推到一边,徒手挑开墨剑。劳纷雁用眼神质问南宫佩岚什么情况,南宫佩岚再拿眼神回示说事情并不简单,不可莽撞。
南宫佩岚命令左小川速速逃离此地,随后就与劳纷雁假装混打起来。二人觉左小川已走远,才堪堪停手。
劳纷雁见南宫佩岚关键时刻变卦,急忙质问情况。可此时,四周荆棘丛内却又响起一阵杂乱声响,随之,十几位黑衣蒙面男子腾空而起,腰间挂着着邪魅嗜血的弯刀。南宫佩岚见来者不善,急欲抽出“惊雨蛰谷”迎敌。
这魔教简直是阴魂不散,自打劳纷雁离开蓬莱岛,他们就一直步步紧逼,魔教想要活捉这位蓬莱岛岛主南宫翊的关门弟子劳纷雁,好要挟蓬莱岛自愿退出武林六派联盟,并让魔教跻身上位。
这武林六派联盟指的是凌驾于武林盟主之上的武林最高联盟机构。武林的重大事件都是由六派协商批准,再交付武林盟主实施。但魔教看准了九天蓬莱岛一直在六派联盟中尸位素餐,占着位子却不参与大小决策。魔教近年来又声名鹊起,教内发展已经到了瓶颈期,如果此时能跻身六派联盟,魔教必将成为天下公认的名门大派,敛财途径将更加多元化,再加上在六派联盟中制定一些倾向于本派的政策,魔教也将顺利突破瓶颈,从此财源滚滚、前程似锦。
劳纷雁见是魔教,就更不能让他们知道南宫佩岚的身份了,死死按住南宫佩岚拔刀的右手。到现在,南宫佩岚已经接连三次拔刀被阻,莫名其妙问到:“你和江朋怎么了?难不成你们偷偷把我的刀弄折了?”
劳纷雁无语,岚儿啊,如今可不是说笑话的时候哇!他恳求南宫佩岚道:“岚儿,我求你,今天没我命令不要拔刀,等我们脱险后我再向你解释!”
南宫佩岚点头,赤手空拳做出迎敌的姿势。劳纷雁深知魔教人难缠的程度。魔教有严格的入教要求,武功平平的人根本跳不过入教的门槛,且魔教的入教魔鬼训练简直伤天害理,每一个编制内的魔教人都是踏着血腥肝脏走过来的。单他们那把弯刀:勾人、摄魂、嗜血,锋利无比,甚至刀刃上还涂有剧毒!
劳纷雁拿墨剑急速反击,但敌人太多,只能把接连砍来的一柄柄弯刀抵回去,却没有机会伤到敌人分毫。因为劳纷雁还要顾及南宫佩岚的情况,神经过度紧张,左支右绌顾不过来,没注意到肩胛骨已经挨了深深一刀,血流得多了,眼睛也花了,昏沉沉将倒下去。
南宫佩岚见劳纷雁的血流了一地,瞳孔骤缩。在劳纷雁倒下去的那一刹那,她突然感觉自己的世界停滞不动了,世界上一切的悲伤与欢乐都与她失去了关联。清风不吹了,明月不亮了,燕子也不叫了,天上的云都不飘了,周围的一切都是哑然的。
她大喊着劳纷雁的名字,抽出“惊雨蛰谷”迎击而上,拿出了趁手的武器,她身怀的绝技终于得以施展,一招“蝶雨千叶”把十几位黑衣人打退几米,瞬间散出一个同心圆,她迅速检查劳纷雁的伤口,撕扯下一块衣衫以堵住汩汩流出的血液。
几位黑衣人起身继续急速逼近,南宫佩岚一手揽着劳纷雁,一手接招,相当吃力,她护得劳纷雁周全,但护不得自己周全,她的手臂、双腿多次中刀。南宫佩岚此时深知:这伙人的水平简直比之前的敌人都高出不止一个层次,无论她如何拼命,实力差距就是是实力差距,不是一时的热血沸腾和超长发挥就能化险为夷的!
南宫佩岚也在慢慢倒下去,接招的右臂在发抖发酸。朦胧中,她看到几千根细如牛毛的钢针从空中掠过,在夏日骄阳下反射出凌厉的光辉,随之,十几位黑衣人哀叫连连,慌忙逃窜寻找水源。刀光剑影的喧嚣刹那间化为午间碧林的寂寥,尔后,一身着短打的男子,手握一杆紫箫,缓缓走近,轻轻俯身而下。
南宫佩岚嘴唇无力微动,无声地吐出二字:“是你!”,随后再也撑不住不断下垂的眼睑,沉沉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