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我身后传来“噗”的巨响，我还没来得及回头，背上已经被一口鲜血洒满了。
我回头，看到那个女孩模样惨烈地回光返照一般弹了起来，吐了不少血在我背上，当然了，正在他旁边缝针收尾的龙正明也染了不少。
我脑袋一片空白，我并不是第一时间在手术室里面看到这种事情了，尤其是那种重病病人，做手术其实就等于在赌命，一旦过程中发生什么并发症，随时内出血甚至是血管完全破裂，那些血液喷出来真的会像喷泉一样，这种场面我也不是没见过。
但是这次的感觉却完全不同，我之前已经因为这个西装男人的话而莫名其妙产生情绪上的失控了，原本以为只是我想多了，没想到一瞬间他出现和患莫名其妙的反应，把我直接拉回去了那种大脑空白，只剩下恐惧的状态。
我回头看向门外，他没有走，反而仍然站着对我微笑。
“刘楠！”
龙正明在我背后猛烈地叫我，把我马上拉回到现实里，我马上扑过去患者身上。
“我们漏了什么？”龙正明这个时候没有把问题怪到我的身上，让我一下子感到很温暖，其实我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了。
手术室里面还有剩下来的唯一一个护士也愣住了，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很明显，这个患者一定是体内还服用了什么东西，但是送她过来的医护人员并没有向我提到过这个事情，其实我本来应该从她的嘴唇异常的苍白发现这个问题，但是她的大量出血的症状掩盖了这个体征。
其实龙正明完全可以大声质问我，为什么没有发现患者体内的情况，或者质问我为什么没有自信问清楚医护人员关于病情的所有细节，因为我作为副手，是有责任为主刀医生搞清楚这些事情，让主刀医生可以直接专注于手术上面的。
但是龙正明这个时候却没有把这个事情全部推给我，而是用了我们这个词，把我马上拉了回来手术室里面。
我看到这个患者在刚刚回光返照一般吐了这次血之后，已经直接昏迷了过去，躺倒在了病床上。
“患者突然出现严重的吐血症状，有没有可能是吃了很多安眠药所以导致胃部的猛烈刺激反应？”
我马上恢复了冷静，立刻上手开始检查患者。
“应该不是，医护人员没有发现这个情况，说明送她过来的家人也没发现这个事情，看来是在自残之前吃的，她估计这次自杀的决心比起之前都要重。”
龙正明马上动手检查患者，口中快速说道。
“也许是她之前几次都没有成功，所以这次在自残之前已经吃了什么药物垫底了？”我马上顺着他的思路说道。
“应该是，但是不知道她吃的是什么，只知道是一种大概发挥作用需要三十分钟左右的东西，极具刺激性，应该在胃部已经酝酿了一会，引起剧痛和腐蚀，只是因为她同时自残了，失血过多早已经失去知觉，没有表现出来腹部的疼痛，所以我们不知道。”
龙正明皱着眉头，手脚仍然不停，他显然是那种患者不到断气他都不会停手的人。
但是此时患者的心跳检测仪已经飞快下降了。
但是这倒激励了我，没错，就算被他说中了又怎么样，有龙正明这么顶尖的医生在，我们一样可以创造奇迹。
“不管这么多了，马上洗胃，把洗胃相关的机器和工具都拿过来，这些都拿走。”
龙正明马上回头跟我说，我马上和另一个护士一起将目前的移动工具桌推出去，然后将洗胃机推了过来。
很快，管子从洗胃机的部署位置拉出来，龙正明快速清理了一下患者的口腔附近，然后将管子沿着食道开始延伸下去，由于患者已经失去意识，这事情是需要慢慢谨慎，否则会让他无意识地窒息的。
龙正明的手法很纯熟，很快就已经将洗胃机深入到足够的位置下面，然后启动了机器。
然而很快，我和龙正明都傻眼了，从这个患者的胃部洗出来的，何止是一种药物，五颜六色起码有七八种不同的药物，而且光从外形根本没法辨认是什么药物，只能闻得到一股酸臭，已经一些胶囊药物的残渣。
很快，患者的心跳检测仪已经发出最后的警告，上下压也早就已经掉落到几乎单位数了。
患者的身体剧烈震动起来，似乎还想吐血，但是已经没有什么血可以吐了。
我旁边的那个护士手足无措，这才跌跌磕磕地转身。
“我去找王主任过来……”
“不用了，她没救了。”我听到龙正明果断地叫住了她，我也是第一次听到龙正明这么干脆地宣布了患者的死亡，甚至在她的心跳还没到零就已经这么说了
“可是……”我还想说什么，但是他依旧端着他的那张冰冷的脸伸手阻止了我。
“这不是任何人的责任，她根本就没打算让人救，提前了至少十五分钟吃了这么多药，然后等效果差不多了，才开始割腕，让自己无意识躲过了反应，别说医护人员，就算是我在现场，这么紧急的情况，注意力一定全都在手臂的伤口上，这个事情没办法，从一开始其实就没得救了。”
龙正明倒是好像一瞬间已经想清楚了思路一样，根本对这事情毫无感觉，直接一边说一边脱手套了。
“可是我们就直接不管了吗？”我还没能接受这种突然的变化，因为几分钟之前，我和龙正明还干劲十足地要创造奇迹，但是突然之间他就说已经没办法了。
“刘楠，你不是第一天做医生了，生老病死看得少么，这事情从头开始就是没办法的，你应该也明白的。”
龙正明耸耸肩，确实有点遗憾地看着这个患者，但是很快这种情感就归于平静，这家伙果然是个天生就适合当医生的家伙，简直就是冷血无情的代表。
但是医生就是要这样，医生是每天面对生老病死最多的人，家属跪在地上求你救救病房里的人这种事情每天有可能会发生，如果医生太过感性，做不到控制自己的情绪，仅仅因为没办法有人并发症什么的死了就接受不了的话，那他以后更加不可能救活其他人。
我其实也很明白这个道理，我之所以有这个反应倒不是因为什么心理障碍，而是那个黑色西装的人竟然说对了。
我猛然回头，他刚好转身，好像他也知道病房里的人已经确认没救了，想要走了。
难道这一切都是他安排的？或者他是什么知情人？到底这是怎么回事？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脑袋仍然无法接受。
龙正明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另一个护士大概是以为我第一次看到有人死在手术台上吧，也过来安慰了我几句，替我把患者处理好。
我有些茫然地走了出去，听到龙正明正在和病人家属交代清楚事情，病人家属其实还算开通和理智，听明白了是女孩早已经有了预谋要瞒过大家，所以也没有闹什么，只是在手术室门口大哭起来。
我扭头看过去，却看到黑色西装的男人就站在这些家属后面，眼睛看着他真面前的手术室。
然后，他突然动身走了进去。
如果他的死亡预言还能用意外解释的话，那这事情简直可以用诡异来形容。
因为手术室已经清空了，患者两分钟之前完全断绝一切生命迹象，已经被转移向太平间，我是最后一个出来的，手术室里面早已经关掉了一切仪器，那扇门是第一个锁住的，我们这些医生护士是从另一门里出来的。
但是他却直接好像穿墙一样进去了，我看着眼睛发直，追过去透过玻璃看向手术室里面。
可当我追过去了之后，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我穿过玻璃朝里面看了好久，但是空无一人。
难道是我的幻觉？我开始有点怀疑自己的精神状态了，稍微揉了揉眼睛，摇了摇头。
我知道这个时候最怕的就是多想，想到这点，我索性就回头了不再想这些事情。
反正看到的也全当看不到，你还能奈我何？
于是我转身就走，直接回去了值班诊室，患者的家属仍然在外面大声痛哭，我已经听到了有几个护士上前安慰他们了，但是我的精神不太好，实在不想听到这种嘈杂的声音，于是我顺带关上了门。
虽然隔音效果不能说很好，但是起码有一点效果，我回到自己的椅子上，顿时感觉放松了一点。
但是这种放松没有维持很久，刹那间，我听到有人敲门。
我此时精神还是挺紧张的，所以一听到敲门的咯咯声音就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当然了，我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只是过分紧张，那个患者的病情还没交代清楚，这个时候关门确实不太好。
“谁啊？我一会就把门打开了，我只是休息一下。”我没好气地对着门外的同事说。
“是我。”我突然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