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我似乎熟悉无比,我甚至瞬间已经可以想象到这个人站在我门前优雅微笑的样子。
“医生,你就不想听听我要说什么么?”
第二句话再次从门口很有礼貌地传来,我我几乎可以确定无误,说这话的一定是那个黑色西装的男人了。
在我所有碰到过的诡异家伙里面,他也算是最有礼貌的那个了,起码按照他说的这意思,如果我不同意他进来,他就真的不进来似的。
我之前碰到过的那些奇怪的家伙,别管是不是脏东西,一个个都想着突破这扇落后而且还松松垮垮的门进来抓我,他倒是很有礼貌地请求进入。
“进来吧。”我确实很想就这么两耳不闻窗外事,但是我的好奇心实在太旺盛,而且他这种充满礼貌的对话,某程度上也确实给了我一点点安心的意思。
于是鬼使神差之下,我开口同意了他的进来。
我还没走过来帮他开门,门就这么直接被他推开了,我有点蒙了,但是他直接走进来,让我根本没时间反应这件事。
“医生,我们又见面了,就像我说的,我们会再见的。”
他这次依旧穿了一整套非常整齐的黑色西装,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瞳孔,一切都是黑的。
“你……有什么事吗?”我有些胆怯,想站起来但是又没有这么做,在自己的位置上尴尬了一会。
其实这个时候我更加应该关注的地方应该是他是怎么做到直接推开我的门的,但是我当时被他直接冲进来打乱了思路,已经没有反应过来那件事了。
“上次我找你看病,你听完心跳什么都没告诉我,做人不是应该从一而终的么,我是来继续看病的。”
这个男人笑了笑,依旧是一副非常优雅的样子,看着我。
我有点发毛地看着他,但是一瞬间又马上自我怀疑起来,其实他说的话还挺有道理的,至少不会很诡异吧,难道诡异的其实是我?
“行吧,上次其实是仪器有点问题,你现在还是心脏感觉不舒服么?”我不想再去细思上次的问题了,更加不想又听他的心跳了,总而言之我对这个事情直接跳过了,以免我又乱想。
“没有了,但是总感觉有点不舒服,说不出来是哪里。”他笑着皱了皱眉头,似乎在和我开玩笑。
说实话,其实我这个时候应该过去检查一下他,但是我不太敢,我怕一会检查检查着他又给我来个什么诡异的现象。
“不如这样吧,你可以安排给我做一些什么检查么。”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他怎么检查,他就突然自己提出注意了。
我楞了一下,旋即觉得这个倒还算是个好办法,毕竟化验的话,可是高精专的仪器介入和研究,怪力乱神的东西可经不起研究和高科技吧?
“好,那就简单点,不用这么复杂,抽血检查吧。”我马上说。
“好,就这么决定了。”他倒是答应得很爽快,而且态度依旧很好,让我一度又觉得,其实这家伙会不会就是一个普通人,是我想多了?
不管怎么样,既然我说出口了,他也答应了,我也就起身翻了一下柜筒。
虽然这里听诊器是没有了,但是针管和枕头还是有的,我很快找到了它们,然后拿了出来。
“你衣服可以脱掉么?”我也不是第一次抽血了,不过他全身都是西装,倒是让我无从下手。
“可以。”
他大大方方地站起来,二话不说就脱掉了自己的西装上衣,里面果然还是清一色黑的西装内衬衫。
他挽起了袖子,我看到他的皮肤苍白,完全不同一般人,可以说是几乎没有什么血色的。
其实他的脸也是,但是上次没太看得清,至于这一次,我则是不敢看他的脸。
“你好像身体不太好,有过什么病史么?”我自然是关心地问他。
“从来没有,所以我对医生很好奇,想来了解一下。”他说话倒是很诚实,起码我听着让我觉得是真话。
我心想怎么可能有人从来没生过病,不过我之前也听过一些病人会说自己从来没得过病,其实他们口里的从来,一般指的时间不会超过最近三年。
我耸耸肩,他这个样子肯定不可能没问题,但是既然他不说,我也不用一直追问,反正一管血足够我检验出他身体任何毛病了。
我的针刺入他的手臂的时候,质感竟然好像我拿针刺入豆腐一样,感觉他的身体薄得和纸片也没什么两样,我虽然不是专业抽血的,但是估摸着正常人很难找得出来这样的吧。
还好从这藤蔓一样的血管里面,还是能抽出来浑浊的血液,不然的话我真要以为他是什么鬼东西了。
我很快封存好抽出来的那管血,他倒是若无其事的样子,被抽完血之后也没有按住伤口什么的,直接就传回衣服,好像个没事人一样。
“这些应该足够了,下次你可以回来找我拿结果,不过我只是以私人名义帮你检测一下,所以没有医院开的发票。”我提醒道,其实严格来说,我这样的操作是不合理的,但是其实医院也不会检查的这么严格,所以无所谓了。
“好,又要麻烦你了。”他站了起来,似乎要走了。
我感觉其实他好像也没有这么奇怪,甚至觉得他有没有可能是那种身上有很多病痛的人,快要死了所以到处游乐人间吓唬人?
当然了,这么奇葩的想法也只是在我脑子里一闪而过,这种可能性太低了。
我放好他的血液,以为他要走了,但是没想到他突然之间又转过头来。
“医生,你每天的工作就是面对着那些在死亡边缘的人,我想问你,你相信人的生死是由一些无法解释的东西所操控的么?”
他突然之间转过来,我看到他正在扣着他那件西装的纽扣,一边对我问出这种似乎挺有哲理的问题。
“什么东西?”
我愣了一下,有点反应迟钝,几秒之后才慢慢问道。
“人的生死,你认为会不会是有其他非人类的东西在操纵?”
他似乎很坚持自己的话,重复了一次。
“操纵?你的意思是像阎罗王或者黑白无常那种?”我想了想,符合他这种说法的好像只有这些我比较熟悉的神话角色了。
“也可以这么理解,你相信这种说法么?”他算是问了第三次了。
“作为一个医生,我必须回答你不相信,如果我们医生都抱着生死由天的想法的话,那就不需要医生了,谁还会去这么努力地救人呢?”我觉得他的问题有点好笑,但是又好像有些道理。
其实虽然现在城市里已经高度现代化,大家也都是生活提高的一代了,但是对于阎罗王、清明节这种忌讳到死人的事情,人们始终都还是会非常紧张和畏惧的。
其实本质上,这都是源自同一样东西,那就是对死亡的畏惧。
但是人类这样一面畏惧死亡而迷信这些东西,一面又非常理智地知道,医院还是三甲的好,毕竟三甲医院的医生资历深能力好,设备齐全,说明他们还是非常相信科学的力量的。
“其实人真是一种非常神奇的生物啊,不是么,他们一边可以非常理智地将他们重要的人送到手术台上,而不是神台上,因为他们知道科学才是能够拯救他们性命的东西,但是他们却会在手术室门口徘徊,口里叨念着神佛保佑,很奇怪不是么?”
他轻声从嘴里好像悼念圣经一样念出这些话,让我听了有些脑袋嗡嗡响,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但是却莫名的觉得同意。
“其实人类本身就是一种非常容易迷信的种族吧。”我很少和病人有这种思想层面的交流,耸耸肩简单地说道。
“医生,既然你不相信,今天为什么这么紧张呢?”他突然盯着我的眼睛问道,嘴上依旧带着微笑。
“我……”我没料到他下一句会突然问这个问题,有点始料未及,不知道如何反应才是。
“如果我告诉你,明天还会有人过来,但是你救不了他呢?”
他似乎非常享受看我手足无措的样子,但是我非常讨厌,说实话,面对着他我几乎可以说是没有什么反应的空间,好像一直都是被他带着我走。
“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你监视着他们?今天的那两个患者都是你的跟踪目标还是什么?”我忍不住问他。
“你怎么会产生这种想法呢?你认为我会知道谁会在路上突然出车祸么?”他笑着反问我。
不过他说的倒是有道理,确实这个说法是站不住脚的,完全就是一个阴谋论的想法了。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我只好简单地再问了一次。
“我是怎么知道的对你来说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打算怎么做?”
他依旧是微笑地看着我,似乎对我很感兴趣一样。
“其实我不相信这些的,所以你和我说也没用,无论如何我都会全力以赴地救人。”
我马上回答他,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不管我自己本身有什么事情困扰我,但是如果要到了站上手术台的时候,我一定会端正自己的态度,变回一个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