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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曦这话说得也太直白了些, 甚至于直白到徐浩瞬间便瞪大了眼睛, 只不敢置信道:“小……郡主?”
只是这里他虽是被震得头脑发木以至于有些说不出话来,那里程铮却已经在打击中恍然回神了—— 而之所以会这般,也是因为程铮比任何人都知道程曦并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女孩:她敢想, 敢说,敢做,那些男孩子能做的事情她能做, 那些连男孩子都不敢做的事情, 她……也会尝试着去做。
而最要命的是程铮并不觉得程曦这样有什么不对, 反正程曦身后还有他在那里不是吗?那么无论程曦想什么说什么做什么, 他都会给程曦兜底的,哪怕他现在还能力不足, 不一定全部兜得住,但他也会努力向着全能兜底王的位子进发的。
程铮表示他就是这样一个宠溺‘前世情人’的汉子!
因此在一回神之后,程铮便抚掌一笑, 只用一种半是赞赏半是骄傲的语气道:“徐大人何必如此?这里都是自家人, 便是敞开了说也是没什么的, 孤却认为曦儿的话且说的不错,这些大人们既然愿意支持孤,那孤总得‘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吧?这样有来有往才是正理哩!这般的正经事儿徐大人又如何便羞于开口了?”
顿时说得徐浩便是一哽。 这却不能怪徐浩脸皮薄, 而是这样……这样的金银庸碌之事在读书人的眼中总是……总是有些不太能摆在台面上的。便如同科举一般, 大部分的读书人参加科举都是为了做官出仕, 以此作为进身之阶, 光耀门楣或是延续祖先的荣光——但是能这样大咧咧直白的说吗?放到人前的理由怎么都必须得是为君尽忠为民竭力才能当得起一句为国为民吧?
徐浩便再是在官场中滚过几圈,这点子读书人的骄矜却还没丢,当即就要纠正程铮的直白。
只是目光才落到程铮的面上,便看到对方笑了一笑:“孤这些日子在家中静下来无事可做,便也曾粗粗的想过这个问题,将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一概抛却了,竟是只想着要用什么方式才能让这些大人们能够为我所用……只是孤愚鲁,思来想去也不过得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这……这事儿却委实比那点子读书人的面子重要多了,于是徐浩也不得不收敛了思绪,只正色的看着程铮:“殿下的法子……微臣可能知晓一二?”
“自是可以。”程铮毫不避讳,直言道:“孤却想着,便让这些大人们外放如何?” “——外放?”
徐浩犹在思量这外放且要怎么放,程曦已经克制不住的惊讶道:“如何便能够外放了?如今我们手中正是缺人的时候!要曦儿说将那些大人我们尚且没有握在手中,这般乍然的放出去……爹爹便不怕奔劳了一场却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她的话使得程铮不由一叹:“不怕?孤又如何不能不怕?只是因为这‘怕’便要自己束缚了自己的腿脚,再也不前进了吗?”
程曦和徐浩听闻,皆是若有所思,而程铮却已经继续道:“且便是放出去之后有那么一两个背主的又能如何?将人留在京城便能保证十足的忠诚了吗?未必罢!若是人留下了却没能给予他们想要的,只怕会反水的更快更狠!”
程曦就不说话了,即使是老成如徐浩也不得不认同这样的说法,只是想了一想,到底还是询问道:“那这出京?却也得有个章法吧?” “这是自然,因为凭借孤的能力却是不能给各位大人在京城谋个好位置了,那便是送出去,也得尽力才是。”程铮看到程曦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已有些许的怜悯,便摸着她的额头,只洒脱的笑道:“却不必这般——若是孤有这个能力,便也用不着这些大人们了,可是这个理儿不是?”
程曦便越发不知该如何说话了。
不止她,便是徐浩也一点头,认同道:“这同样的品级,这京城里的官位确实要比外放的值钱几许,便也有更多的人盯着,因此殿下若要贸然伸手……着实也没有几分胜算,因此您这般的想法倒也不算错,可这外放也有不同的去处,殿下可想好让这些人去哪里了吗?”
“自然!”程铮的语气里便有隐隐的兴奋了:“北边,还有西南。”
“北边?西南?”徐浩便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北边和西南……” ……可都不是什么好去处啊!
程铮又如何不知道徐浩的未尽之意,便苦笑一声:“徐大人想要说的孤又如何不知道?只是大人也想想,这中原至江南一带的官位向来是仅此于京城的,若说京城里一个位置便有□□个人盯着,那儿的位置少说也有六七人吧?这般的境况下孤又如何能出手?便是出了手又能够有多好的结果?”
这话虽无奈……却也是事实。
而这时的徐浩已经回过味儿来了:“便是能够给他们谋个职位,只怕在那烟花富庶之地谋个五品官所耗用的人力物力已经能在北边或是西南谋个四品的官位了。”
程铮就点了点头,却又摇摇头道:“且不止!这官位不但有品级大小,还分有实权和没有实权!别的不说,只说江南一带的实权官位……无论是知州知府还是那御史布政司,大人可有这个把握没有?”
这……徐浩不由讪讪一笑——他若能有把握,那寒门这些年便不会被世家一力打压出了了头了。
好在程铮不过随口一句,并没有放在心上,只转瞬间便换了话题:“且这边陲之地当官,虽不如富庶之地,可最痛苦的却不是做官的时候,而是考虑到未来的时候。”
徐浩便有些吃惊了,只看着程铮道:“这话儿……却是殿下自己想的?”
“徐大人也太小瞧孤了一些罢!”程铮就瞪了瞪眼珠子,不满道:“这些日子孤且就想着这事儿!如何便想不出来了?”
其实他的话中也未尝没有为自己充面子的意思——他之所以会想这事儿,还是因为徐氏在他的耳边提过一嘴,便将他唬了一跳,以至于夜不能眠,只翻来覆去的思索这件事儿,这才理了个头绪出来——只这细节便是不必给徐浩说的了。
徐浩此时也方才意识到自己竟是不留神将心中的话脱口而出了,连忙向程铮拱手告罪。
好在程铮确实没有真想计较,且程曦却也从他那平和的面容中看出几许来,便扯了扯徐浩的衣襟,只让徐浩住了口,就直直的看向程铮:”为何便是考虑到未来的时候?爹爹这话可能再详尽些?曦儿有些不懂?”
“如何不能?”程铮就一笑道:“如今说这个却是正正好。”
程曦便一懵愣,就听到头顶传来徐浩赞同的声音:“今年正是官员的考评任调之年,因此今年说这话,却是正当时!”
程铮微微颔首,便对着程曦细细道:“这外放的官儿每三年便有一次考评你是知道的罢?”
程曦点头,好似明白了些什么,又好似依旧不明白。
而程铮已然道:“这考评……考的不单单是你的能力,还往往会考较你的交友。”
“……”程曦于是无言的吐出了一串省略号:“所以交友不够送礼凑?”
这话委实直白,甚至于使得两个大人都情不自禁的咳了一声,这才由程铮道:“却也……也便是这么回事儿,只是想也知道,这在江南一带搂银子和在贵州一带搂银子……那能一样吗?”
——必然是不能的啊!
于是程曦便立时回过了这弯儿来,只道:“在江南搂上几个月,只怕能抵上贵州几年的收入!因此送礼的时候只怕也比那些偏远之地的官员更大方舍得!”
“正是。”程铮就笑道:“你却想想,若是京城中空出了一个位置来,那你是会将位置留给给了你三十万银子的人,还是留给只给了你十三万银子的人?”
程曦便默然了,不是她不知道结果,只是她着实有些无法接受这样把官位明码标价的行为。
而看到程曦的默然,程铮还有些不解,徐浩却是叹息道:“微臣知道小郡主的意思,只是这官场上的事儿盘根错节,着实不是一句但求清明便能厘清的,便是殿下上了位,也只能把着大面儿不错便是,小郡主若是太求全了,只怕会苦了自己。”
程曦只不说话,而徐浩却又是道:“且如今说这些却是太早,小郡主可是忘了?现下里殿下还不是那个制定规则的人!因此顺着这规则走一走却也是无奈之举了。”
说的程曦顿时便是一愣:是了,想要太平盛世想要朗朗乾坤可也得这天下握在自己手中才是啊!
便看着程铮道:“可爹爹,便是你说的由我们将大人们送到那些偏远之地,可难道我们还能控住后来不曾?”
“如何不能了?”程铮便笑:“若是有那着实出色的,便由我们给些银子资助他翌日进京不就成了吗?”
程曦恍然,只是想了一想依旧觉得有些不足之处,便试探道:“若是有那不那么出色的?爹爹便要弃了他们吗?这般……这般会不会——”
会不会河都还没过便想着拆桥了?你会落水里的啊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