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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铮便看她几眼, 许是看出了她眼中□□裸的疑惑, 就想了一想,只道:“这却也不难,若人不是太无能, 孤便是不能凑出三十万的银子给他谋个江南的缺儿,但是凑个十三万让他调往那还看得过去的地方也是使得的。”
竟是先将人送往那贫瘠之地?然后再调往富庶之所在?程曦顿时有些不解了:需要这么麻烦吗?就不能一步到位? 这样想了,正要开口之际她却恍然看到了程铮的面色, 虽看着依旧平和, 但程曦和他乃是至亲, 又如何看不出那是不甘中带着一点子苦涩, 却又强行在面上扭出了一抹笑的故作坚强。
程曦顿时明了,只怕——一步到位不了。
难道不是吗?便按照程铮假设的价格来计算吧, 一个人光是谋个贫乏之地的职位,只怕就要十余万的银子,那富庶之地少说也要三四十万两吧?这可不止是一倍的差距!
什么, 对程铮而言三十万两的差距也不是事儿?
可是请不要忘记, 寒门投靠程铮的官员可不止一两位, 也就是说你要将这十余万两乘以十倍,甚至乘以二十倍三十倍! ……那这样,还不是一件事儿吗?
是事儿,还是一件足以逼死英雄汉的, 极为要命的事儿!
程铮的俸禄程曦是不怎么清楚, 但是徐氏却是一个手中握有管家实权的, 也就是说这些银子进进出出都是要过徐氏的手的, 而程曦又是一个日常在徐氏身边玩儿的。便是未曾留意,但看了几年之后,对自家家底的多寡程曦也是有数的:程铮一年到手的银子包括庄子上的进益大约是一年四五万两之巨,这些银子若是积累起来是很可怕的,可惜的是太子日常的花销也是不小的,这四五万的银子每年能够存一小半便是万幸了。
再者是每年必有的官员孝敬,这算是程铮成年前后开始拥有的一笔灰色收入。虽不能明着入账,但金额却着实惊人。
只却有一点不好,那就是这些银子且不是以银子的形式入手的——多是字画、古董、玉器等物,虽也算是稀世之宝了,但是吧……想要变现却是难了一些。 且这些东西也不是只进不出的,每年的三节两寿,皇室成员的诞辰婚嫁满月酒,再加上六部尚书五位学士等林林总总在朝上说的上话的人小一百——这些人但凡有些什么是必要贺要奠的。
如此一进一出,便又剩不下多少了。
此外还有这次的开府,虽看着是被赶出紫禁城的,但程铮好歹也算是本朝第一位出宫的太子,因此在皇帝还不想明着明着废太子的情况下,那银子多少是要给给的。
本朝皇子开府,一般是五十万两的安置银,只是太子终究与众不同,这安家的银子比之其余皇子又要高出一截,粗粗算起来约摸有六七十万之巨。
因此这般加加减减的算下来,程铮手头的现银……大约也就百万两出头,再多也多不过两百万两这个数字。 乍看之下这的确是一个惊人的数字,可是它经不起均分啊!这次投靠程铮的官员中有多少等着调动的?十个人总有吧?那即使是两百万两除以十……分到每个人的头上也不过是二十万两——这还是没给自身留下一丝嚼用的极限数字。
可是,却依然不够……
程曦便值不值叹息了一声,不得不颓然的承认程铮的想法没有错,这些官员……还是得先找个位子将人塞了去,别的且不说,就算是在贵州做官儿,,这几年下来总也能够搂个十余万两吧?即便自己不齿这种做法,即便自己会为此而生气……可这也是……为程铮分担了……
程曦的思想已是在不知不觉间开始跑偏了,也或者说这不是跑偏,而是在无奈之中对现实的妥协:她虽是恼恨这种鱼肉百姓的行为,但却又开始隐隐的开始顺着这种思路开始思考谋划了。
妥协是这世上最让人无奈之事,可是话又说回来了:但你没有足够的能力时,对抗只会是‘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罢了。 且……便再是想改变这一切,程曦……或者说程铮也需要足够的力量——当你只能旁观这这天下的时候,你又有什么立场来高谈你能够改变这天下?
不顾眼下,终究会没有未来。
便就垂下眸子,只细细思量起来。
而就在这时徐浩却已然开口道:“殿下的意思下官已是懂了,只是且容下官说句话罢!这事儿虽能够这般做,但重点还不在于……咳,不在于那……那些银子。”
因着那点子读书人的清高,这话徐浩且说得磕磕绊绊,就连脸色也止不住的涨红了,可程铮却是面色如常的端起茶杯一啜:“徐达人的意思可是忧心这些人是否会依旧衷心于孤?”
“是,却也不是。”说到正经事,徐浩就正了神情,只道:“这外放之事儿殿下虽是不得已而为之,只是却也不能因此就让它成为了一步废棋才是。”
程铮便放下茶杯,只正经的笑了一笑:“许大人的意思可是这外放的地点也是需要细细思索了的?”
徐浩正是这个意思,见程铮明白了,也就恭敬的低了头:“正是,殿下说是将重点放在了西南和北方,却不知这西南和北边却是什么说道?”
顿时便让程铮掌不住的笑起来:“徐大人久居礼部尚书之位,想必也知道这北方的鞑子和南边的蛮子吧?”
徐浩自然知道,便就点点头:“这一南一北的事儿也算是源远流长了,在本朝虽不至于对我们造成威胁,但也一直不轻不重的刷着存在感。且不瞒殿下,每年光是光是和那西南打交道,便能够让我们愁上几个月。”
程铮就笑,只是看到程曦依旧带着不解的眼神,便也知趣的开始讲古起来。
只他却是从北面说起。
这北边的事儿且有些复杂,便是程曦也能够从曾经的史书中知道个大概:追根溯源能够上溯到秦汉时期,自长城以北皆是茫茫草原上。而在这荒芜的草原之上生活着放牧为生的游牧民族,他们逐水草而居,有着狼一样的野性和凶恶。虽政权和中原的王朝一样几经更迭,但对长城以南富裕之地的觊觎却是经久未改,也因此千百年来他们也不止一次的挥鞭南下,侵吞这长城以南的大好河山和这河山之上的鲜衣美食。
而他们的掠夺之心仿佛已经成了本性,便是本朝开国之际也未曾克制住这贪婪之心,便趁着朝代新立百废待兴之际再次卷土袭来,一时长城之上狼烟四起,还是□□亲披战甲,率军北上据敌。这仗且历经大半年,将国库也打空了,这才让这些家伙铩羽而归。
只是虽是胜了,却也是惨胜,有将近四十万军人折在了这次的对战中。也因此,自□□之后虽已历经了三代皇帝,却皆是将这北方看做心腹之患,本朝的军队且有一半均分布于这长城一线,虽这百年来未曾一战,但任是谁也不敢疏忽了去。
而南边的蛮子却平和许多,属于‘荆楚’或‘南蛮’一系,在战国之际也曾自立为王,只是自汉武以来便在此处推行郡县制,后这里的地方政权分崩离散,便也彻底的并入了泱泱中华。
只是这地虽已是兼并了,但人却还是生疏的紧,西南一带混居着不少少数民族,光是大族就有白族、羌族、彝族、苗族等二三十余家,每族之下又有各种小分支——每族每支的语言、习俗、文化皆不尽相同,若要中原人一眼看去,就好似是一团理不清的乱麻。
因此西南之地虽然归顺了,但却仿佛一块捧在手中的炭火:要放手且是不舍的,可若是不放手?却又不知道应该怎么接触。也无外乎历经了这千百年,这里依旧脱不去一个蛮字了。
程曦对此倒是没有什么感触,本来嘛,那首歌怎么唱的?五十六个民族五十六朵花?她前身所在的时代还在呼吁要保存这些民俗文化作为旅游资源!
不过这且不是程曦此时应该在意的,她只略略一想便明白了程铮为何要将人往这里调:“这处地方,虽是棘手,可也和那试金石一般,只要能在这里脱颖而出,只怕这天下间能够难倒他的事儿便少之又少了!且若是在这些地方锤炼过,便是再往那富裕之处调,也多了些别人没有的阅历,因此只怕很能省一笔银子!”
因着兴奋,程曦便没留神将那银子的事儿也一并出口了。
只是在场的徐浩和程铮皆是不会怪她的,对面的程铮且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的程曦脸色讪讪之后,这才悠然道:“却不止为了这银子——北面且不必赘言,便是这西南之地,为了震慑那些蛮夷,可也是列了重兵的!便是文官不能带兵,可还不能和那些将军们接触接触吗?有道是近水楼台——”
——先得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