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舍周围,在梁钟典命令弓甲士兵卒完成了两次开弓射箭后,对面那些人盗寇一时间陷入了混乱。
“继续开弓,压住敌军!”
瞧着黑夜里的人影憧憧,梁钟典有些心悸,看上去,黑压压的竟有数百之多。 “从这些人的素质和秩序来看,的确是乌合之众,是山里的群盗。
但为何会如此之巧,赶在我途径此地时,就突然进攻亭舍,不过看起来,也不像是知道我行程的模样,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亭舍后的山道上,也有盗寇在前行……莫非他们的目标,是哪座城池?”
亭长也一脸惊慌的跑了过来:“梁率长,盗寇怎么来了这么多?”
“你们平日里遇到这么多的盗寇过吗?”
“没有,最多的时候也就三五十人,这怕是周围的盗寇都聚集起来了。” 就在这时,五百主徐起过来请命道:“此地凶险,还请率长速速上马,末将与诸位士卒,可冒死护送率长去北面白城!”
五百主徐起想的,更多是梁钟典的安危,白城墙垣高,士卒多,最起码能击溃群盗。
但梁钟典觉得,在这当口向北行进,可不是个好主意。
倘若能突围出去,也至少会有二百多人要殿后牺牲在这里………
“糊涂!亭舍离白城足足有七十里地,道路泥泞,山路崎岖,前方还有数百盗寇阻拦,想要冲出何其难也,不如反其道而行,去平隶郡。” 徐起点点头:“我去派几个机灵的去看看”
不一会,两名士卒跑回来禀报;“率长,亭舍通往平隶的道,盗寇果然很少,只有几十人,正在朝土路行走,没有围拢过来。”
梁钟典立刻做出了抉择,接下来他继续发出了急促的命令。
“戎车可以前行否?”
“唯!马匹都已经吃饱,仆臣辔在手,随时听候率长命令。”御戎在外边传来呼喊时,便一个激灵跑到了拴马的地方,准备好了一切。 “好!徐起听令,汝带着兵卒在前方和车侧开,车驰则卒奔,肃清前敌,吾等杀出一条血!”
“所有弓手上马!你们殿后,边走边射,务必阻击群盗,不要让其追上我等!”
弓手百将带着众弓手应道:“唯!必不让群盗攻过来。”
在夜间骑射,这对于弓手们来说,十分困难,也只有梁钟典从各城招募的老卒可以做到,但他们还是欣然领命,各自牵马上鞍去了。
梁钟典骑在马上:“诸位,今日之战后,我必代诸位向寒封城城主邀功请赏,同时,要耒阳郡郡守,给我一个交代!” “我等誓死战斗!”
在一切准备做好,队伍成形后,朝外面射箭的速也慢了下来。
对面的群盗似乎有一个经验丰富的首领,在察觉亭舍射出的箭矢较少后,便嘱咐群盗散开队伍,这样受到的损失就较少。
在一阵箭矢过来就倒下一大片人的情况消失后,盗寇们也渐渐缓和了下来。
他们恶向胆边生,开始在蒋坤的催促下,分成了队,准备让中间的则继续吸引弓手注意,一左一右则包抄过去,夹击亭舍。
然而对方又变了策略,开始朝后方山路转移,这再次让渐渐合围亭舍的群盗猝不及防。
天色已经接近全黑,突然,朦胧的夜色里,几辆沉重的戎车轰然冲出!
这几辆重达千斤的庞然大物,在御戎们精湛的操纵下,越开越快。
马迈着大长腿,齐声鸣啸,这都是梁钟典从各个城池的马厩里选的细养育的高头大马,肩高近四尺半,仿佛黑夜里的神兽,吓得靠近的盗寇齐齐闪避。
闪避不及的,则被马儿直接撞飞踩踏,或者被飞速转动的车轮铜制长毂搅断了腿骨,白色的骨渣和搅成浆糊的粘稠血肉横飞,甩了旁人一头一脸。
在这些重装战车冲击下,原本的不阵不整,为薄弱的群盗左翼,顿时就被冲开了一个口!
原本蒋坤见到戎车,顿时眼前一亮。
他知道,这种戎车,只有官吏或将领才能使用,车上的人,身份必定非同一般,换了往常,可以作为换取大量钱帛的人质。
而现如今沈国密探欲起刀兵,更是一份大功劳摆在眼前!
因为地势渐渐窄了,所以队伍拉的有点长,自己的精锐亲信还有半刻,才能从后方赶来,希望眼前这些“填沟壑”之用的盗寇,能阻拦一时。
现如今,戎车冲开了包围,蒋坤见到手的功劳就要飞了,气得他直叫:“拦着他们,不能放跑一个人!”
然而,接下来,却见百名红着眼的轻装甲士紧随着战车奔出,尤其带头那个凶神恶煞的将领悍不畏死,大声吼叫着。
正是徐起等人,他一照面,就直接举着挥剑劈砍,捅人要害,身后的兵卒也是有样样。
如果说战车是一头猛兽扑咬猎物的尖牙,那么,这些悍卒仿佛尖利的爪牙,将本来想要再次合拢,堵截车马的群盗,又冲散了阵型。
而这只队伍最后,还有几十余骑兵,他们在兵卒之后鱼贯而出,在战车的左右和后方,形成了一个半圆形的队列。
群盗们有心追逐,但弓手百将负责押阵,此人箭术了得,堪比群盗中那些老练猎户。
只见他双腿紧紧夹着马腹,一旦有人想尾随靠近,百将就会反身开弓。在其身上留下一支银亮的箭羽。
其余弓手也有样样,边射边走。如同一杆长枪,横扫来犯之敌……
“率长,咱们冲出来了?”
眼见周围敢掠锋芒的盗寇越来越少,被梁钟典一同带上车的亭长一阵欣喜。
他在亭舍打过盗寇山贼,但场面不大,都是三五人的械斗,可这种战车奔驰白刃相斗的鲜血淋漓的战斗,却还第一次经历,脸色和嘴唇不免有些苍白。
“早了,这才刚刚开始!”
梁钟典长发飘飘,他迎着风,站在御者身后戎左的位置上,把手挽着放置于车上的弓,左手轻轻弹着弓弦。
穿上玄色扎甲,头上也戴了铁兜銮以防流矢飞石,腰上则是一壶装得满满的羽箭。
今夜,他也将亲自上阵。
看着周围的厮杀声,他同亭长说道:“若是兵员充沛,我倒是想把这些盗寇全活捉了,问问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到底是跟雪莽打过仗的人,梁钟典觉得,自己从荥关回来,胆识大了不少。
从目前的情况看。接下来的山道上,还有一支正在整装前进的群盗,他们大概是先锋军。只是还不知道他们要去攻打哪里。
而车后,则是一群盗寇,还有一个稳健的首领统帅着。是群盗主力。
己方的车马,现在正夹在这两批人中间。现在的选择是,要么咬着牙冲出一条血。抢在他们之前冲入平隶郡;要么就会被两者夹击,死无葬身之地!
梁钟典想罢,单手拎起戎车上驾着的长戟,扔给了亭长,让这位失了职守的亭长一愣。
问道:“会使么?”
亭长抱着沉重的长戟,有些害怕地点点头。
“吾等现在处于两波盗寇之间,所以能够稍得喘息。一会估计还要撞上一队,戎车被单骑和徒卒护卫着,是最安全的地方;
但咱们的目标过大,一会群盗将拼命涌来,也是最危险的地方。我将持射远处,你持戟瞄着想攀车或者靠近的盗寇劈砍刺杀,如何?”
虽然自己不擅长使用长兵干戈,但像在野地里打恶犬一样,瞄着捅下去,应该可以做到吧?
正想着,前方已经出现了一片黑压压的人头,正是布满了山道,正朝平隶书前进的群盗先锋军,一个个打着火把,如同一条蜿蜒的火龙。
“敌人来了!”
梁钟典抽箭,口中对身侧的亭长说道。
“一会可会有些颠簸,千万别掉下去了,我可来不及回头拉你!”
说罢,梁钟典如挽长弓,瞄准前方,箭矢离弦,如同惊电一般射入群盗之中!
射出的箭正中一人背后,他惨叫一声后应声倒地。
隔着夜色,赵无恤隐约记得瞄准的那盗寇黄面无须,看上去很年轻,也许才十六七岁。
“给我瞄准有火光的地方射!”
“唯”
一名盗寇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冲向戎车,亭长挥戟劈过去,盗寇惨叫一声,应声倒地。
因为身体微微的紧张,鼻息急促,心跳加速,挥戟的力量比平日要大,双臂有一点抽搐。
但,亭长没有恶心作呕的感觉,只有杀戮后淡淡的兴奋。
而在这一箭后,前方行进的群盗们,也顿时发觉了身后正奔驰而来的车马。
从这里到平隶郡的济城,是二十里的路。道呈弧形,中间隔着无法攀爬的山石和树林,边有一些起伏的丘陵土坡,也可以站人。
所以,梁钟典对面数十步外的余群盗,并不是全部层层叠叠站在一起,而是分为好几段,中间略有空隙。
他们本来在首领和沈国密探的带领下,一心猫着腰摸黑向前,谁料,本应该由蒋坤殿后的安全后方,却杀来了一支宏渊士卒的车马,群盗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一时间有些慌乱。
沈国密探有些慌张,他担心自己的行踪暴露了:“怎么回事?”
对方并非训练有素的精卒,这对梁钟典来说,自然是好事,但想要一口气冲过去,可不容易。
御戎双手一收辔绳,马匹缓步,车速开始慢了下来。前方敌人渐渐密集。不可能一坦途,还需要兵卒甲士杀开一条才行。
梁钟典又射了几箭后。回过头一瞧,远处的群盗还在缓缓接近。
在那位不知姓名相貌的首领统辖下,竟然隐隐有了些秩序。
但,若有敢于上前者,都被殿后的马队开弓射死射伤,无论首领如何呵斥打骂,他们都鼓不起勇气冲杀,所以只能亦步亦趋的吊在后面。
而在御戎减速后,戎车和在后奔跑的步卒们,也变成了并排行驶。
……
夜深,耒阳郡郡守早早地睡去,却又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叫醒。
“怎么了?怎么了?”耒阳郡郡守打开门,门外的侍卫灰头土脸:“郡守大人,不好了,有山里打猎的猎户来报,在他打猎时撞见很多盗寇,粗略统计这些各地盗寇山贼都聚集了起来,约有千人之多啊。”
“什么!”郡守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