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大人,请出示您的入城案牍。”
“什么?我是可是中军都尉府的人,也要检查?”男子很不满地质问。士兵却毫不示弱地挺直了胸膛,重复了一遍:“大人,请出示您的入城案牍。”
这时男子的坐骑缰绳被另外一名士兵牵住了。男子 没奈何,只好从身上摸出名刺,同时恶狠狠地瞪着那名士兵:“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你就是刘先刘大人对吧?”
回答他的却不是士兵,而是一名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官吏。这名身材不高的官吏用两根指头从士兵手中拈过案牍,别有深意地翻弄了一下,将它又交还给了男子。
“你又是谁?”刘先警惕地问道。
“我是安国镇安府的从事,我叫古猢。”古猢恭敬地把自己的案牍双手递过去,“我想我们需要谈谈。” 镇安府,作为安国的情报部门,近两年,愈发活泛,为安国,查得多次情报,贡献了许多有价值的消息,而该部门,也就愈发受到重视。
刘先脸上的色彩在下一个瞬间急遽消逝。
就在古猢与刘先说话的时候,镇安府的数名成员已经从城门的两侧包抄而来。当邓方觉察到自己被包围时,他已经无处可逃了。
“刘大人,请跟我回镇安府去聊聊吧。”古猢客气地说。
刘先紧抿着嘴唇,在马上一动不动。 古猢示意手下将刘先扶下马,刘先没反抗,任由他们摆布,他的身体现在如同石头一样僵硬。
镇安府早就备好了一辆马车,古猢把刘先塞进马车,派了两个孔武有力的部下坐在他身边,然后把车子两侧垂下幕帘,以免被人看到。
在放下帘子之前古猢又多看了一眼,生怕这个刘先还留有后手,一会运功逃跑。
刘先默不作声地坐在两个人之间,两只手笼在袖子里一动不动。
接着,古猢和其他人簇拥着这辆车子向镇安府走去。如果不明就里的人还会以为车子里坐的是什么大人物,竟劳动镇安府的从事徒步随行。 最先发现不对的是古猢手下的一名从事,他一直跟在车子后面。当队伍经过城南的一排松树下时,他发现马车的底下似乎滴着什么东西,淅淅沥沥地在黄土路上留下一条散乱的红线,仿佛一条血色的蜈蚣。
他蹲下身子用指头在地上蹭了些红色,然后伸到鼻子前闻了闻,突然大叫一声“快停车!”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古猢猛然回头,他看到手下跑到马车前疯狂地挥手让车夫停下来,也连忙跑回去。
手下一把将幕帘扯下来,车上坐在两侧的两个人都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被两个人夹在中间的刘先却仍旧僵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你们两个!他怎么了?”手下气急败坏喝道。 “没什么阿?一上车他就一动不动,也不说话……”其中一个人紧张地说,同时转过头去看,这时他的同伴嗅了嗅周围,忽然惊呼一声:“有血!”
古猢手的下一把把坐在车左的倒霉鬼拽下车来,骤然失去倚靠的刘先软绵绵地朝左边倒了下来。这时候周围的人全都看清楚了,刘先的左手腕有一道深深的割伤,鲜血正从伤口潺潺地滴出来,顺着搁在腹部的右手流到大腿,再从大腿流到脚下,在马车的地板上悄无声息地形成一个小小的血池。他的下身衣裤已经几乎被血浸透。
手下用手抱起刘先的脑袋,看到他的瞳孔已经放大失焦,再一探鼻息,知道为时已晚。这时古猢也赶了过来,他看到这番景象后,一言不发地抬起了刘先的右手,看到死者的右手捏着一片锋利的刀片,刀片只有两寸多长,但刀刃异常锋利,足以割断人类的经脉。
古猢扫视了一圈死者全身,最后将注意力放在了他的左边袖口,袖口边缘有一处被刀子割开的口子,长约两寸,衬里用另外一块小布缝起,形成一个隐藏在袖子里的微型口袋。毫无疑问,刀片就藏在这个袖子里。
很明显,刘先上车的时候用两个宽袖将双手笼起来,接着从袖子里悄无声息地取出刀片,然后切开自己的左手腕,一边静坐一边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他肥大的袖子和一直苍白的脸色完美地掩饰了自杀行动。
畏罪自杀,这一点毫无疑问。不过古猢也只能到此为止了,他没办法再撬出更多东西,比如说刘先究竟是如何与宏渊联系上的;他在此地是否还有同党;他所泄漏的情报究竟危害性有多大。这些问题已经永远不可能有答案了。
两名惶恐不安的卫士跪在古猢面前,口称死罪,邓先的死完全是因为他们的疏忽大意而导致的,古猢拂了拂衣袖,冷冷地说道:“回镇安府再说,先把现场收拾一下。”
此时周围好奇平民已经聚集了不少,他们都站得离现场远远的,三五成群,交头接耳。手下连忙命令手下人立刻将刘先的尸体重新扶上车,然后找附近的店铺借来几个簸箕,撮起黄土把地面上的血迹盖起来。
回到镇安府以后,古猢把善后工作交给手下,自己则直接去面见镇安司丞,也就是昨日,古猢一直口称的“丞相“!。
司丞已经等候多时了,自从昨天晚上突袭刘先的住宅扑空以后,他就一直在镇安府里等候结果。
“如何?”司丞直截了当问道。
古猢也直截了当地回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任务成功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
“对,这全看要从什么心态去理解了,悲观的或者是乐观的。”
“乐观的是什么?”司丞索性把手里的工作放下,两只手垫住下巴,这是他表示不满的一个动作。
“我们一下子就获得了两项成果:成功地抓出了一只老鼠刘先;而且进一步确认了王端的可靠程度。”
“这听起来不错,那么如果从悲观心态去理解呢?”
“刘先刚刚自尽了。”
司丞的两条眉毛像是被鞭子抽了一下,唰的扬了起来。他的紫棠色圆脸现在看起来更加发紫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古猢把事情讲了一遍,司丞听完他的汇报以后,闭上双眼,用两个食指顶住了太阳穴,半个身子伏在案几上。过了半天,他才缓缓说道:
“我不是告诉过你,这件事不要闹出太大的动静吗?”
“这是我的失职。”古猢承认,不过他又辩解道,“但至少我们挖出了一只老鼠,使得安国多了一份安全与保障。”
“问题不在这里。”姚柚摇摇头,“问题在于刘先的身份。他是都护从内地带过来的部属,都护那个人你也知道,对于这件事他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但是我们证据确凿。”
“证据曾经确凿。”司丞纠正他,“但现在人证已经死了,剩下的是可以任意解释的一堆死物证,而官阶大的人显然拥有更大的解释权。”
他不安地翻弄着手里的玉佩。他知道在一个官僚的世界里哪些矛盾可以置之不理,哪些矛盾必须慎重对待。
古猢并不赞同司丞的观点,他认为刘先是一个突破口,不是一个麻烦。不过他没有说出这个想法,只是小心地挪动一下脚步,让自己站得更舒服。司丞阴沉着脸,轻轻用指头敲击桌面,发出浑浊的咚咚声,以此来强调他的情绪:
“总之,这件事暂时要绝对保密,我先去请示君上大人和丞相大人,看他们是什么意见。”
“好吧,我知道了。”古猢只好表示赞同。
司丞的担心也是不无道理,镇安府一向都处于一个尴尬的地位:如果他们怀疑某一部门的成员,而这名成员是清白的,负责的管理就会愤怒地指责镇安府是妄想迫害狂;如果这名成员不是清白的,部门主管就会愤怒地指责无能的镇安府为什么不尽早觉察。
“你先回去继续询问工作,刘先就交给其他人来处理好了,我会让他们直接向我汇报。”
“我该怎么跟王端说?”
“实话实说,比如说:由于本府官吏的可悲表现和无能,你揭发的那名间谍幸运地逃脱了惩罚,希望下次你能把有用的情报直接告诉有用的人,等等诸如此类……”
“这个回答不错。”
交谈中的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这时候门外传来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响动。
古猢从司丞的屋子出来以后,并没有马上前往王端那边。他先把自己的衣服换下来,让一名小厮送去浆洗,接着叫伙房的庖厨烙了两张干饼,就着野菜叶子与茶水草草吃完,然后趴在镇安府值班用的木榻上打了个盹。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古猢才悠悠醒过来。他用木桶里的水洗了洗脸,然后走出值班室。这时外面还是如以往那么热闹,人来人往,每个人都夹着薄厚不一的文件行色匆匆。
天色蒙蒙亮,一支意料之外的队伍,意外的出现在蓝霍的大营外。
“人呢?人呢!人在哪呢!”蓝霍得到消息后,不知是因为山火的原因还是下雪的原因,即便现在是太阳高挂,雾色还是很浓。
穿过一座座营帐,蓝霍一路小跑着来到大营门前,从雾色中,依稀间辨别到,一条长龙般的队伍,整齐的排在大营门口。
“哈哈哈哈哈!来了!来了!你们终于来了!”蓝霍大喜,像发了疯般朝前面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