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见“铁笔判官”马囚龙,反应各不相同。步坤明眼见师尊终于赶来,此番危局必然可解,当下兴奋高呼了一声“师尊”,马囚龙只是淡淡点了点头,便转向脸色阴晴不定的秦不凡,平静而威严地说道:“秦先生,别来无恙啊!”
秦不凡皱着眉头,努力平复心中的怒火,眼见立刻就可以擒住这群人,却不料马囚龙竟然这么快就到了顶层,犹豫间竟然说不出来,只是谨慎、怨毒地盯着对方。
“秦先生,这座楼中的凤阳门弟子都已经失去一战之力,莫非你还要为难我等不成?”马囚龙一挥长袖,那支精钢打造的铁笔在烛火下映射出点点寒芒,当真有不怒而威的气势。
“不可能,楼下均是我凤阳门中坚弟子,不可能,怎么可能,这样悄无声息的,就……”一直处于冷静状态的秦不凡终于失去了理智,那层虚假的儒学伪装也荡然无存,瞬间便发狂般喃喃自语起来,脸色也逐渐狰狞,他目光一狠,死死瞪了马囚龙一眼,却又不敢鱼死网破。
后羿门诸人见马囚龙出现,心中大骇,可是秦不凡不下令,他们依然还是手持长弓,指向步坤明等人。杜三水将额头的血迹摸净,心知必然再无动手的机会,干脆收起架势,回到秦不凡身边,轻轻咳嗽了一声,暗自问道:“秦副门主,现在如何是好?”
秦不凡从慌乱中惊醒,嘴角抽搐了几下,暗自长舒了一口气,很快恢复了镇定的模样,露出一副笑脸,仿佛刚刚的一切从未发生一般,拱手抱拳对着马囚龙恭敬地说到:“马前辈,晚辈绝无意加害诸位,只是想请前辈等人卖我凤阳门一个面子!”说话间,秦不凡挥了挥手,后羿门诸人便收了长弓,退立到一旁。
“面子?!”马囚龙淡淡皱了皱眉,随即笑了笑,淡淡地回道:“不知道秦先生指的是什么?老夫初来乍到,好像并不知情。”
“是吗?那看来都是一场误会,都是误会!”秦不凡急忙打了个叉,爽朗地笑出声来,却听马囚龙冷哼一声。
“坤明,你来说,到底怎么回事!”
步坤明闻言急忙收了铁笔,向着马囚龙拱手拜道:“回师尊!凤城内妇女大多遭到凤阳门强掠,所掠女子几乎均惨遭毒手,弄得城内百姓惴惴不安,民不聊生!”
“哦?秦先生,可有此事?!”马囚龙说话一字一顿,没说一个字,威严更加剧几分,秦不凡身处当地,顿时心惊不已,冷汗溢出。他自问也算江湖一流高手,却不曾想到面对“铁笔判官”竟然如此心虚,当下只好搪塞道:“前辈,门内的确邀请过城内女子,但是若说加害,却不是我凤阳门所为!”
“胡说八道!”左无双早就压不住心中怒火,此刻听到秦不凡胡言乱语,更是义愤填膺,瞬间提起长剑便走到马囚龙身旁,怒指着秦不凡说道:“马爷爷,这人完全胡说八道!那些女子死状惨烈,浑身鲜血几乎被人生生抽干,宛如干尸。这等骇人听闻的事情,绝对和凤阳门脱不了干系!”
“一派胡言!”秦不凡怒发冲冠,心中虽然发虚,但是却不敢露出半点破绽,叫嚣着对左无双怒喝道:“你这女娃娃,可有证据?!若是没有,岂不是血口喷人!马前辈号‘铁笔判官’,刚正无私,岂能听信谗言!别仗着你和马前辈有私交,便可以蓄意诬陷栽赃我凤阳门!”
秦不凡这话当真是滴水不漏,他自问此事办得极为周密,所谓证据,绝无人证;所谓物证,那更不可能存在。马囚龙的双眉渐渐皱起,他打量了一番秦不凡,才觉得此人并不简单。捉贼拿赃,当然得要证据,马囚龙行事,向来公私分明,江湖有目共睹,如此反倒封住了步坤明、左无双等人的悠悠之口!马囚龙知道,秦不凡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可是看对方这幅信誓旦旦的模样,一时半会儿想要找到确凿的证据,恐怕绝非易事。
见马囚龙不说话,秦不凡干脆又对向步坤明,直接问道:“敢问‘游龙公子’手中可有我凤阳门杀害城内女性的确切证据?”
步坤明犹豫了数秒,叹息一声,摇了摇头,喟然说到:“暂时没有。”
“马前辈,如此您听到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凤阳门也必当追查清楚,究竟是谁对我凤阳门进行构陷!”
马囚龙目光灼灼地看着秦不凡,可是对面的脸上此刻并无任何破绽,一时不知该怎么办的马囚龙站在原地,忽然楼梯下陡然传来一声高呼——“证据我有!”——随即一道魁梧的身影瞬间跳跃上来,赫然是“九州神捕”卢雄安!
“哦,阁下可是‘九州神捕’卢雄安?”马囚龙号“铁笔判官”,自然对江湖上秉持正义的仁侠了如指掌,当下便认出了卢雄安的身份,却惊得秦不凡瞬间大惊失色,可是众人在前,他又急急忙忙调整脸色,恢复如初般的镇定自若。
卢雄安见马囚龙一语道破自己身份,惊喜异常,他作为武林晚辈,不过数次与马囚龙有过照面而已,此番乃是两人第一次交流,没想到自己的薄名竟然能得到“铁笔判官”的肯定,当下便点头称是,拱手向马囚龙恭恭敬敬拜了一拜,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递交过去,口中说道:“前辈您一看便知!”
马囚龙双手接过,却见信封上火漆尚在,其上只有“卢捕快亲启”五个大字;拆开信封,马囚龙看着信中的内容,脸色渐渐沉凝,秦不凡看着他的脸色变化,忐忑地吞咽了几口口水,连大气也不敢出。
半晌,马囚龙阅信完毕,冷哼一声,一只手捏住信件,轻轻一抖手腕,那信虽然轻飘飘却急速旋转着向着秦不凡飞去,“你自己看看吧!”
秦不凡伸手稳稳接住,急忙展开一看,瞬间心中便万念俱灰,信中详细描述了凤阳门危害一方的种种恶行,尤其对戕害城内女子一事交代得清清楚楚,看得秦不凡胆战心惊,可是他依然试图侥幸一番,当下说到:“卢大侠,不知这封信是何人交付于你?卢大侠侠名赫赫,岂能相信这片面之词?”
“片面之词?!”卢雄安瞥了一眼秦不凡,心中不屑,此刻早已经铁证如山,他径直向前走了几步,朗声对马囚龙说道:“前辈,此信乃‘妙手仙’亲手交到在下手中!此人虽然曾是窃贼,但是早已金盆洗手,十余年来一直隐居在凤城之内,他之妻女尽皆遭到凤阳门毒手,此人此时仍在凤城内,随时可由前辈等人确认!”
一番话说完,秦不凡脸色惨白,已无法保持镇定,卢雄安虽然武功并非绝顶,但是素来仗义,且多以仁义行事,不少曾被他逮捕之人,不但不恨,反而痛改前非,他这番表态,几乎便是板上钉钉,饶是秦不凡舌灿莲花,一时半会儿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秦先生,你以为如何?”马囚龙淡淡地看向秦不凡,言语虽然依然轻柔,可是那目光中的杀机确实怎么也无法掩盖,直看得秦不凡心惊肉跳,生怕下一刻便会被那支铁笔刺穿身体。
“秦先生!”马囚龙怒喝一声,声音宛如雷霆,震得秦不凡心神直晃,脸色惨白,连站立都有些不稳,幸亏杜三水急忙扶住,这才稳住了身体,没有跌倒。
“久闻‘铁笔判官’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晚辈金刚门杜三水,见过前……”杜三水终究是第一次来到中原,仗着金刚门的威名,竟然试图挑衅一番,却不曾想,最后一个字还未说出口,便被马囚龙生生打断,只听他毫不留情地喝道:“助纣为虐之辈,纵然适才交手算得上条汉子,也是脏狗废泥,恶汉一条,给老夫滚!”
杜三水一言受挫,干脆不再说话,只是阴毒地盯着马囚龙。秦不凡也心中敲鼓,此刻他只期盼唐门和金刚门等人能尽快回援,否则今日恐怕性命堪忧,凤阳门百年基业恐怕也将难以保全!
“老夫且问你,你凤阳门老门主‘烈火真君’现在何处!他是否也被你等私下戕害了!”
“放屁!”
“放你奶奶的狗臭屁!”
一听马囚龙诅咒老门主,凤阳门诸人顿时破口大骂起来,秦不凡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停下。他自己却反而面色赤红,双目怒张,直接走向马囚龙,怒骂道:“要杀要剐,都是我秦不凡一人承担!你个老不死的王八,敢诅咒我门主,我秦不凡纵然身死,也势必诅咒你全族不得好死!”
啪!陡然间,马囚龙猛然抽出一巴掌,结结实实打在秦不凡的脸上,众人甚至还不及有任何反应,便听秦不凡惨叫一声,踉踉跄跄向后退了数步,这才抬起头,露出肿胀的右脸。秦不凡捂着脸,咧着嘴,却依然不依不饶,含糊不清地继续骂道:“你个老王八,我门主当年于你有恩,你这个忘恩负义的老东西,不得好死!”
“哼!”马囚龙冷哼一声,却懒得理会。忽然,他举起判官笔,骤然插向自己的左肩,顿时笔尖入体,拔出时,一股鲜血猛然飚射而出,其左肩上赫然露出一个鲜血淋漓的窟窿眼。马囚龙眉头也不皱半分,直接一掌按在自己伤口之上,顿时一股烤肉般的焦糊味瞬间传遍大厅,那伤口竟然生生被他用烈阳掌力黏合在一起。众人都是习武之人,其中疼痛,自然知晓得一清二楚,可是马囚龙竟一声不吭,当真是铁骨铮铮的好汉,纵然是秦不凡也顿时心生敬佩,忍不住在内心赞叹了一番。
“老夫妄言,自当受过!如此,秦先生满意了吗?”
秦不凡万念俱灰,忽然一把跪在地上,将头埋得极低,诚恳哀求道:“前辈高义,晚辈愧不敢当!请前辈亲手杀了晚辈,就此放过我凤阳门一脉,晚辈绝无半点怨言!”
在场诸人又一次大惊失色,情形变化得过于迅速,一时片刻,众人均感觉置身梦中,一切仿佛虚幻,可是秦不凡跪倒在地,马囚龙自戕身体,却又是事实,片刻间大厅内鸦雀无声,谁也没有说一句话。
半晌,楼下忽然传来一声高呼——凤阳门门主“烈火真君”到!
秦不凡猛然抬起头,露出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喜悦、震惊、疑惑尽数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