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当年五常西行之时,远山同日出发去巫咸国,奉了太子之命去寻巫咸秘术。这太子深谋远虑,自知祭拜通天剑一法不能全权交托到一个外人手上,国师威望日盛,他早计划好了要派人去巫咸寻秘术。恰得不专道人,如此顺水推舟,便教他去了。
远山一路东去,风尘仆仆形约数百里,日子渐过,终行至大路尽头,但他仍不见巫咸国所在,这一路之上也曾四下打听,只是均吃了闭门羹。渐渐急躁起来,一日歇在客栈,思来想去难以入眠。
这究竟是个怎样的去处,怎的无人知晓,得不到半点音讯,想来出城已经有半月,辗转寻路就花费了这好些时日,太子重托更是遥遥无期,何时才到的了巫咸,寻得到秘术。 左思右想难以入眠时,忽想起出观前师父给他卜了一卦,指明自己前去驼背山寻缘,自己当真遇了五常,共赴太子麾下,始得出力。当日师父以时辰起卦,是用奇门之法,自己也曾在书阁内看到过一些,大不如为自己卜一卦,心想时,从袖中排出三枚铜币,要以六爻起卦。
他靠着脑中的记忆慢慢摸索,折腾了大半天,方才缓缓念叨:
“蹇难行走,睽往外看”跛足为蹇,远看为睽,看来此事多有不顺,还教我更远看去,再往东去,也无别路。远山手抚前额暗暗思索。
“路穷路现,星落满山。”他忽惊醒时,嘴里却念叨着这两句,原是深夜憔悴,竟不知觉昏昏睡去了,再醒时,只这两句还在口中回应。但他不解路尽头之路是何意,踱步出了客栈去,转到外边来再观星河。
夜为蓝天拉上黑幕,并无星辰指路,他百思不解。飞身前往日间所去过东道尽头。眼前就是断崖,何以前往?垂头懊恼之时,将一枚石子踢落崖去,稍后他便听到了清脆的声音,如石击在冰面。 远山一怔,随即向崖下望去,只有黑乎乎一片,并无异样,眼前只是交织的黑。路穷路现,难道这崖下可行?可这样下去,不得粉身碎骨?远山想着。往崖边移了移脚步,碎石又落了下去,不一会几声脆响由底传来。碎石定是有了着落,才发出声响,期间相隔不久,想必底下有处可去。
这崖下果真有路?他一边犹豫着一边往崖边摸索,最后心一横,一咬牙,从崖上跃下。
他只感觉掉进了无尽的黑暗之中,双眼被黑暗包裹着,什么都看不见,但他又不觉得恐惧。
落下了几十米,他猛地崴到了双脚,脚下踩到了平滑的面,他俯身去细看却什么也看不见,还是笼在一片黑暗中,伸手摸时,只觉得脚下的地面光滑无比,坚实可靠。
路穷果真有路!我倒是没白学这些卜卦之术,远山暗喜着,朝前方摸索着前进。 他生怕走歪了道,从这光滑地面的边沿走去,从崖上摔下去。他便蹲下身子,手脚并用,慢慢摸索着往前走。
不知走了多久,一丝微光射入了他的眼睛,黑暗里待太久的他感到那光无比耀眼,循着微光前行,慢慢看清了天际,远处天际银河交相辉映,一条银河从黑幕上泄下,连接到了天际兽脊般的山的轮廓,再近处从地上散发出的微绿光芒,和远方的银河遥遥相应和着。
天幕中的群星似要落进大地的光芒中,交织出了各种奇异的色彩,变幻莫测,而不艳丽。
地上是大片大片的冲积梯田,地形柔缓,圆头伞状的树撑起绿蓬,此地便是巫咸国。
远山从穷路之路走下,进了这片绿地。见天色渐暗下来,他只在一处废弃的祭庙中休息了一夜,第二天便进了巫咸村落。 转过道巷子,悠悠香气引得他抬头望去,远远瞧见了街上一处卖食物的店家,圆圆的大蒸笼里冒着热气,这里的人都身着长褂短袍,长发浓密,店主正将蒸笼内的东西搬进店里去。
远山看见街边身穿着破烂碎布灰褂子的小孩偷摸地靠近了店家,店家刚搬完一笼,小孩就藏进桌下,待店家走远了,小孩垫着脚把笼中的物件拿了出来,远看那物有荧光环绕,远山看不出是何物,此物被男孩卷进衣服里,悄悄蹲行下去。那小孩刚要离开,被出来收笼的店家撞了个正着,店家追着小男孩就要喊打。
远山看着朝着这边走来,见此景交挥双手,暗施术定住了盛怒追赶的高大店主,飞步上前左右滑至男孩腋下一手将他掳起,跳跃着夹着小男孩离开了,远山这一招“坤元镇”,正是当时勒住贾正飞马一招,本是玄通亲传与他,教他身处险境,也得脱身之法。
那店家却欲走不得动弹,手脚都不听使唤,远见这人夹了男孩没了身影,兀自瘫倒在地,顿觉全身酥麻酸痛,不敢再追。远山挟这孩子转过巷尾来到一处破壁,见他缓缓放下,见眼前的孩子满脸脏兮兮的,衣衫破烂,蓬头垢面,以为是谁家顽劣孩童,正想开口教训他几句便放他去了,这男孩出手极快,突然伸手抓了远山系在腰间的仙钵朝着巷内跑去,远山本不会再多追他,只是这腰间宝钵被抽了去,来不及多想,马上追了过去。
本来巷处岔路极多,这男孩又小巧灵敏熟知道行,几经辗转,远山追他不到,吃力跟行着,再往深处追他当面前正是一间废弃的瓦屋,屋门略显简陋,蛛网盘布。远山见男孩跑进屋子,喝道: “站住!”他也跟了进去,将门推开,灰尘四起,远山环顾四下无人,屋内偏北立有一雕像,模糊分不清脸面,显然尘封已久。
他明看见小孩逃进了这间破屋,眼下四处却不见他踪影,料定是这雕像有问题。他合双手之力推动雕像,这石倒也不沉,远山发力时雕像已然缓缓转动,那身后慢慢露出一人高的洞门来,看到雕像后的隧道直通地底,他没多想便走了进去。
隧道一直沿着石阶往下,黑洞洞一片,远山扶壁屈膝缓行,一阵漆黑后他才见到地下一片阔地,亮光才驱离了眼前的黑暗,远山先眯再睁双眼,见地穴四周有绿色的异火在壁上火盆里燃着,火光的照亮下,看清了阔地中央的那个孩子,那孩子转身过来,一双绿瞳暗暗发光,直看得远山心中发毛。
远山正欲开口,只见那孩童化作一缕黑烟朝着正中央圆台飘去,立时黑烟落处台上幻化出一高黑瘦影,大斗篷将整个身体盖得严严实实,却显嶙峋,远山看这怔住了。那黑袍就在他眼前化为一缕黑烟消散,他只猛觉身后有人。
远山正欲回身,騰地被一股巨风牵制腾空而起,他扭脖回头瞥见一双绿色的双眼闪烁在黑斗篷里的骷髅头中,黑袍师吸噬着远山的元神,声音惨淡悲凉:
“彭远山,你想要学巫咸秘术,那我就成全你。”
“你是什么人?”远山只觉手脚被紧紧束缚,身子腾空而起腰间也无力可加。只能受制于他。
“我是能帮你达到愿望的人。你多年修道,底子甚好,不会很慢的。哈哈哈!”这黑袍骷髅声音嘶哑瘆人,刺耳扰心,他将双袖大袍左右一挥,周围壁上异火飞来全部注入了远山体内,远山当下避无可避,只觉得身体内窜入道道冰凉,似水涌入,渐渐胀痛难忍,异火在他身上四处乱窜,他想强行运气控制,压下去这恶术,哪只用运功行经周身大脉,却被这异火并进反侵了心脉。
黑袍骷髅自己腾空,与幽青异火一起,缠绕在远山周围,渐渐黑袍骷髅也化作幽青异火从远山左眼渗入远山体内。他只觉左眼如千万银针插入般剧痛,左眼溢出绿光,异火全部注入他体内,他浑身都要崩裂散架一般剧痛,重重地摔在地上。四下登时暗了下去。
他只觉生出一只绿眼,痛苦无比,脑中似有千万条蛆虫在蠕动。一时间他脑中浮现了一幕幕从未经历过的奇事。他看到了黑袍骷髅修上古巫术自毁其身,留得一副白骨,又恍见一骨瘦如柴,颧骨高升的巫人与骷髅巫斗术,他看到了黑袍骷髅带伤蜷缩在此处,又见一花鸟深处村间的平房……
远山头似要裂开般剧痛,他大叫着,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杀了那高颧骨的巫人。他自觉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脑中更有另一个苍凉的声音喝令着他行事,体内的这股力量侵向了他的心脉,扩展到周身四肢,霸占了他的身体。
那声音越来越厉,远山即刻化作了一缕黑烟朝巫咸国深处飘去。
不过半晌,远山已作黑烟幻化到此处,直奔那林中小屋而去,破门而入时,那巫女被惊得摔倒在地,眼中却不甚畏惧,随手幻出了一柄银晃晃白刃,他上前一把掐住巫女的脖子,这一动来势太快,巫女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凌空抓起,远山左眼泛着绿光,那黑袍骷髅的声音在空中回荡“他在哪?他在哪?”
巫女挥起身边利器,朝他刺去,远山不避不闪,他被刺中的伤口流出绿色的血,但马上伤口又复原了。他手一轻轻用力,一道黑风锁紧了巫女的咽喉,不一会那巫女便没了气息。远山松了手,任由那巫女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