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通臂无力地晃动着脑袋。没用的,刀剑伤不了它们,它们是魔,人的刀剑怎么伤得了魔呢?魔是人的恐惧,人怎么能战胜自己的恐惧呢?它们是魔,我要死在此处了。
随着他的意念消散,他没有一丝抵抗的意志,但他还是害怕,他望着那些小兽从远处飞奔而来,又是闪烁而来,速度可见,却又极快。
他死盯着离他最近的怪物,看不清那丑陋的长相,但分辨得出那就是一团恐惧,无论谁见了都要怕的东西。他直视着那魔种。突然——那魔种到了他的面前,离他只有一指之隔! “啊!”
方通臂痛苦地叫了一声,从那圆桌之上跌倒在了地上。他的痛苦似乎不是因为摔在了地上,而是别的。他惊出了一身冷汗,猛得睁开眼,仙不问酒劲居然全无。
“将军!”
曹沛已将那只关节变型的细手伸向风玲,去解她衣衫。风玲无处逃窜,她暗从那柜中藏一把剪刀在袖中,抱臂护着自己,她虽不知此时方通臂已经醒来,却还是大声呼助。
方通臂听见了风玲的呼喊,见了那曹沛正欲对她不轨,登时从地上鱼跃而起,大骂道:“混账阉贼!放开她!”方通臂喝声来时,手上起了绝式要杀曹沛。 哗啦啦飞魂钩索索头指向曹沛,曹沛突觉背后阴冷,听得方通臂醒来而攻,反手将风玲抓在面前递了出去,他已避之不及,只好用她做个掩护。方通臂长索点到,见曹沛躲在了风玲身后,又是急收招式,再近一步探出左手,那长臂顺着风玲腰际挽去,索头又变方向。
曹沛急着避开,风玲被方通臂抢了去,他低身跃到一边,飞魂钩索扎进了木柜之中。
“你没事吧?”方通臂语气急转温柔,面色怜惜地低头询问怀中的风玲。
“我没事。”风玲这才从惊恐之中回过神来,要是这方通臂不醒,不知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她暗暗收了袖中的剪刀,强忍住眼角的泪。
“没事了。这阉党交由我料理,都怪我,我该早点请命娶你,你又怎会受这种委屈!”方通臂扶风玲坐下,转身怒目瞪着曹沛,:“阉贼!你好大的胆!风玲是我方通臂的女人,你怎敢如此。今日你若能出了这屋子,我便自断臂膀!” 方通臂手脚轻快,言语未落,飞身袭向曹沛。他出索去探曹沛,曹沛跃闪在屋内,拾起那椅子花瓶一一格挡。一时间,汀汀哐哐碎落一地家当。
“莫说是断一臂膀了”曹沛一面交手,一面笑道:“我怕将军赌不起,今日我若是出了此地,你自断一指便可!”
方通臂心中盛怒,长索悠扬,攻势凌厉。只是这飞魂钩索在屋内狭小之地确实不易使用自如,长索挥舞,时时碰壁,显得有些笨拙。反观曹沛任意游走,靠着轻盈的身法躲过钩索,似乎不怎吃力。
“将军,若是太子问起,恐于将军不利。”风玲心中担忧。这曹沛乃是启明身边之人,关系自是不言而喻,若招惹了他,太子问罪,现下他二人又是暗中幽会,名不正,言不顺,到最后怕做不成夫妻,只落个私通宫女的大罪,那时方通臂岂不是身败名裂。她不愿因自己害了方通臂,又想劝二人罢斗。
“这阉贼所做之事,万死难逃。”方通臂哪里要管这许多,他看出长索之不便,便收了索,纵步上前和曹沛打斗。他的拳头带着愤怒,拳拳朝着曹沛命门而去。 “方将军是铁了心要取老奴性命。”曹沛招架显得有些吃力,毕竟对方是北境名将,打斗之时,曹沛留意方通臂身上骨纹,察觉他的椎阙纹小阙骨纹,自知不是敌手,便不敢死战。
我也跟那李翀偷学了一招半式的炼魔指功夫,这么多年,苦苦修习,只练得了身上地跣双纹——曜跣骨纹。他的骨纹比我高出两层,甚至不在同一阶段,我就算是拼死,也绝敌不过他。
曹沛只有招架之余,却无法还手。方通臂盛怒,出招狠辣,对付一个小小的内务总管,本是用不上这么大力气,只是这曹沛的实力实在是他预料之外的。即使曹沛是个习武之人,脱离了逆命迹,那也顶多是个流命迹下的地跣单层骨纹,但几百合交手下来。方通臂发觉这曹沛至少有地跣双层骨纹的实力。
虽是惊讶,他却胜券在握。自己所练骨纹高出曹沛一段,要胜他定是不难,只是不能立刻诛杀此贼,教他心中越是恼,越是急。
曹沛此时只想离开,再这么打下去,自己真的要丧命于此,这方通臂跟个疯狗似地扑来,他早已疲于招架,再过几十合,恐怕就要漏招。幸好此时是在屋内,方通臂施展不开那飞魂钩索的功夫,否则,自己恐怕早就没命了。 方通臂步步紧逼,探掌冲拳,势大力沉,他虽看着瘦长,却是真气充沛,自腰背上的椎阙骨纹传来的真气不断压制着曹沛。曹沛在屋内摸爬滚打,愣是不敢正面交手。
方通臂将曹沛逼在了屋角,曹沛自知无处可避,还故意分他的神:“方将军,你私通宫女之罪是跑不掉了。你今日杀了我,也不能给殿下一个交代;若不杀我,你也要等着死罪临头。”
方通臂大骂:“今日必杀汝!”方通臂翻腕一记猛拳,曹沛忙撩起身边的桌面,挡下一拳,那桌子四瓣碎开,方通臂又进一招‘隔山靠’将曹沛拍倒在地。
曹沛飞出撞在墙边,口中渗出血来。他呲着牙笑道:“要不然,你就杀了我,这样殿下问起,你就说见我要调戏这丫头,你便出手将我打死了……”
曹沛抹了抹嘴角的血在手背上,那殷红又透着一丝黑,和他的惨白皮肤形成鲜明反差。他撑着身子站起来,又道:“可惜谁会信呢?谁会信一个太监调戏宫女?”
方通臂怒火中烧,他不愿听到对风玲不敬之词,上前又是一脚,正对着曹沛胸口。曹沛被蹬地破门而出,二人打到了院外。
风玲心中慌乱,不知如何是好,她近了方通臂,低声道:“将军不可再打了……”
方通臂握着她的手道:“莫怕,天塌下来,有我顶着。”他瞥一眼地上的曹沛,嘬一口吐在地上,“今日必杀此贼!”
“你杀不了我。”曹沛已被打得半死,但他口气却丝毫不在示弱,只是难站起身来。
方通臂亮了手中白索索头,又收了回去,“杀你用我这飞魂钩索,磨洗上几年都理不干净!”他扑去要给曹沛几拳,了结了他的性命。这时,屋外四下响起了密集的脚步之声。
小屋前的黑暗被灯笼火把照亮,从暗处钻出了许多人来。原是这二人的打斗之声终为巡守发觉,一时间挂甲士卒涌入,将这间屋子围个水泄不通。
方通臂提起拳头就要打曹沛,他本是不将这些兵卒放在眼里,这些人谁不认得他方通臂。尽管这些人手中亮剑,张弓将他二人围起,却不敢轻举妄动。
他右腿一蹬,就要取曹沛性命。
“住手!”那人群之中一个庄肃的声音喊到。方通臂心中一惊,忙停下手中猛拳。这声音正是李启明的。方通臂不得不停下手中招式,朝那人群望去。
启明从那披甲士卒中走出,看着二人,又瞥见了那才奔出屋来的风铃。
启明单唤了风铃过去,低头徐徐道:“风铃,这二位为何在你处大打出手?”
风铃脸色煞白,不知如何解释。她扑通跪在启明面前,“殿下……”
方通臂跪道:“殿下,此事皆是因我而起,与风铃姑娘无关。”
启明见方通臂言辞迫切,心中会意。他示意左右,先去把那倒地的曹沛扶起,自己同风铃道:“我来此惊动了太子妃,你且去服侍,转达我意,教她留在府中,不要来此。”
风铃领命,只好去了。曹沛奄奄一息,被两个卒子撑着胳膊,扶到了启明面前。
“曹公公,你怎么惹了方将军,被他打成这样?”
曹沛左眼已经睁不开了,额上,臂上皆是淤青擦伤。他要张口回话,只觉胸口刺痛。
“奴才撞见这奴婢与方将军私通,乱了礼数,坏了规矩,没想到这方将军不知悔错,还对老奴大打出手……”曹沛哭哭啼啼,那模样甚是委屈。
若说亲近,这曹沛不知比方通臂于启明亲近了多少倍,这二人大打出手,他本要仔细查问。只是现下这么多人,曹沛就给方通臂扣上了一个私通后宫的大帽子,这顶帽子,不但是方通臂戴不起,若是戴了,此处将士人人尽知,像方通臂这样的名将做出这种事,自己又该怎么处置他。他揭发李翀有功,今日却又面临着死罪。如今南蛮叩关,正是用人之际,怎能擅斩大将。
启明神色肃穆,他挥手示意,那一众围上来的士卒尽皆退去,留下了几十号人守在他身边,撑着灯笼火把。
“方将军……可有此事?”他终于开口,只是不正视二人,侧身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