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你要为我作主啊殿下……”曹沛期期艾艾,泪流满面。方通臂跪道:“我与风玲姑娘两情相悦,二人早有心结为夫妻。只是近来军务缠身,臣不敢以此小事烦奏陛下。本欲待南陲归来之后就向我皇请命,名正言顺娶了风玲,可谁知蛮贼势大,眼下又是紧迫战况。明日就要同孙将军起身抗敌,臣本想今夜前来告别,却遇见了曹公公。”
启明细细听着,不敢遗漏丝毫细节,他笑问:“两情相悦?”曹沛这时却急了,他拜道:“殿下,这分明是二人私会,坏了后宫的规矩。两情相悦,说得好听,怎么能如此粉饰?你堂堂抚军大将军,真要娶一名奴婢不成?”
“不错,两情相悦。”曹沛正激言相辩,此时毓姄携风玲又来此地。 “我不是教你休息么?”启明忙上前照看,又瞥一眼风玲,似是怪她没有遵命。风玲吓得不敢抬头,毓姄见启明望着风玲,她扶了扶风玲的腰,对启明道:“我不来此地,如何为这丫头主持公道?”
她将启明扶她的手推开,近前一步道:“我已问了风玲前因后果,她直言并非方将军逼迫,她早就仰慕方将军为人,二人相识已久。”
毓姄靠近方通臂,“方将军,起来吧。你所说句句是实,若你真有心娶风玲为妻,我便为你二人主持大婚。这桩事,我一定赞成。”她见了那可怜兮兮的曹沛,没好气道:“方将军为何打你,你也该坦白了吧。”
曹沛一见此时情景,自知再辩无望,只好求饶:“老奴一时糊涂,方才之举,只是为了检验二人真心,有意为之,一时大意有失分寸。”他又拜方通臂道:“既然将军真有此意,奴才也替将军高兴,我一个太监,又能对风玲姑娘做出什么不轨之事呢。”
方通臂先谢太子妃,又恨曹沛趋炎附势,他本一心要杀了这阉党,只是此事现下只好交由启明及毓姄处理。启明顺着毓姄,笑道:“既然风玲姑娘有情,方将军有意,你二人却不失为一对神仙眷侣。待破了南蛮,我和太子妃就为你二人主持大婚!” 方通臂叩谢,心怀感激。他心中却暗暗庆幸太子妃来助,若风玲不是毓姄亲近之人,若今日没有太子妃出面相助,恐怕此事走向尚未可知。
“曹公公,你还有什么话说?”启明显得异常冷静,自从李翀走后,他变冷静得让人感到恐怖。即便是楼外关列了上万的蛮军,他也能稳住不乱。他本要将二人一并责罚,在此北境危急之时,他二人这般的举动,定不能轻饶了,可毓姄出言护了风玲,势必要保下方通臂。这奴才曹沛又是他的左膀右臂。其中还有诸多隐情,都令他为难……
“曹公公,你假骗方将军醉饮仙不问,又欲对风玲行不轨之事,你可承认?”
“奴才该死,奴才一时决断失了分寸,求娘娘开恩啊!”曹沛整个身子贴在地上,不住地磕头谢罪。
“你既是内务府总管,又服侍先皇几十年,我本不该怀疑此事,但你今日所作所为,不得不教人生疑。”毓姄看向启明,她已表明自己的意思,只想让他亲口安排。 启明自然读懂了她的意思,启明唤来左右,吩咐道:“送曹公公去内务府,入净身房检查。后命窦让前来见我,告知结果。我再做定夺。”
那曹沛表面是大哭,心如明镜,他听要被送去窦让处,检查身子,心下大宽。那二人将曹沛叉出去,他也再无呻吟。
“方将军请息怒,此时我会查个清楚,给将军一个交代。今日天色已晚,好好休息去吧。”启明欲率众人离开,已转身不留。毓姄拉起风玲的手,“方将军出征在即,你二人好好叙叙,我先回去了。”
“谢娘娘。”风玲欲磕头跪拜,毓姄却将她拦住笑道:“去吧,你我情同姐妹,何必拘泥这些礼数。”
方通臂心中感激,也忙拜谢。二人送毓姄离开,这才惊魂稍定。 “要不是你及时醒酒,我不知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风玲终于忍不住方才的委屈,此时一刻迸发出来,扑到了方通臂怀中。
“是我没有早早向殿下禀明此事,才闹出今天这样的事。那曹沛心怀不轨,已被殿下送去内务府处置,若他有欺君之嫌,定是落个万死的下场。让你担惊受怕,是我的不对。没想到这阉党饮了三杯仙不问,竟毫无醉意……”
方通臂还对方才斗酒之事耿耿于怀,心道自己这样的本事,每每喝不过三杯,那曹沛又凭什么饮得了三杯……
“说来也奇,这次我竟自己醒酒了。均是被那梦中的魔种所惊,这才醒来……”方通臂现在回想,竟有一丝后怕。那南陲的魔种,是超出想象的可怕。
“什么梦?你又梦到那些东西了?”风玲莞尔一笑,方才带着泪花的眼中闪着微光。 “是啊,我和孙赫死里逃生,那魔物,决不能沾染在北境的土地之上。”方通臂站着,像一颗高瘦的树,风玲就依偎在他怀中。
“那道长也是奇人,竟将那红玉生出的魔种除了,他若不来,我恐怕早死在蛮军先锋寨了……”方通臂叹气,又转笑道:“也是多亏了这魔种,把我从酒中惊醒……”
“你还笑得出来!”风玲双颊微红,显得有些气恼,又不是真的恼怒。
“没想到太子妃能为我二人做主,今日要不是她,殿下定要连曹沛同我一起罚了。”
“太子妃心地善良,平日就要我与她姐妹相称,我哪里敢啊,她对下人都是一般的好,没有半点亏待。我就是伺候她一辈子,也觉得值了。”风玲一脸的真挚,她也知道,若不是毓姄,她甚至没有勇气继续这段感情。
“我前些日子还四处追捕罗念成,把他当做叛贼,如今误会解除,太子妃又这般帮我,我真是自愧。这份恩情,我定会谨记在心。”方通臂长叹了一口气,仰天望着星空。
“你明天就要动身么?”风玲轻轻问道。“何时才能回来,南蛮何时才能退尽?”
“我明日便和孙赫启程,前去拜访中原武林豪杰,求他们助我军一臂之力。南蛮虽势大,只要北朝全境上下一心,定能破蛮,守卫疆土。罗将军说过,南蛮起兵,不过是因我朝祭祀通天剑,如今那李翀已死,权魔剑已被封印,再无人祭剑。罗将军曾往蛮营中探询过这件事,若他所说是实,蛮军却无再进我北境理由。或许这场战争,也可以避免。”
方通臂细想,渐渐觉得,启明迟迟不肯登基,也不做最后决战的准备,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
“如果再无战端,那再好不过……”
“是啊……”
——
曹沛入了内务府,被转交给净身房的管事人。那二将道:“太子有令,为曹公公检查身体。若有欺君之嫌,先净后押!”那是已是夜里,只留下两个看门的小太监,敬事房总管窦让并不在此处。那押着曹沛来的两人传了命令,就将曹沛交给那两个小太监。
这二人不看不知,一看吓了一跳。被反手捆着的这人,不正是司礼监总管——曹公公么!曹沛乃是这太监的头头,整个内务府,数他最大。平日里对这些下人的要求,也是极为严厉的。今天怎么被五花大绑,捆来了敬事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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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小太监先是惊恐,相顾愕然,后又掌起灯,凑近了曹沛去瞧。莫不是认错了,这堂堂司礼监总部怎可能突然落得如此下场。二人小心翼翼凑过灯去,照见曹沛时,他们才吓得立马缩了回去。
“呀!真是曹公公!”那两名太监一面摆回了灯,一面跪在曹沛面前道:“曹公公,小的不知是您,多有冒犯。”
这二人起先声音颤抖,生怕招惹了曹沛,后闻曹沛声微气竭,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我要……我要见窦让……”
这二人正纳闷,平日里神气十足,作威作福的曹公公,今日说话怎么没了底气,少了声音。这一番折腾,二人仔细听又问了老半天才知道他是相见窦让。
一人又掌来灯,往那曹沛脸上一照。曹沛被光刺了眼,偏过头去,嘴上骂道:“小杂种,胆敢对我如此无礼!”
“我叫你们去把窦让叫来!”曹沛的脸十分狰狞扭曲,他竭力喊着,嗓子有些嘶哑,脸上身上都是与方通臂打斗过后留下的伤痕。
这二人见了,又是奇怪,又是惊恐。于是躲在一边合计。
“曹公公怎么给人打成了这样?堂堂司礼监总部,可从来都没这么狼狈过。”那声音极轻,却还是给曹沛听见了,他内功较深,对这些动静都能察觉。
另一人说道:“你没听那俩个当兵的说嘛,是太子殿下将他送到此地,还让我等给他验身。说是若有什么欺君之罪,就要论斩!”这人说着,偷偷瞥一眼地上的曹沛,惧色稍缓。
“验……验身?”第一个人声音又开始颤抖,“难……难不成……”
“谁知道呢!”另一个一拍那人肩头,一脸的无所谓,“关你我什么事,做好你我的分内之事就好。这真是旦夕祸福,天有不测风云。堂堂司礼监总管,今日落到你我二人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