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自己服了这药,反而中了剧毒。”
慧能接过瓶子,拔了塞子放在鼻子边细闻,又滴了一滴在手指尖。不等羌靡、高周邺阻止,他已经将指尖的那一滴舔进嘴里。
“方丈!这药……”慧能点头表示自己心中有数,转身去问覃瞳:“覃施主,这瓶便是‘软力散’的解药么?” 覃瞳这大半天都没把他们的谈话听进耳朵中去,只是若有所思地沉默,像是突然着了魔一样。直到他又听见那老僧的呼唤,又惊醒似的一哆嗦,顺势回答:“不错 。”
“既然覃施主都说是解药了,二位缘何不信呢?既然不信,又何必将这位小施主强留在身边。”慧能面带微笑,那张脸显得无比祥和。
高周邺、羌靡互望一眼,慧能接着道:“三位施主已经一整日滴水未进,还望早早转醒,补充体力,若是再睡下去,不是中毒,而是挨饿了。”二人听到此处,不再犹疑。将那小瓶中的液体一分为三份,给这三人服下,后又谢过慧能,相别休息了。
这二人哪能休息。一人照看那三人,一人还要盯着覃瞳。中毒的人昏睡,醒的人倒也受罪。
羌靡正在梦里,突然见唐归虎从身边缓缓坐起,抓着他双臂不住地摇晃,口里喊着“羌兄,羌兄。”羌靡自觉今日疲于奔波,又因为要照顾这昏迷的三人,一面还要堤防覃瞳那小子溜了。寝不安眠,精神不济,他自以为是太过挂虑,出现了幻觉,梦里还惦念着昏倒的三人,恐是做梦梦到了唐归虎等三人醒了。 他正要打起精神,告诉自己不能睡了过去。他睁眼凝神,舒展身体,直到确定了自己不是在睡觉,窗外还没光透进来,应是天光未亮。他正纳闷方才之梦,后要寻覃瞳是否还在高周邺身边。
这几人被安顿到了一大间套房,这屋中是他和孙赫、方通臂、唐归虎几人。慧能方丈归来后,为这几人灌下了从覃瞳那里讨来的解药,只是还未见效,已到晚上,便安顿歇了。另一屋中,是高周邺和覃瞳。他想到自己如此疲倦,高先生也应是一样的。覃瞳虽是个少年,但他出身诡府门,心中的手段多着呢。万一他趁高先生不备,伺机逃走——逃走是小,若是伤了高周邺,就不太妙了。
羌靡用手上下抹脸,舒展脸上僵紧的皮肤,正欲起身。他忽听得暗处一个声音:“羌兄弟!有没有吃的!”这声音虽小又虚弱,羌靡却很容易分辨出这是唐归虎的声音。
羌靡先是吃了一惊,朝着暗处瞅去。只见黑暗中一团黑影耷拉在榻上,冲着他招手。
原来方才不是做梦!真是唐归虎醒了!羌靡靠近唐归虎,“你醒了!太好了!这小子的药果真有效。幸好慧能大师返回寺中,这才为你们灌了解药。你知不知道,我们历经了多少凶险……”羌靡很是惊喜,一面滔滔不绝地和唐归虎讲述,一面去察看另外两人。只是那孙赫、方通臂仍然没有什么动静,安分不动地躺在原地。 唐归虎已经快断气了似的,砸吧着嘴,断续又低声:“水,吃的,水也行……”
“你醒来了,孙公子和方将军为何迟迟不醒,你三人一同服的解药,按理说他们也该和你一起醒来。况且那日的酒菜,你吃的最多,不该是中毒最深么!真是奇了,这会天光不亮,也不方便去寻慧能大师,不知他二人能否醒来。”羌靡似是没有听到唐归虎的话,还在担心躺着的二人。
唐归虎用那大手抓了羌靡胳膊,“你再不听我说,我就真醒不来了。”羌靡见唐归虎浑身似软弱无力,一搭他的胳膊,整个身子都靠了过来。他这才想起唐归虎的话。“你怎么样了?唐兄稍候,我去倒水来。”他扶唐归虎靠在床边,去桌上倒水。
高周邺听到旁边屋内的动响,从另一屋来这边询问情况。见唐归虎醒了,他也喜上眉梢。“你醒了。”他见唐归虎有气无力,“你这是……”“高先生……”他只说了这三个字,便没有再说下去。
“唐兄这是饿着了。”羌靡忍者笑意,将水端到他身边。高周邺喂他喝下,羌靡又去倒水。“醒来就好,醒来就好。”高周邺教他不要勉强,安心坐着便是。 “既然你能醒来,说明覃瞳这药是真的。唐兄弟,我们现在已到了少林寺,慧能大师答应集结群雄来寺中议事。等到明天后,大家便会聚来。”
二人把在客栈的遭遇告诉了唐归虎。他们是如何中毒,又是如何到了少林,等方丈为他们灌了解药。
“他们两人……”唐归虎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望着还躺在一边的孙赫、方通臂。
“他们天亮或许就能醒来。若无动静,我们只好请教慧能方丈,还有那个少年。”
“那小子现在何处!竟敢下毒害他唐爷爷!”唐归虎攥了拳头,狠狠道。“诡府门这帮狗杂碎,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我看戴天恩是太瞧得起自己的那些鬼把戏了。待我去拔了他的老窝,将他的诡府门真正变成‘鬼门’!”他本是虚弱,听到被隔少年下毒暗算,又不知从哪里生出了力气。 “唐兄弟不要动怒,这件事背后牵连许多,我们尚不能打草惊蛇。诡府门这次失手,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已经把暗算我们的那名品字流堂主押了,带在身边。如果能从他口中讨问一二,再好不过,若是日后诡府门和相爷、太子作对,我们也有个把柄。”
“那少年自称已是弃子……”羌靡待要插嘴,高周邺望了他一眼,他便收回了后半句。
“我不杀他,他在何处?”唐归虎欲起身,“我就看看暗算我的是哪号人物!”
“就在隔壁。”高周邺起身让开,他已经把话说得明白,至于怎么做就是唐归虎的事了。他只消看着,唐归虎能做到什么地步。唐归虎正欲大步去寻覃瞳,腹中一阵咕噜噜的声音,又啪地坐到了地上。
“我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他一脸可怜地望着羌靡,羌靡睁了睁眼,又耸肩躲开他的乞求目光,“这天还没亮,我们怎好打扰……”
“要怪就怪你醒得早了。”
“我就不信,偌大个少林寺,连一口吃的都寻不来。斋堂难道没有什么残羹剩饭——我不嫌弃的……”
高周邺往另一屋靠去,“我要看着这覃堂主,不能让他走脱了。”
羌靡生怕唐归虎拽着他衣服缠他,只好硬着头皮,把唐归虎从地上拎起来:“斋堂怕是没什么吃的,我们只好去香积厨走一趟。来少林寺为客,真的要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么?”
唐归虎当即起身,连连晃脑:“哎,吃饭糊口的事,怎么能叫偷鸡摸狗呢!何况堂堂少林寺,慈悲为怀,总不能让客人饿死吧!况且我们还不是为了不扰寺里僧人休息,不想打搅他们,才自己前去的。”
唐归虎这会的精神,比起之前的萎靡,判若两人。羌靡苦笑,“唐兄弟何时心思如此缜密,想得这般周到了。”
“士别一日,也当刮目相看。”高周邺笑着,去看着覃瞳了。
那二人便趁着天光不亮,潜行在寺中。虽说来过几次少林寺,却不能说对此地了如指掌。毕竟没有长期生活在这里,寺内大小殿宇禅房,回廊小院,数不胜数,又是四下漆黑,摸不着道路,二人只凭着只觉四处摸索。
出了房门,就已经有些分不清东南西北,羌靡虽知道积香厨是做饭的地方,却不知在这一片摸黑中怎么才能找见。反而是唐归虎在前面带路,他就在身后紧跟着。
二人窸窸窣窣穿过不少石塔,每到一处禅房殿宇,都是凑近了去瞧。不是误打误撞进了佛殿,就是趴在了僧人的屋外,兜兜转转也没寻见个什么积香厨。
“你知道路?”羌靡在后边小声询问。唐归虎停下步子,转身笑道:“这么大个少林寺,建得跟迷宫一样,我怎么会知道。”羌靡一听,原来是被他领着到处瞎逛,唐归虎二话不说一头扎进暗处,四下寻找,给谁来看,都像个带路的。这会竟说他也不知去处。
羌靡叹气“你不知道,还带着我四处乱窜!万一遇上了僧人,还以为我们是俩毛贼。”
羌靡环顾四周,他们转了一阵,天很快就亮起来了,借着晨曦,看得清四周的建筑。羌靡觉得熟悉,这才想起今日午间用膳时,和众人来过此地。他知斋堂就在附近,小声说了句“来”便带着唐归虎朝西奔去。
二人果真找见了斋堂,来不及高兴,就发现此处果真没剩下任何吃的。
“马上就要天明了,你还是再撑一撑。我看你这半晌的奔走,丝毫不费力气,哪里是饿得没了精神。这才过了几天,你放心吧,饿不死的。”羌靡和唐归虎蹲坐在斋堂前,二人均没精打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