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郭爽便动身去寻沙平雁,他安顿好了念成,去了沙平雁的住处。来到门前,之间那木屋的门紧紧闭着,沙平雁早就料到他还会来,摆出了不愿见他的架势。郭爽见到地上足迹,知道沙平雁一大早还出过门,此时应当已经返回。他在门外喊了几声沙前辈,却迟迟不见回应。
他猜测沙平雁或许不再,屋内只有那名女子。若他此时进去,劫了那女子,以此来要挟沙平雁,或许就能逼他为罗念成治伤,观刀的事,也就水到渠成了。
但他很快就从这荒唐的梦中清醒过来,他虽为人卑鄙,心狠手辣,可在沙平雁这样的实力面前,若耍这种把戏,恐怕要把小命陪进去。 郭爽久久不肯离去,要见沙平雁一面。
“沙前辈,晚辈来向您赔罪了!我不该骗您,说我不认得您。晚辈此来东皋山,就是为了见您!”郭爽一个人站在屋外喊了许久,沙平雁始终没有现身见他,他却始终不肯放弃。
“我这朋友虽与我是萍水之交,我却不想眼睁睁看着他死。他为人忠义,侠骨柔肠,算得上一条好汉。他身中奇人暗害,已失了这一身的金骨,事到如今,我只想保全他一条性命,万望前辈出手相助……”
郭爽这一待就是一整天,他已滴水未进,饿得发昏。沙平雁终究没有打开那扇门,也没有理睬他。
郭爽一直待到了太阳有一次落山,他知道,沙平雁定是不愿出面见他。必须另想别的办法。他既然那么重视那女子,我便从她下手,既然不能来硬的,就用软的办法。郭爽又在门外道:“晚辈识得一位中原名医,他学识渊博,无所不通。我这兄弟所受之伤,本是无人能治的,可请了他来,就花了几个时辰,便保下了我这兄弟的命。我看前辈悉心照料的那位女子,也是身患怪病,我想为前辈引荐,以求治好病痛,前辈何妨一试?请您开门见我……” 郭爽无论怎么说,这沙平雁就是不肯出来见他。他怕自己过分喧嚣,反而激怒了沙平雁,快到夜里,便不再叫嚷了。眼见事情无望,郭爽只好回去。可他腹中饥饿,又寻不到食物果腹,他倒还好,主要是担心念成安危。罗念成本已十分虚弱,如果跟着他一起挨饿,恐怕身体迟早会撑不下去。
他临走时,想到了沙平雁贮藏食物的冰窖,郭爽心道。前辈不肯见我,我又不能走,这地方也没个吃饭的地方,只能借前辈几顿,来日再报吧。希望沙前辈不要怪罪。
他记得那冰窖的位置,便动身前往。
来到那处,见厚厚的盖子把冰窖压得严严实实,郭爽学沙平雁那样,用脚去踢那冰盖。盖子纹丝未动,他却疼得坐在了雪地里,捂着脚打滚。这玄冰的坚硬程度,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曾见沙平雁一脚便移动了这玄冰,自己却难以搬动。他又伏下身子,用双手去搬。那玄冰依旧一动不动。他自己在地上坐了半天,心里又气又笑。本想来偷沙平雁的几块肉充饥,没想到连这块石头都搬不动。 郭爽不甘心,又拔出那柄黑叉,使劲儿撬动玄冰,可这冰窖的门就是打不开。他终于还是放弃了,决定再饿一晚。
回到罗念成身边,他这才担心起来。就算自己能忍饥挨饿,罗念成现在的状况,却不能跟着他受这些苦。当初带他出来,就有寻沙平雁帮他治伤的想法,现在伤没治成,反倒受尽了折磨。早知如此,还不如把他留在董显府上,让他照顾。
郭爽不怪沙平雁,却把这一切的原因都揽在了自己身上。他自己也有些吃惊,他从来都不是这样的人,或许是念成的那份真诚,让他看到了人性的纯良。他所知道的人,皆为己利,暗藏城府,让他不愿意和任何人产生联系,也不愿意去信任谁。只有这些少数的人,他才视为朋友。像齐天翼、像罗念成……
不知不觉又到了晚上,郭爽用存下的火中又生起了火,只有食椒蜥在他身上爬来爬去,给他作伴。他看着面色又越来越差的念成,心里有些焦虑。
夜游莺不知飞去了什么地方,吃得肚子圆鼓鼓的,飞回了郭爽掌心。 郭爽把它捧在掌心,见这雀鼓起的胸膛,用拇指摸摸,苦笑道:“这地冻天寒的,你上哪去饱餐了一顿,也不知道带回来些,你主子我还饿着肚子呢。”
夜游莺叽叽喳喳叫着,扑扇翅膀跳了几下。郭爽猛得心生一计,让我在外边受冻挨饿,你也别想舒舒服服地睡了,我让这夜游莺在你屋外整夜守着。卢龙堡人管它叫‘食梦雀’,沙前辈也试试这鸟雀的神通!
郭爽想到这儿,心中痛快了不少。借助夜游莺干扰沙平雁神志,说不定自己明日上门,他就愿意妥协了呢。
他主意一定,便行动起来,带着夜游莺穿过枯林,来到了沙平雁屋前。
“就是这儿!”郭爽气鼓鼓地指着那间屋子,对食梦雀道:“就是这人让小爷吃了闭门羹,以后几天夜里,你就留在此处,好好款待沙前辈。这位前辈可是稀世高手,你可一定要小心伺候。”郭爽说罢放飞了夜游莺。让它在此地盘旋鸣叫,入梦扰人。自己打道回府,凑合凑合睡觉去了。 当郭爽再去沙平雁门前时,既见不到沙平雁本人,也没再见过夜游莺的踪迹。他尝试着用哨声呼唤夜游莺回来,但均得不到回应。他留下夜游莺在此地,如今却杳无音信。郭爽心里寻思,怕不是沙平雁嫌夜游莺扰神,把它抓去烤了吃肉。他这念头一出来,就自觉愧对这鸟。不论如何,这鸟也是他含辛茹苦,一把屎一把尿地养大,就这么说没就没了,多少有些伤心。
他自觉没人能捉得到夜游莺,这鸟在夜间视力极好,又是极为敏捷的东西,人是捉不到它的。不单是他自己,就连那天下轻功一流的齐天翼,也不曾逮到过这只夜游莺。即便是沙平雁武功再高,也不一定能捉了它。郭爽虽自信这一点,可摆在面前的事实就是夜游莺已经唤不回来了。若它在这附近,只要自己一吹哨子,它准会自己回来。
郭爽又四下找了许久,就是寻不见夜游莺的下落。他这会不但腹中空空,就连心里也是空落落的。
在沙平雁门前求他出来相见,也没丝毫的进展,如今又雪上加霜地丢了心爱的鸟,更是烦躁。
他来此地前,看了罗念成气色,比起前几日更差了,他如今最担心的,就是这小子抗不过这忍饥挨冻的日子。如果沙平雁再不肯相见,罗念成真的就要饿死在这地方了。他撬不开那近在眼前的冰窖盖子,只能眼巴巴看着。
在沙平雁门前求见,闹嚷嚷又是一日,郭爽已疲惫不堪,他甚至能闻见屋里传出来的香味儿。他想起自己那日嫌弃沙平雁烤的兔肉不好吃,如今闻到这气味,简直救人人间珍馐,天上美食。他多想冲进去尝尝那肥美的肉,可惜他不敢。
郭爽想起自己还有一壶仙不问,这酒一日就只能喝几口,因此还剩下不少。这几日,二人竟是靠着一壶仙不问来对抗寒冷和饥饿,说来他自己都觉得荒唐。他拧开了塞子,美美喝了一口,虽然胸膛很快就暖喝起来了,但他的肚子却叫得更厉害了。
转眼又待到了傍晚时分,郭爽灵机一动,突然想到,既然沙平雁能有兔肉吃,就说明这附近定有雪兔,我何不自己猎来吃呢!不论如何,都得先填饱肚子,再想办法救人。
他来不及多想,马上便在方圆几里雪地里寻找兔子的踪迹。
不过他没有一丁点儿的经验,全凭着空空的肚子和饿得发绿的眼睛去碰运气。他从背光的地方,雪厚的地方穿行,循着蛛丝马迹企盼着发现兔子的踪迹。
找了一圈,他都没找见一根兔毛。
这地方太过开阔,没有可以隐蔽的地方,我是兔子,我也不会往这儿住。我要去林中,搜一些犄角旮旯的地方,有草木有遮掩的地方,一定能找见!
郭爽又朝着自己和罗念成所在的那片林子中去了,他仔细地在林中搜寻雪兔留下的痕迹,一直到了天色暗下来。他知道再晚一些,又要挨饿,如果不快点找到雪兔,等天黑了,他就真的什么都做不了了。他开始扩大搜索的范围,进到林子的深处,在那些隐蔽的地方寻找雪兔的足印。
功夫不负有心人,郭爽扩展了搜索范围之后,在林北部的高处,一片灌木丛中发现了雪兔的足印。他兴奋极了,但这时天已经黑了,他若继续往深处走,恐怕夜里就难再出来。他怕在林中迷失了方向,想等着明日再到此处。既然已经知道此地真的有雪兔活动的痕迹,就大有希望抓到兔子。今夜先回外面休息,等到明日天一亮,再入林来寻雪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