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然、百念川二人强忍着笑声,见方才这几人有的差点把手中佩剑丢了,有的慌忙之间扔了长矛,神色惶惶,甚是可笑。又听见他们几人不断咒骂一直獾猪,更是忍俊不禁。这倒也真是几个蠢材,不过幸好不是哪一派的掌门师兄弟给发现了,全是虚惊一场,是头猪作怪。
其中一人道:“你可莫要乱骂,你知不知我们抚军大将军方将军也把那上军大将军孙将军叫做‘野山猪’的?你方才之言,若是给孙将军听到了,定是脑袋搬家了!”
那一人骂道:“臭山猪,蠢山猪。我骂山猪怎么了,我说的又不是那孙将军,方将军敢这么叫,你也敢这么叫吗?骂就骂了,怎么,你还要跑到二位将军那里去告我的状不成?” 前一人道:“你小子今后对我唯命是从,见到了我管我叫上一声好大哥,我就再也不提此事。你咒骂的什么山猪拉,我就当作没有听见过。不然,嘿嘿……”
那一人道:“你个兔崽子小我几岁,还想做我大哥,你想威胁我不成?孙赫怎么了,孙乾霸都已被押入死牢,现在还不是我在这儿看着他,他哪儿也去不了,要出这牢,就等着阎王老子来接他了。他爹现今都成这样了,他这个‘国大将军’还能做多久呢?你神气什么,到时候拜在孙赫帐下,来日出了事,你也要倒霉。”
另外一人道:“兄弟们说着玩玩,可别当真,这些话再别乱说了!”
那第四人应和道:“是是,可别再说了,我们回去罢!”
这几人嚷着,又回到了那黑门之前。第一个人道:“这地方就只有我们兄弟几个,有什么不能说的。我们整夜在此卖命,说他两句又怎样了。你不说,我不说,谁能知道?就怕有些人,长着一张……”他还没骂完,那一人便道:“我又不会真的把这话讲给谁去,你干什么这么小气?不过你说的倒也不错,这孙家算是气数尽了……” 另一个人道:“建武帝登基,这朝中元老齐刷刷矮了一截。除了梁太傅,几名先帝;留下的众臣,全都退隐告老,或权不配位了。倒是那些内务府的公公们,也能跟个男人一样吆三和四……”
“你我管这些做什么?只需守着这扇门,也不会有人来削你的官职,你怕什么?”
那人又道:“前些天刚关进去的那帮人,有光头和尚,长须道士,也有几名年轻刀客,这些人来头可着实不小!说出来,能把你们都吓一跳。”
隐在树后的项然、百念川二人一听,心中一震。他二人对望着,原来,中原武林各派弟子,果真被关在了这虎牢之中。
只听外面这几人继续道:“用得着你说!谁人不知这些人的身份!他们就是中原武林来援北军的楼外关抗蛮一战的各派弟子。不过听说这些人勾结孙丞……”这‘孙丞相’三个字说道一半,这人似乎是想起了孙乾霸早已不是宰相的身份,又当即改口道:“勾结这孙乾霸,密谋造反,这才被建武帝擒了。那日小皇子宴上竟也有中原武林之人前来刺杀小皇子……若不是窦公公和那红衣女子出手救下……” 这人说着,便没敢再说下去。
另一人道:“怪不得窦公公、刘公公等人皆是加官进爵,那曾入了此牢的曹公公也被陛下放了,看来他们这次,属实立下了大功。”
前一人道:“你这叫做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虽知道这些人是中原武林的人,你们却认得那个白须长眉的和尚是谁?那四名带刀青年又是何人?”
见其余几人默不作声,这人又道:“那和尚,便是少林寺罗汉堂首座广德和尚,那四名带刀青年,便是名满江湖的天地刀宗一门——刀宗四杰了!”
项然、百念川听到此处,不禁心下喜悦。这人知道他天地刀宗的名号,此二人自然乐不可支。尤其是做掌门的项然,更是喜形于色。“这袭些人的见识,倒也不差。”百念川连连点头,“不错,不错。” “如今已知我各派弟子均在此地,要不要通知各派掌门到此?师兄在此地看着,我前去寻诸位掌门。”百念川问道。
项然道;“也好,既然已经探明众弟子的位置,我等合力一击,便能从此地救出各派弟子。你去寻诸位掌门,我在此地盯着他们,行事小心,不要打草惊蛇。”
项然一再嘱咐,教百念川小心行动,莫要惊动皇宫守卫。只需等齐了几派掌门,一击而取胜,救下各派弟子,再趁乱离开皇城,等李启明知晓此事,他们早就离开汴攸城了。
未等百念川离开,忽从另一侧树丛之中,窜出了两道黑影。人影到处,虎牢门前那四名守卫皆已仰面朝天,没了声音。项然、百念川定睛一瞧:嘿,这不正是马帮帮主马狂人,纯阳派掌门‘素头金翅’玉蝉衣二人么。
原来这二人也早到了此处,隐在树后探听,方才确定这地方正是关押众派弟子的所在,因此才抢出手来,把这四人打倒在地。 百念川惊呼一声,“哦!原来是你们。”他这才现身,冲着那二人道:“马帮主,玉掌门,你们也来了!”那马狂人、玉蝉衣见了项然、百念川从另一侧出来,自是喜不自胜,:“没想到,咱们都误打误撞,找对了地方。只是不知其余群豪现在何处,看此处戒备也不甚森严,我们几人要进去救人,倒也不是难事。”
“我等几人分散道各处去寻,我和师弟往东行,看遍了深宫院落,但寻不到一处似关押众弟子的所在,因此才折向西面来了。方才在此地静听多时,没料到这儿就是关着众派弟子的大牢。其余各位掌门不知找得如何了,我们几人还是先想办法,和他们联络,再图出手救人一事。万一李启明有所准备,大伙儿合力,也好应付。”
项然说罢,正欲同百念川离开,去寻广慈大师等其他几人。正此时,广慈和众人也从后山小丘处现身。
马狂人见众人不约而同地聚在了此地,拍手轻声:“妙极!妙极!大伙儿原来早就到了。”
这几人出手极快,那四名守卫没发出半点声响,就倒地不起了。只等群豪汇集,在外有了动响,这道黑门之后的守卫才听见门外的动静。群豪早打定了冲将进去的主意,只等着黑门一开,从内涌出了十几名带刀带剑的北军。这群豪动起手来,电光石火之间,那十几人早已送了性命。
火光印在黑门之上,中招的士卒皆是干脆利落地死了,或是死在自己的刀剑之下,或是中了一拳一掌,就已倒地不起了。来此地的数十名掌门前辈,皆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这几个喽啰,当真不够他们一齐出手。
这几人破了门,顺着虎牢进去,先前他们料想的不错,这是一座地牢,沿着石阶壁火往下循去,才见到关人的地方。
唐归虎、羌靡、葛庆州、刀宗四杰、玄明观六剑等人皆已听到牢外的动静。这群人得知自家掌门或是师伯师叔来救,登时热闹起来。回廊之中传来他们的叫嚷之声,“师父、师伯”类的不绝于耳。
项然、百念川匆步带头,循着声音来的方向找过去。
“师父!”赵飞在壁火尽头处看见了项然、百念川二人。大喊一声。那钱宝通、孙文、李怀疆也一并围了过来,见到师父,师叔前来搭救,心下稍安。几人一齐喊道:“师父、师叔,你们来啦!”
项然、百念川几步奔来,见一个大牢之中,只分了四五间地牢出来,把各派弟子混杂着关在几处。
“飞儿,你们没事吧!”项然见了赵飞,隔门问道,“宝通、文儿、怀疆,你们都还好吧。”这四人听闻此言,差点哭出声来。往日里项然百般严厉,教他们练刀不可偷懒,此时再见到项然、百念川二人,刀宗这四名弟子内心,无不感激喜悦。四人皆要点头道:“师父,师叔,我们没事。”
随后,广慈到此,也见了那广德大师,马狂人、玉蝉衣等人各自都见自家弟子被关在此处。
项然抽出鬼头刀,运劲朝那大锁上砍去。当啷一声,那大锁便被斩开了。百念川到了另一边,使得鸳鸯刀,也是一刀,劈开大锁,把众弟子救了出来。
清远、清流见了那不念道人、不专道人等玄明观六名弟子,告诉这六人,玄通师父在城外接应,稍后出去,便可相聚。六剑纷纷点头,不念道:“怎么师尊亲自到此,各派掌门都出手了。”
清远道:“前些日子,镇风镖局的葛镖头一门镖局都给人害了,各派均接到镖头请柬,要来汴攸城向李启明要人。只是各派去时,只见到了汴攸城的令牌,镖局上下都被屠杀。罗少侠查明此事是诡府门所为,又领得各派前来城中救大伙儿。师尊这才出马。”
不念问道:“罗少侠在何处?”
那人道:“罗少侠进城打探消息,却也被李启明抓住了。”
不念、不觉等人闻言,皆是一惊。罗念成身怀绝世之功,怎会轻易给李启明扣下。现下众派弟子已经被救下,念成却不再此地。
项然见人都已经救出来了,对群豪道:“各派清点人数,若无遗漏,我们这就走罢!再晚一些免不了一场恶斗,此地距离皇宫不远,若惊动了禁军,我等又要苦战了。李启明如何设计困了诸位,等我们回去,再慢慢商议,这笔账,咱们先给他记着,往后迟早要算!”
“慢着!”不念道人挺身而出,又道:“罗少侠为救我等,才涉险被擒。虽各派弟子都被救出,只是不见罗少侠下落,我们既受罗少侠之恩,此时就不该一走了之。众位高手在此,何方打探罗少侠下落,将他也救出来。”
“你这道士!吃这帮人的亏还不够对吗?当初那孙赫前来蛊惑各派,说要请大伙儿上楼外关抵抗蛮子,咱们群豪是拼死助他们退了蛮子,可到头来又待怎样?”马狂人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他这一问,在场的都没了声。
“李启明这类忘恩负义,过河拆桥之辈,不正是这汴攸城的作风?罗念成不过也是这北朝之人,他家门显赫,其兄其姊皆是北朝的大人物,他被李启明扣下,那不就是被他姊夫请回家喝茶了?你那么放在心上做什么?”马狂人三言两语,说得此处方才一片闹哄哄又沉寂下来。
这些人中,大半人是这么想的,虽说罗念成确实为中原武林做了不少大事,只是他身份特殊,如今虽说是被李启明押下了,但必定不会有什么大碍,这两家的关系,亲密得紧,确实不用他们这些外人来操心。
“马帮主这话,就有些不对了。”不念道:“罗少侠虽生在将门,可他半生凄凉,又和那李启明之父李翀结下了仇怨。他父亲是给李翀害死的,李翀又是被他所杀,李启明表面上是大义灭亲,主持公道,但杀父之仇,他焉能不恨。况且李启明与李翀一样,皆是敌视我中原各派,罗少侠和中原各派紧密相连,又帮各派不少大忙。恐怕李启明早就把他视为障碍。你方才说他兄他姊,罗少侠是为我等才涉险至此,不论他兄姊的身份,我等都该仗义出手,若坐视不管,岂是大丈夫所为?”
“罗少侠乃是仗义之人,我等曾在卢龙堡与那‘郭四叉’一战,身中食椒蜥之毒,全赖他出手相救,今日他蒙难,我等定会出手相助。”众人看时,原来这人是那‘鼾如涛’羌靡。
狮面跛兽唐归虎也上前一步:“不错!罗少侠有恩于我等,若是各派掌门不愿前往,那唐某自愿跟着道长去救他!”
不念道人欠身道:“多谢二位!”
马狂人笑道:“咱们要走的走,要留的留。各自安排本门事务,马帮的弟子功力低微,不敢在这皇城中多多逗留,就先告辞了!我们走!”马狂人说罢,回头便走,身后跟着七八名马帮弟子,也一同出去。
项然见过了羌靡、唐归虎二人,这三位本是旧识,又是曾同在卢龙堡、星河峡与罗念成有关深交的。项然此事自然也帮着羌靡、唐归虎二人说话。“刀宗也愿救出罗少侠,只不过,这皇宫院落如此之多,找见各派弟子已实属不易,再要寻得罗少侠一人,恐怕有些难了。”
百念川低声道:“师兄,此地不宜久留……”项然道:“罗少侠曾在卢龙堡救过我一命,救命之恩,怎能不报?你可自带本门弟子先行返回,我等几人再找上一找,看看能否寻见罗少侠。”
“这……”百念川望着身后赵飞、钱宝通等四人,这四人一齐道:“我们也愿留下来。”百念川只好点头,“好吧。”赵飞在百念川耳边低声道:“师叔,我等四人的兵刃,皆还在北军手中,现下不知被藏在何处。”百念川一扫这四人,果真手无兵刃,那四把刀,是这四子的贴身之物,定是因被人擒了,才夺走了兵器。
百念川道:“你们究竟是怎么给别人困住的,凭你们的功夫,还离不开此地么?”
赵飞道:“这宫里的人,出手极其古怪,又有些威力奇异的兵刃,我等防不胜防,这才被擒,加上不久前才在楼外关恶战,本就消耗了大量元气,想再和汴攸城这帮人斗,就更是难上加难……”
“既然要寻刀,那你们几人也留在此地吧, 我们都不回去了!”百念川叫来自己的几个亲传弟子,让他们凡带双刀的,把手中之刀让一柄出来,给这四人防身,刀宗便决定留下帮忙救罗念成。
玉蝉衣道:“唐兄弟、羌兄弟,久违了。自星河峡分开,别来无恙!”唐归虎、羌靡二人回礼。玉蝉衣道:“玉某也受罗少侠之恩,今日不救出少侠,决计是不会走的。流儿,关月,你们二人先随诸位掌门回去。城外有少林方丈大师和玄明观玄通道长接应,不用管我,待我等救出了罗少侠,自然会回来。”
江流、娄关月齐道:“徒儿愿留在此地,以报当初被擒之耻。关外一战,我们皆深受重伤,这才被李启明设计困住,如今师父来了,正是我们报仇的好时机。”
“皇城之内高手众多,你二人不可大意,还是随马帮主等人先行回去……”
此时人群中,传出一个清朗的声音,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儒生模样的男子手执折扇,向众人道:“诸位到得此处,恐怕已在李启明的意料之中,既然已经救下了各派弟子,还是趁早离开的好,这些汴攸城中的人,可真是靠不住啊。项大侠等人想救罗念成,我看是不必的,李启明抓了罗念成,就是为了引出各位,既然各位已经出面,罗念成自然安全了。”
羌靡、唐归虎道:“高先生,你那日为孙赫、方通臂二人保证中原群豪的安全,在场的人可都是听见了的,如今楼外关边患是平了,可大伙儿却被押在了此处。”
一时之间,讨伐高周邺的声音又起。当日在少林寺一聚,高周邺曾出豪言,要保各派弟子安全。可这楼外关一战之后,李启明就将各派弟子押在了此牢。大伙儿一齐埋怨起来,骂这‘铁扇书生’只是空长了一张嘴。不过,出事的那天,孙赫、方通臂等人确实为众豪杰求情,就连孙乾霸也曾向李启明求情。不过李启明全然不把这些放在眼中。当日宴上行刺一事,惹得他大怒,因此将孙赫、方通臂连同这些人都关了起来。又在事后才放了孙赫、方通臂。后来的事,就是罢免孙乾霸,不过,此间被押的人多半都不知道。
高周邺道:“在下也没料到,会有诡府门歹人在皇子百日宴上前来行刺,李启明受此刺激,才将各派尽悉押了,这倒真在我的意料之外。诸位要怪,就怪高周邺考虑不周。此事明显是戴天恩有意为之,他欲趁乱从中谋取利益,调拨汴攸城和中原武林的关系,诸位当心中明白。”
广德大师道:“高先生说得不错,汴攸城与中原武林的嫌隙,本会因李翀之死而有所缓和,正是戴天恩不愿接受这样的局面,因此才派人前来宴上行刺。他定是事先知道,各派高手已经到了汴攸城,援助北境破敌,因此才选了那时引起祸乱,才激怒;了李启明,将中原各派押下了。”
广慈大师道:“诸位恐怕还不知道,戴天恩在中原也犯下了一桩大事!
被关在虎牢内的各派弟子,当然还不知镇风镖局的惨祸,广慈言道:“诡府门‘天罗’——顾平鹰,将那镇风镖局上下百余口人,尽悉屠戮,还将此事嫁祸在了汴攸城李启明身上。我们各派赶到时,镇风镖局已给人灭门了……”
闻此言者,无不惊恐震惧,堂堂镇风镖局,竟被诡府门下毒手灭门。这样的大事,近百年来还是头一次。
羌靡、唐归虎更是惊惧,“葛镖头他……”
项然面色沉沉,只是点头,“不错,葛镖头也给那‘天罗’害死了。”
唐归虎怒道:“什么狗屁‘天罗’,尽使一些阴险的手段,诡府门的人,每一个好东西!我定要杀了顾平鹰,给葛兄弟报仇!”
项然道:“唐大侠说的不错,这顾平鹰用了那诡府门的暗器——封穴针,把葛镖头的骨纹给封了,又对他下了毒手。据罗少侠所说,正是一种爪功,后有广慈大师证实,那便是顾平鹰的成名绝技‘烈鹰爪’。”
“虽如此说,恐怕即便是我二人加起来,也不是那顾平鹰的对手吧……”羌靡虽悲怒,但他也知道诡府门‘天罗’、‘地网’二人的厉害。唐归虎虽嚷着要报仇,只是报仇又谈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