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前,亭甫来到,一个偏远村庄的山头上。
一个瘦高个趿拉着拖鞋,弓着背蹲在自己打理的野草莓园里,头顶上的草帽遮住了他的神色。
“师父,徒儿今日得闲,过来看看你。” 亭甫手里拿这一个包袱,站在这果园的凉棚里,对外面低头农作的人喊道。
“哼,就知道你这几天会来,怎么这次来,又是为了哪个小妖怪?”
草莓园里那人在地上趿拉着草鞋,往凉棚这里走来,见到亭甫手里拿来的包袱,好奇地拿下草帽仔细观察了一番。
本以为是一个退隐江湖的老者,不问世事,归园田居,可是这草帽拿下来,竟然是一张比亭甫大不了多上的稚嫩脸庞。
圆圆的眼睛忽闪忽闪地,比亭甫那琥珀色的眸子深了不少,黑溜溜地反而衬得这人十分可爱,若不是这满脸的胡渣,还有这一副老气横秋的做派。 倒像是凡世里哪家调皮的大少爷,一点儿也没有那仙风道骨的样子。
“师父,这包袱里的东西,是我在来的路上给你带的,希望你用的合适。”
亭甫见这瘦高个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手里的包袱上,理解了他的意思,直接将这个包袱递给师父。
“百十来年了,第一次知道给师父带东西,我倒要看看你这次又要劳烦老子什么?”
这人嘴上十分嫌弃,可是手里已经迫不及待地打开了这个包袱。 ——里面装了不下十双草鞋,还大小不一。
“臭小子,你是在糊弄你师父吗?第一次送为师礼物竟然送草鞋,还是都不一样的大小,你看看你师父这么高的个字,这几双的尺码能穿的下去吗?”
这个看到这满满的一包竟然全都是草鞋的时候,立马把这鞋子扔在了地上。
顺带蹭掉自己这个早已经漏大脚趾的鞋子,依次试穿。
“所以,我这次把那老妇人手里走卖的所有鞋子都买了回来,想着总有一双是合适的。” 第一次给师父送东西的亭甫,也是心虚地紧,想着师父哪双草鞋穿了百十来年,都没有换过,看到解街市角落里一个年迈的老妪,即便双目发灰还在纳鞋底,就把她所有的鞋子包下来了。
“知道尺码后以后师父的鞋子坏了,徒儿就给你送新的过来,如何?”
亭甫对于这个看起来不比自己大多少的人,依旧是恭敬得很。
除了找他为哪个小妖求情的时候那股子倔强,其余的时候对他这个师父,倒也是温顺。
“哼,选来选去,也就这一双就合适了,你,拿着。” 这个瘦高个子低头认认真真地给自己试穿了一双合适的后,把脚上那个穿烂了的草鞋,丢到了亭甫的怀里。
亭甫立即拧着眉毛,用手捏着这草鞋放在身后,这才长出一口气。
“你这小子,跟老子最大的不同就是,这洁癖!让你拿着就拿着,出去找个地方帮老子把这破鞋修好,再送回来。”
这瘦高个踩了踩这合脚的新鞋子,来来回回走着,心里是美的很,嘴上却是不饶人。
他兴奋地试穿了徒弟孝敬自己的新鞋子之后,做了凉棚里的躺椅上,看着一直憋气的亭甫,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半分钟前,亭甫听见师父叫他把这破草鞋拿去修的时候,瞳孔振动了一下,放在背后的手悄悄地捻了诀。
此刻,他已经用玉簟楼里传递消息用的术法,将这个草鞋,传到了玉簟楼总部的信息采集篮子里。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鞋子自打他认识师父起,就没有见他换下来过,拿着亭甫手里,吓得他没敢打开自己的气穴。
而玉簟楼这边的情况就不是很乐观了。
每个信息处理的人拿到的信封,都带着一股奇怪的汗味,可是信息也十分重要自然不敢怠慢,他们只好将这带有气味的信封揣进怀里,继续行动。
“傻小子你想什么呢?”这瘦高个在自己的躺椅里,一晃一晃地看着已经失神的亭甫。
亭甫此刻刚好在灵识通道里,跟玉簟楼里的人留言,下达了一份草鞋清理修补的命令,听见师父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立即回神过来。
“嗯,没,想什么。”亭甫结结巴巴地恢复师父的话,依言坐了了这凉棚下面的矮凳上。
这瘦高个打量了一下他,圆溜溜地眼睛一转,继续问道:“我的草鞋呢?你怕不是想嫌弃我老人家,把我的草鞋给我扔了吧?”
“没有,没有,在腰带里呢,对。”亭甫立马吓得挺直了腰杆,回复道。
“哼,洁癖的样子,几百年你都改不了。”
这瘦高个嘴角勾了一下,伸手拿了一颗草莓吃了起来,立马酸的是龇牙咧嘴。
亭甫见状,自然也是不敢轻易尝试他师父种出来的草莓了,好奇地问道:“师父,既然你这野草莓种的个个都这么酸,为什么你还坚持肿了五十多年?”
这瘦高个现下已经适应了嘴里的酸度,趁着眼泪没有酸出来的时候,吐出了里面的籽,看了一眼好奇地亭甫,理直气壮地说道。
“这不都得怪你收的那个好徒弟啊!”
一安此刻靠在椅子上,听着亭甫嘴里说出的这位师父,无奈地翻了个白眼道:“管我什么事啊,您这位奇葩师父我若是在拍卖会里见过,怎么会没有印象,何况还教他种草莓?”
亭甫尴尬地扣了扣太阳穴,把这次和他师父的相聚继续说下去。
“……难不成是因为她给你的那本书?”
亭甫低头思索了片刻,才明白一安和他师父唯一一次接触,就是发生在拍卖行里那个九层高塔下面的按个置换房间。
“什么?是那个神神秘秘地人,要了我的书,还给了我令牌,就是那个玉签实在是没有什么用。”一安突然回忆起来,这个置换屋里面的人,也却是奇怪的很。
“不对啊,既然你的师父和你都在这个拍卖会里,为什么你还是能被那个光腚美——不,白衣公子缠上,这个时候,你师父在做什么呢?”
一安这下子是明白了,亭甫并不是不喜欢自己给别人随意起外号,而是真的不喜欢自己叫别人美男,立即识相的改口道。
“其实不是你说的玉签没有用,而是玉签那晚上能调配的人,和师父一起,都被人早早地引开了,这也是我恢复记忆的时候知道的事情。”
亭甫为自己的师父辩解着,然而一安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轻易相信这不是那位师父的“早有预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