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野平原之上,月色似帘幕落下,一万骑大楚淮水骑军马蹄奔涌,五里地的路程硬生生被这个周家子弟拖了一刻钟,三个副将怒目而视,现在自家那些袍泽可是在用命咬住大秦右骑军,而这个周家郎还在慢慢悠悠。
淮水骑军老卒李成林拔刀而出怒骂而出:“姓周的,你敢贻误战机可是要掉脑袋的!”
其他两位副将看向周旗同时怒火中烧,前头自家兄弟还在血战,而这个年轻人恃才傲物,不把大秦右骑军放在眼里,总以为学过一点兵书就是自以为是, 只是两人也不敢出声言语怒斥,毕竟周家在大楚可不是什么小门小户,那可是在皇上面前经常露脸面的,不然以李成林的资历和能力,如何让得到周家的毛头小子来领兵,就是因为脾气不太好,喜欢顶撞上司得的原因不讨喜。
主将周旗倒是悠哉悠哉,也不介意老卒的怒骂,大楚淮水骑军可是大楚数一数二的精锐,三千对三千,还不至一刻钟落败,都说大秦铁骑动天下,今天倒是想好好看一看大秦骑军如何破此死局。
来到一里地外,周旗命三个副将分兵三面围剿,剩下一千骑由自己率领堵住大秦右骑军的后路,
李成林跳脚下马直接举刀架在周旗的脖子上骂道:“你小子是不是以为自己很聪明?你可知分兵三面围剿会有多大的风险,你可知我们大楚淮水骑军最好的结果是什么吗?是三条我大楚男儿的性命去换掉一骑北秦敌卒的性命!”
“分兵围剿在兵书上是有记载,可那是对等实力的情况下,一旦北秦敌军选择一面破阵,你如何做?眼睁睁看着他们夺路逃去?那些兄弟的性命就那样白白送了?你是想要吃军法挨刀砍?” 周旗摆了摆手说道:“李老将军教训得是,可若是我要瓮中捉鳖呢?可是别忘了,三原之中还有其他北秦骑军在游荡,照老将军所说,他们此时最多只剩下两千多骑,我们一万骑如何咬不住他们?”
李成林恨不能现在就宰了周旗,拔刀就砍上去,自家那些兄弟的性命不能就这样白白丢了,那可是一条条人命,可不是冰冷的数字,这个小子把人命当成了什么,
两位副将连忙拉住李成林,这要是动上手,回去可就真没法在军中待了。
周旗上马指向前方说道:“你们三位老将军各率三千骑三面冲阵,我率一千骑奔北去堵住他们的生路。”
李成林抹了一把脸,看向拉住自己的两个袍泽怒骂道:“他一个未经战事的毛头小子,你们就这样由着他的性子?会让天下看我们大楚笑话的!” 两个副将摇摇头,毕竟很多事就是那样没有道理,他们无可奈何。
周旗取出兵符震声道:“将士听令,分兵而动,随我一举拿下北秦的右骑军!”
李成林无奈上马,其他两个副将同是如此,各领三千骑军奔袭而去。
周旗率领剩下一千骑军直上入北,这一晚的龙野平原夜袭战,将会成为他日后挥之不去的阴影噩梦。
陈淮安阵中酣战,双戟拍飞一骑,三千骑大楚淮水骑军已经被全部悉数吞下,突闻马蹄阵阵,抬起满是鲜血的脸庞望去,只见三面有大楚骑军冲下,如渭水大潮一般倾涌,放声大喊吼道:“收拢阵型,举刀列阵!” 阵中右骑军迅速聚拢,只剩余不到两千二百多骑,赵仪抹去脸上的血迹朗声道:“这一晚上的龙野平原夜袭战,定当会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接下来就看我们能不能逃出去了。”
陈淮安不去理会赵仪的豪气,看向三支在三面冲阵而来的大楚淮水骑军,扬鞭奔向东面,东面地势平缓,大楚骑军不至居高临下占据地利,
自己想不到大楚骑军在人数优势下还会分兵,这正好给了自己机会。
李成林就知道结果会是如此,所以选择了这一块最难啃的骨头,看向两千大秦右骑军奔涌而来,拔刀怒吼:“出刀,杀敌!”
三千骑大楚淮水骑军撞上不到两千三百骑的大秦右骑军,李成林一骑当先奔向冲在阵头的陈淮安,此子不可留,沙场握戟者自古就是战场上的万人敌,更何况还是一个年轻将领, 陈淮安撞上李成林,双戟猛然砸下,老卒只觉手中震颤,一个照面下来,调转马头寻去,那道白色身影已是入阵而去,没有丝毫恋战,只得尾追而上,一边杀敌一边寻找。
陈淮安当先凿阵,后面还有六千骑军冲锋而来,可谓是火烧屁股,双戟挡住数骑敌卒刀砍,猛的发力推开数骑敌卒,马匹直接被压垮,数骑敌卒举刀冲杀,陈淮安手握双戟打断马脚,身形掠动穿行,不让自己陷入被围,
赵仪快马加鞭一刀捅穿一骑敌卒,拉住陈淮安上马大声道:“再被拖住一息,我们就回不去了!”
陈淮安双戟拍飞冲来一骑,转头看向后面,六千大楚淮水骑军合流冲阵,若是入阵而来,大秦的两千右骑军会在瞬息之间就被冲散阵型,陷入被分之围杀的境地,
此时已经顾不得其他,陈淮安打落一骑敌卒,跃上马背大声喊道:“需要五百人留下来断后,愿随我死战者聚过来,剩下的全部随赵仪出阵!”
大秦战阵当中的两千多骑全部聚到陈淮安身后,无一骑出阵离去,两千多个大秦男儿齐声喊道:“我等愿随将军一同赴死!”
赵仪一把拉住陈淮安怒道:“你给我把兄弟们带出去,断后就由我赵仪来!别忘了你陈淮安是主将!”
“给我把陈淮安架出去,此战由我赵仪来断后!”
赵仪振臂高呼,老卒看向身边那些年轻人的面孔摇摇头笑道:“你们连小娘子的胸脯都没摸过,就不用和我们这些老家伙争了,与陈将军一同出阵回大秦,至于我们这些老家伙,这辈子已经活够了!”
五百老卒加快马蹄跟在赵仪身后,陈淮安被数个袍泽挡住去路,赵仪抬起手掌一巴掌打在陈淮安脸上骂道:“你陈淮安睁开眼好好看看外围的兄弟们正在被一点点磨去,你他娘的在犹豫,咱们就都没了!”
阵外李成林率领三千淮水骑军凿阵,外围的大秦右骑军正在被一点点磨去,一个又一个汉子摔落下马倒在血泊中,六千骑军距离也不过是数百米外。
赵仪调转马头喊道:“大秦,风起,不归,死战!”
五百右骑军老卒紧随而上,陈淮安牵动缰绳大声喊道:“破阵!”
两人背转相离,一人率领右骑军一千七百骑破阵而去,一人率领右骑军五百老卒向死而去。
李成林察觉到大秦右骑军的动向,三千骑紧紧贴在右骑军周围,如蛆附骨一般以命相拖,
陈淮安冲到阵前头,右骑军一千七百骑紧随其后铁索连环,像一根长矛穿阵。
李成林咬牙举刀怒吼:“分兵三股,将头,中,尾给他们掐断,把他们的阵型凿穿!”
三千骑分成三股一股一千朝着三处冲阵,不要命的撞向右骑军的阵型。
陈淮安阵头吼道:“阵型不乱,转动成蛇,首尾相顾冲阵!”
右骑军一千七百骑快速换阵,如蛇盘尾,绕成一个大圈,冲阵者会被放开进入圈内,等过进去多数敌军骑卒,右骑军就会关上出口,由头和尾进行夹击,两中会补上位置对外顶阵,
即使淮水骑军人数占优,依然不能拦住右骑军的去路。
李成林自知这样下去不行,只会白白消耗大楚淮水骑军,不能拖住大秦右骑军的脚步,大秦铁骑不愧为天下甲等铁骑,即使是三千大楚骑军精锐依然不能留下一千七百骑大秦骑军,咬牙喊道:“放阵,回守!”
赵仪与五百右骑军老卒冲向六千淮水骑军,如蜉蝣撞大树,
憾不动分毫,甚至没有落下一片枯叶,右骑军五百老卒在六千淮水骑军的冲锋践踏下,不到半刻便是再无生息。
赵仪被数矛穿身,用尽残存的最后一口气,抬起头颅看向了一眼北地大秦,那年大雪,有个读书人游学来到边关,看了一眼关上风景,喜欢得紧,就弃笔投戎入了沙场,一直喜欢站在城头看着大雪覆秦,每年都是如此,而今只是遗憾没能见最后一场雪,若是银装素裹的时节,那样的大秦才美,只是很可惜,
读书人含笑而亡,眼前白茫茫一片,似有雪花点点飘落,如果有下辈子的话,一定还要来大秦看一场落雪。
李成林抱起倒在血泊的中的蒋卫,静静看着老友,他们没死在大秦攻楚的铁蹄之下,却是死在了自家人的手中,若是快一步,快一步就好,都可以让这一支淮水骑军活下来,哪怕是活下一骑,一骑都行,
老卒在血泊当抱起一个个袍泽,嘴里喃喃道:“都是我大楚的好男儿,都是好男儿啊……”
陈淮安率领右骑军一千七百骑扬长而去,奔出了数里地外,这位锦衣郎回头望去,天上明月已落山,只剩下空荡荡的西风作响,
抹去脸上血迹,摸到了热乎的东西,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到了这伤心处才是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