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迷眼,龙傲天那一身肥肉在马背上疯狂的颤动着,甲胄虽然合身,依旧免不了大汗淋漓,戈壁的天气实在让他难以忍受,太阳初升之时寒冷异常,太升起便是酷热难挡,连战马也只能无奈的低鸣着,往北望去更是一望无际的沙海,沙海之上被蒸腾而起的热气笼罩着。
龙傲天摸了摸马背低语道:“青洲都是这样子吗?”走在边上的白瑜淡然道:“胖子,往北还能好一些。”说完猛灌了两口水,然后看了一眼快瘪掉的水囊对陈先林说道:“伍长我们还得走多远?”
陈先林来不急回头,只是沉声说道:“我们刚跑了半天,应该还有一段距离才能出北楚。”林又堂急忙问道:“伍长,我们不到北屯补充粮草了吗?” “来不及了,叶字营今天会抵达北屯,明天上午便会踏足北疆,身为先行游骑兵我们绝对要赶在大队伍的前面,能超出去多少是多少。”陈先林语气平淡背影却异常坚毅,梦魇军出中洲步入青洲地界,不知道这条路能走多远,更不知道结果会是怎样,他们这些兵卒不过就是战争的牺牲品,倘若不能在战争中有牺牲有功勋,那么自己的子孙后代可能永远也翻不了身。
林又堂恶狠狠的骂了一句,“他娘的,该死的青洲人,不知王朝这些朝臣都在想什么?竟然让我们支援青洲,让他们自己乱岂不是更好?”
白瑜在奔袭的马背上摇摇晃晃,体格孱弱的他昏昏欲睡,似乎在摇头又似乎马上就要昏倒一般,只听他说道:“柚子,你不要妄自议论朝堂,朝堂上的事自有朝臣的商讨与谏言,最后还有首辅跟君上拍板定夺,我们这些小兵又懂些什么?不过是太平盛世享福,混乱年代拼死而已。”柚子是白瑜给林又堂起的绰号,说是不仅好听而且好记。
“我说那些大人物就没关心过我们的死活,我出身兵户,家中父兄长辈多人战死青洲,没想到今天竟然来帮助青洲人打青洲人,真他娘的好笑。”林又堂满嘴粗话,紧握马缰绳,战马嘶吼而奋力奔袭。
林又堂距离伍长陈先林最近,白瑜跟龙傲天跟在他身后,其余十六骑紧随其后,白瑜想要多说一些宽慰一下林又堂,可是冒烟的喉咙与单薄的体力已经让他难以开口说话,只能忍着疼痛与疲惫夹紧马腹,好让自己别掉下马背。 龙傲天补充道:“我也不太明白,这样驰援王通岂不是白死了?”陈先林听了这话语气生硬的说道:“不会,叶将军不是那么大方的人,王通是兄弟,叶将军就不会让他白死,你们等着看就是。”
“他娘的,就该砍了那小子。”林又堂说的不是端木平是谁?伍长陈先林冷哼一声,声音不大几乎被奔袭的马蹄声淹没,不过说话的声音却是生冷,扭过头来反问道:“砍了他?别说是我,恐怕连叶将军也不是对手。”
林又堂哪里肯信,眉头一皱对伍长陈先林说道:“伍长,你不是开玩笑?那小子在阵前早已经被咱们的叶将军打傻了,还敢一战?”
“这更是他的可怕之处,挑衅叶将军在先,杀王通侮辱边军在其后,诈败遁逃引叶将军步入敌阵才是关键,这一切如果没有过人的胆识,精准的算计以及自信到一定程度的功力,端木平都会被叶将军斩于马下,可惜他都有。”陈先林说到这里心中也是一阵的不服,为什么这端木小子如此优秀?
林又堂大大咧咧的说道:“伍长,就算敌人在厉害在优秀,咱们也不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再说了他果真如此吗?这么能耐怎么还对付不了北疆慕容跟鲜于两大家族?”陈先林声音严肃的说道:“想要打败敌人就不要小瞧敌人,柚子,你怎么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林又堂嘴一撇没再说下去,龙傲天插话道:“伍长,那后来的黑衣剑士什么水准?”陈先林沉默了好一会,众人也都在等待陈先林的回答,许久陈先林才极不情愿的说道:“虽然我不想承认,可又不得不承认他的实力,该是天象境,御剑飞行的剑士可是凤毛麟角啊。”
龙傲天不太知道天象境到底是什么境界,自己理解一番后说道:“天象境是不是接近天人了?”陈先林嗯了一声没有说话,白瑜接过话题接着发挥,道:“天象境已经是凤毛麟角了,当那黑衣剑士从天而降挡住了铁骑的冲锋,我还以为是仙人下凡呢。”
“我听说端木秀德有六子,其中一子从小跟随黑衣剑圣公羊程烨修剑,想必那黑衣剑士便是公羊程烨的弟子,也是端木秀德的儿子。”陈先林解释着,众人皆心中不忿,人人都知天下世子皆纨绔子弟,帝王之家更是少有德才兼备的后代,可是端木秀德的儿子竟然都是如此的优秀。
龙傲天暗自合计着,“石平平何时能有此等水准呢?剑豪与剑圣相比又有多少差距?现在的石平平赎回他那半截铁剑了没?是拜了师父还是依旧在闭门造车?”太阳渐渐西沉,北方地平线的热浪也渐渐消散。
到了伴晚时分北方地平线终于露出了丝丝绿色,陈先林沉声道:“要小心了,再有三十里便是北疆了,兄弟们都给我打起精神,我们二十骑至死方休。” 众人听后心头一凛,沉声回答道:“至死方休!”
先不说这二十名骑兵能不能活着回紫鸦堡,叶未凉那五万步卒又能全身而退吗?青洲彪悍、尚武、不惧死亡是云荒大泽男女老少皆知的,你敢拼命他们更敢,好勇斗狠更是无人能及,你梦魇军又能奈我何?你大梦王朝又能把我怎样?有本事你就来,我青洲铁骑倘若让你全身而退便饮粪自尽。
绿色草海越来越近,龙傲天似乎闻到了那丝丝青草的芳香,也许这才是青洲本来的样子,绿油油的草海一望无际,雪白的羊群慵懒的吃着草,黝黑的骏马撒欢似得狂奔,百姓是不是也该过着安静的生活?
铁蹄一到所有的和平与美好全都被践踏,牛羊被屠杀,妇孺被抓走变成奴隶,男人则全部被坑杀,甚至连买入黄土都是奢求,能给他们收尸的只有在天空翱翔的雄鹰与秃鹫,或许还有猎狗;龙傲天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系紧头盔的系带,手不自觉的摸向自己的制式刀,跨过这里恐怕就再也回不来了,石平平如果我龙傲天真的回不来了,答应你的事便只能下辈子兑现了,再见了我唯一的兄弟。
想到此处龙傲天扭头看了一眼身后无尽的尘土,然后长出了一口气,狠心的说了一句,“回不来便回不来。”说完夹紧马腹紧随其后,白瑜听了这话喝光最后一口水,似乎精神了一些,淡淡的说了一句,“天生我白瑜,原来不是为了握笔,而是为了杀敌!” 林又堂没说什么只是冷笑了一声,然后对着白瑜不屑的嘟囔一句,“酸秀才!”白瑜也没有理会,眼神飘向林又堂那依旧鼓胀的水囊,喉咙上下那么一动,林又堂见状蔑视的看了一眼白瑜,接着又是一阵无声的冷笑,然后结开水囊扔给白瑜,说道:“给你,酸秀才,跟着我保你没事。”
白瑜手忙脚乱的接过水囊咧开嘴露出雪白的牙齿,笑着道:“多谢!”林又堂问道:“你识字吧?”白瑜点了点头来不及说话,一个劲的往喉咙里灌水,林又堂接着道:“如果能活着回来,你能不能教孩子识字?我不想让我的孩子与我一样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白瑜愣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林又堂接着道:“与青洲人的仇到我这一代就让他完了,我的孩子只要做一个读书人就行。”林又堂声音低沉,虽然有些失望却是心里话,兵户虽然有诸多特权,可是命不由己是生下来就注定的,如今林又堂想要跳出兵户谈何容易,除非他带功战死,然后他的孩子才可以在继承父亲军衔与入盟府太学之间做选择。
“读书也不一定会有出路,就像我,没有出息不说还胆小怕事,更怕死。”白瑜自嘲了一番,从来到边关至今,他都没能拿出边军的气势与勇气,每天都在应付,都在混,想着能混到干不动的那一天,然后拿着军饷回到都城梦回,当自己下了车马的那一刻大喊一声我回来了。
林又堂咬了咬牙说道:“年代变了,读书才有出路,如果我的功勋可以让我儿子进入盟府太学,那么就算死我也认了。”此话一出白瑜心头一紧,泪眼朦胧,有些话想要说出口却又被自己生生咽了回来,事情哪有那么容易?兵卒也好在朝为官也罢,如果都是那么好出头,如果入了盟府太学就能步入朝堂自己还用来这里吗?
就在这时陈先林一手勒紧战马缰绳,另一只手向天一挥,战马缓缓停了下来,身后骑卒也立刻停住战马,陈先林看了一眼天色后说道:“所有人下马休整,午夜时分轻装入境,不管遇到什么都不许退,哪怕战至最后一人。”众人一听皆是热血翻涌,终于要来了吗?终于要拼命一搏了吗?
我们这二十余人能回去几个呢?我们这一百零三队游骑又能活着回紫鸦堡几队?可能一个人也回不去了吧?
身为边军战死边境是本职,可求生却是本能,陈先林的队伍是精挑细选的,所有先行的队伍皆是叶字营中的精锐,拔掉烽燧不让北疆的烽火点燃就是他们的任务,陈先林临行前对叶未凉说还好先行铁卫营在我们这边,不然他们这些叶字营精锐在先行铁卫营面前只有当猎物的份。
不知那先行铁卫营出发了吗?他们是拔除烽燧,还是直击敌首呢?五万叶字营到底会不会是梦魇军的弃子?司马拘的暗夜飞骑军与诸葛雷城的烈骑又会不会登场呢?这一切的一切都被叶未凉考虑了进来,不过这一切他都顾不了,他唯一能做的似乎只有领命前往而已,北辰政的时代会因为我叶未凉的抉择而加快进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