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楼女子几欲垂泪,模样实在可怜。
叶凌漪稍有迟疑,心念一转又化为了一声幽幽叹息。
也是,这个世道太乱,若能安稳活下去,谁又会想到这种烟花地方靠出卖皮肉取悦他人来讨生活呢? 看着女子楚楚可怜的模样,叶凌漪眸中的光芒动了动,默了片刻,点头:“那你先换上男人的衣服。”
青楼花堂乐声靡靡觥筹交错,男人女人相拥成堆,玉臂抱杯,其中不乏些衣着华丽的公子哥。
好一副声色犬马的景象,原来电视里演的也不尽然是假。
叶凌漪换了女人的衣服,手里举着半开的油伞遮住脸,倒也没什么人注意她。
那女子则换上了一个被叶凌漪打昏的醉客的衣服,二人硬核相携,本是打算作出副小鸟依人的情形,怎奈这二人勾肩搭背走下楼的模样简直就像参加两人三足的运动员,动作真不可谓僵硬、不可谓不滑稽。 引得叶凌漪忍不住低声诽语:“你做女人时不是挺自然的吗?怎么做了男人就手脚抽搐,像是中了邪?你看看,还同手同脚?你究竟会不会走路?”
女子紧张地四面打量,委屈:“我……我没做过男人,有些紧张。”
“紧张个屁!”叶凌漪没好气地白眼。
二人下楼正对上楼下的青楼妈妈如风中杨柳笑得花枝乱颤,摇晃着身子一会儿对着甲男人挥帕子,一会儿又捉了酒壶给乙公子斟茶倒酒。
正这时,门口两个侍卫走进来吸引了青楼妈妈的注意。 三人交谈,板着脸的侍卫似乎在询问什么,青楼妈妈漫不经心地摇头回话,又动手扯住侍卫的手臂把他们往楼里拉。
叶凌漪看在眼里,心下一阵紧张。看起来那两侍卫是赫连褚身边的人,那老狐狸般的家伙果然猜到了是她。
而这个时候,对面的两人也注意到了她。
正面交锋或是不可避免了。
叶凌漪面色逐渐凝重,慢慢收起伞,对旁边说:“听着,如果你真想要自由,那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只管跑了就是。” “啊?会发生什么事?”
“别问那么多!”
叶凌漪厉声一呵,只见侍卫迎面朝楼里走了过来。
叶凌漪放在女子腰间的手不自觉紧了紧,动作虽是轻微,女子却仍旧察觉到了,于是瞧她的眼睛里多了丝迷茫。
二人相携在一起,本打算装作没有看见那两个侍卫直接走开的,孰料就在视线交汇的刹那…… “等等……”
侍卫拦住二人去路。
叶凌漪愣了愣,低头酝酿情绪,片刻突然抬起头笑得无比灿烂:“这位爷可是在叫小女子?”
为了把戏做足她不得不舍弃小我,往侍卫身上靠去,顺便装作不经意将女扮男装的女子推开。
侍卫侦判的水平并不低,叶凌漪甚至还没有碰到他的衣角便被无情推开了。
两个侍卫交头接耳嘀嘀咕咕说了什么。
说完,侍卫用未出鞘的佩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你还是跟我们走吧!”
叶凌漪脸上的笑僵住:“二位爷这是做什么?奴家可看不懂了。”
“还装!”另一个侍卫不如第一个好脾气,干脆拧过叶凌漪的胳膊说:“实话和你说吧,们知道你是谁!当初在苍嶷山追杀你的黑豹子便是我替褚少爷照养的!所以你还是少给我装蒜,如今褚少爷要拿你治个逃奴罪,你敢不从!”
什么?逃奴罪?
青楼妈妈眼看情况不对,正要过来为自家楼里的姑娘辩上一辩,却还没等靠近,就被一把出鞘的冷刀拦住了。
“这可真是小鬼敲门敲到了阎王殿,就你们两个……找死!”
叶凌漪被迫低着脑袋,森冷诡笑,骤然抬眼,眸中光芒似无数利刃迸发。
“走!”
叶凌漪大吼一声,震动花堂。
呆愣围观的女子被这一狂吼惊醒,稍不放心地看了叶凌漪一眼,终于咬咬牙往外跑走了。
侍卫瞧见,就要拔刀去追。
这二人的功夫都不差,只可惜始终慢了一步,手里的刀才刚刚出鞘便被一道鬼影夺了过去,回过神时,刚才被扭住胳膊的少女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远处,手里的刀散发着惊人的寒光。
侍卫呆住,扭头一看,才发现适才扭住她胳膊的同袍已然倒地,胸口插着一把红色的油伞,伞骨迸裂,鲜血就随之汨汨淌出,瞪大眼浑身抽搐几下,已然是送了命。
这是一击致命!
这女子该是有多狠的心才能做到如此。
活着的侍卫头皮一阵发麻。
状况突发,适才乐声靡靡的花堂登时乱做一团。
而她就站在人群之后,面无表情,手里那把夺来的刀子如天边遥远的弯月一样散发着骇人的冷光。
侍卫惨白了脸,站在混乱的人群中央,从地上捡起死去之人的佩刀疯了一般朝她砍过来。
叶凌漪不费吹灰之力接下一刀,又出刀砍破了侍卫的护心镜。
侍卫被巨大的力气震退数步,侥幸捡回一条命,攻势愈发疯狂。
她本可以轻松解决了对方,可惜此时并不宜恋战,于是趁着人群混乱转身往楼上跑。
侍卫急急追上楼,怎奈她行动太迅速,伸手只捕到大开窗口的洁白雪花。那人影却似只轻盈敏捷的动物,在茫茫雪夜里上下窜动几下,眨眼消失了。
人声鼎沸的街尾,昏暗的巷子里闪过一道阴影。
叶凌漪背靠在墙上大口喘着粗气,回想刚刚从楼上跳下来的一幕,她的脚底还是忍不住发软。
事到如今,她已经分不清杀人和跳楼的到底是她还是这身体的另一个主人。
这条街似乎很小,小道人满为患,小到她刚刚才解决两个,又来了一群。
在墙边稍作休憩的叶凌漪感觉到有动静,急忙三步并作两步远离巷子,朝热闹的人群走去。
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
侍卫们的步履之音匆匆而过,阴影里埋伏的老乞丐趁机乞讨:“各位大爷行行好吧,三天没有吃饭了,大爷行行好吧……”
整齐的脚步掀飞雪雾与尘土,洁白的雪地徒留下一串肮脏的脚印,提刀的侍卫已然远去,老乞丐颓丧放下手里脏兮兮的破碗,倏忽咒骂:“呸!猪狗不如的种,拿个女人算什么本事?”
话音落下,侍卫踩出的肮脏脚印上突然多了双干净的湖蓝色绣花鞋。
来人穿着一身锦缎,虽带着股脂粉气息,却也算是端庄大方,明眸里带着善意,红唇弯起。
老乞丐看着她一时忘了说话,猛地反应过来,连连摇碗:“好心的姑娘赏口饭吃吧!家里还有个孙儿三天没吃饭了……”
来人摸摸口袋,里面只剩下最后一枚银锭子了。那是她假公济私找赫连澈讨来的,本以为逃出来以后可以用这笔为数不小的钱在这个时代做个置家费什么的,却没有想到不过一天功夫就被挥霍完全了。
哎,也罢。
她弯腰将银锭子放入老乞丐的破碗里。
“这么多……”老乞丐一愣,浑浊的眼睛里顿时湿润了,连给她磕头:“您救了我这老乞丐一家的命,您真是活菩萨啊!”
老乞丐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叶凌漪微笑扶住老乞丐的肩膀:“老人家不必这么客气,其实我是有一事想问。”
老乞丐眼泛泪光,点头擦擦眼睛,诚恳道:“姑娘有什么尽管问就是,老乞丐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老人家,刚刚你说那些人拿住了个姑娘是吗?”
老乞丐再次点头,满腔义愤说:“那帮猪狗不如的种,竟欺负个女人!”
“老人家可瞧清了那是女子?不是男子?”
“错不了!你别看老乞丐我老眼昏花,可瞧人也算是火眼金睛,那姑娘虽穿了身男装,却遮不住身上那股子女子的脂粉之气。”
是她!
叶凌漪陡然站起身,匆匆往侍卫远去的方向追出两步又蓦地站住脚,她想:不,这样是不对的。现在自己首要的任务是离开这里,至于那个不知名的女子,她已经救过她一次了,这次她自身难保,只能说爱莫能助了。
少女的脸被冻得略发紫,神情恍惚地转身朝人群走去,又是两步站住了脚:不不,如果不是自己的话,那个女子也不会被牵连更不会被抓住,如果见到赫连褚她可能连命都保不住了。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去救救她,况且……
那个女子与她不同,她走到哪里都是孑然一身的,而那女子在这世上至少还有个值得牵挂的妹妹。
少女捉住老乞丐的手臂,认真问:“赫连府的牙市在哪里来着?”
叶凌漪凭借这具身体天生的敏捷程度越过无数覆盖着皑皑积雪的屋顶,根据老乞丐所说,终于找到了这四面围合的商铺,这是个呈回字形的双重围合院子,从上往下望去,漫天飘舞的银花纷纷扬扬朝底下火烛落去,迅速融入烛色之中。
叶凌漪站在屋顶深深吸了口气,纵身跳下去,正好着陆在楼阶口。
所幸楼上空无一人,她也不用想着怎么解决麻烦,直接拉开屋门钻进去一间一间翻看起来。
可是很奇怪,整个楼上虽然都亮着灯却全部都是空着的,连半个人影也没有。
搜到最后一间屋子时叶凌漪甚至有些想放弃楼上,直接到楼下去找了。然而就在她准备放弃的一刹那,那屋却有人微咳了两声。
听上去是个男人。
叶凌漪谨慎地往前门前走近两步,刚要伸手去推门,便有一枚雕刀破门飞出,疾风劲厉,直逼面门,幸亏她身手矫健侧身躲过了。
不过楼下有些人却没那么好的运气。叶凌漪站在门外只听一声呜咽,楼下那人似乎伤得不轻,顿时很多人的声音掺杂在一起乱成了一锅粥。
是时房门微开,有只大手探出来将她一把拽进屋内,扣在了门背。
针锋相对,二者刚要出手,相视却是一愣。
“怎么是你?”
二人异口同声。
叶凌漪诧异地盯着面具下那双久违的深邃眼眸,微微皱眉,率先开口:“我是来找人的。”
“你不应该在宫里吗?”
完美的下颚不知为什么沾了些泥土,那双眼里的神情亦是凝重。
叶凌漪不答他了,使劲推开那双禁锢自己的手,转身要拉门往外走。
这时门外一阵喧闹。
“褚少爷你不能上去。我们主子交代了所有人都不能上去!”
事情就是这么巧,这个时候门外突然传来抽剑的声音与赫连褚暴怒的吼叫:“该死狗奴才,睁大眼睛好好看看我是谁?我是他赫连澈的大哥,当朝太师嫡长子,勋贵之后,你敢挡我!”
“看来一时半会你是出不去了!”
有人在她耳边轻轻笑出声。
少女朝他投去愤怒的眼神,赌气般就要伸手拉开门。
谁知有人快她一步按住门,下一秒竟将她拦腰抱了起来。
“做什么!赫连澈,你做什么?”
怒声骤起。
轻纱垂落,她像一件物什般被人从高处往床上摔。
叶凌漪吃痛地揉揉后背,狠狠瞪他一眼。还没来得及骂人,赫连澈便趁机欺身过来拉过缎被盖过头顶将他们二人包裹其中。
“你做什么?”
叶凌漪恼羞成怒望着压住她的赫连澈,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在抗议着,偏偏她的力气不如他大,动弹不得。
赫连澈却并没有看她,只盯着门背,以修长如玉筷的食指抵在红唇边“嘘”了声,倒数:“三、二、一……”
叶凌漪感觉莫名其妙,本还想问些什么。
可是,就在门被推开的同一时间里,倒数结束的刹那,有人温热湿润的唇就覆盖了下来。
面具被无限放大,冷银色好像窗外的雪色,将他的脸衬托得美玉无瑕,温暖的鼻息近在咫尺,一双眼轻合着,浓睫纤长,鼻梁高挺……真真是谪仙般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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