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她承认。
赫连澈确实叮嘱过她要保护好皇帝。
那夜刺客来袭的事情消息封锁得很好。目的就是为了利用逃走的那个“诱饵”引蛇出洞。 不过为免节外生枝,这事暂时还是不要让李元麟知道为妙。
所以在李元麟盯着她,目色逐步变得凝沉时,叶凌漪突然笑了笑,说:“皇上多虑了,是奴婢自己觉得路上不太平,不关赫连护卫使的事!”
“是吗?”
李元麟也是个精明人,明显不相信她说的话。
叶凌漪只好见机岔开话题,转而嘘寒问暖:“皇上,你渴不渴?饿吗?” 李元麟不回答她,只静静看着,视线仿佛能穿透人心般紧紧锁定在她的脸上。
叶凌漪实在心虚,就怕自己嘴巴一个不严实就将刺客的事情抖了出去,于是立马说:“皇上,奴婢去打点水顺便去拿点吃食来!”
马车缓缓停下,叶凌漪就迫不及待地撩开帘子跳了下去。
队伍驻下暂作休息,叶凌漪拿着水囊走到小河边灌上了满满一袋水,然后自己又捧水喝了几口顺便洗了把脸。
正觉得惬意时,巫远舟走过来了,手里还把玩着一根狗尾巴草。 “鸢儿!”
叶凌漪只抬眼看了他一眼,复垂下头用手指轻轻拨弄清澈的流水。
巫远舟见她不搭理自己,扬起无奈一笑,将手里的狗尾巴草叼进嘴里,干脆在她身边坐下。
“在想什么呢?”
巫远舟问她,一双眼却望向辽阔瓦蓝的天空。 指尖停在流动的水面引出一丝丝波澜,叶凌漪将手指收回,抱着膝盖侧眸反问:“巫少将军,我能不能问问,你又在想什么?”
“在想你啊!”
巫远舟立马就说,目光从天空移到了她的脸上,带着玩笑的笑意。
“是吗?那你继续!”
话不投机便不打算继续聊下去,叶凌漪白他一眼,拿起水囊起身要走。 “哎!”
巫远舟认输,忙拉住她的衣袖,说:“我就是开个玩笑而已,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禁逗呢?”
“巫少将军说笑了!”她将他的手从衣袖上掰下,将水囊抱在怀里,低头看他说:“奴婢身份低微,巫少将军还是别拿奴婢寻开心了!”
言外之意是:收起你那副不正经的嘴脸。
巫远舟没趣地撇撇嘴,语气也软了下来:“好吧,我不开玩笑!不过说真的,你能不能不要一口一个巫少将军?听得我后背直起鸡皮疙瘩!”
“那叫你什么?巫少爷?巫大公子?”
“叫我远舟或阿舟都行啊!”
“那可不行!我只是个奴婢,您是将门公子爷,若让旁人听见我这么称呼您又该说我僭越,以下犯上了。巫少爷,您可不能害我!”
巫远舟被她的话一噎,笑容僵在脸上,不过稍纵即逝恢复了笑态:“从前我竟不知道你这样伶牙俐齿!”
“现在知道也不晚!”叶凌漪皮笑肉不笑。
“我不害你,这样吧!以后没人的时候你可以随便叫我什么,就是别叫我什么巫少爷巫公子巫少将军,我不喜听那冠冕堂皇的客话,你叫着也累。如何?”
叶凌漪看着他,想了想:“巫少爷这是为何?”
“我们是朋友啊!”
朋友?
这个单词不经意划过心间,叶凌漪瞬时就想起了那个死去的少年,丹青……
曾几何时,他也是她的朋友,却为了护主活活烧死在了天心居。
这个时代的人是很可悲的,尽管你付诸满腔热血甚至不惜用性命去守护一个你认为值得的人,也不见得会为人珍惜,若干年后他们甚至不会记得你是谁。
丹青伴赫连澈身侧多年尚且如此,更遑论她和巫远舟,身份悬殊的两人会有真正的友情吗?
答案是否定,她的面上渐渐凝了层寒霜。
见其久未反应,巫远舟觉得奇怪,唤了声:“鸢儿?”
“皇上还等着我!”
叶凌漪面无表情,抱紧怀里的水囊转身就走。
却没走出两步,耳边突然惊起一声厉喝:“小心!”
有人扑到她的身后,利器穿透肉体的声音格外清晰。
叶凌漪一怔,回过头时,有什么东西立即从她的脸侧划了过去,一阵灼热的刺痛感顿时从脸颊烧了上来。
叶凌漪顾不得受伤的脸颊回过身去,只见巫远舟正捂着淌血的肩膀皱眉站在她身后:“小心,来者不善!”
巫远舟只说了一句话,一双膝盖便失去力气颓然砸到了地上。
“巫远舟!”
叶凌漪疾呼一声,将他扶好,眼风如电警惕地扫过空荡荡的四周,将巫远舟扶到了一个小土丘后,高度刚好能遮住一人。
巫远舟为了保护她被飞刀刺中了右肩,那飞刀虽不算很长,但刀身却完全没入了巫远舟的肩膀,可见使刀之人的内力深厚。
叶凌漪表情凝重地瞧着面色逐渐发白的巫远舟,头顶突然没由来一阵昏沉。
甩甩脑袋,强行使神思清明,叶凌漪对受伤的巫远舟说:“你先忍忍,我出去看看!”
说罢她就要起身。
正这时,巫远舟却喘着粗气按住了她的手:“不要轻举妄动,由刚刚飞出来的暗器判断,对面恐怕不止一人且身手皆不在你我之下,此时毫无动静说不定就是等着我们主动送上门呢!我们离阿澈他们较远,正面对抗于我们来说根本毫无益处!”
巫远舟好说也是将门之后,辨别敌我力量的本事还是有一些的。
叶凌漪皱眉:“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肩头实在疼得厉害,额头蒙了层冷汗,头顶又阵阵发昏……
巫远舟心里猜测这飞刀大概淬了毒,必须速战速决才能有一线生机,遂举目望了望远处,说:“我去引开他们!你趁机回去报信!”
“不行!”叶凌漪当即否了他的提议:“你受伤了,要去也该是我去!”
“你开什么玩笑!这事是闹着玩的吗?”巫远舟显然也生气了,一双乌黑的眼睛猛然瞪大,看着她受伤的脸颊,喉头稍一滚动,语气又软了下来,无奈道:“青鸢,你听好了,再怎么说我是个男人,怎么能为了苟活下去,而让你一个小丫头只身冒险?你就乖乖待在这里,等人都走了再回去搬救兵来救我也不迟!”
叶凌漪不打算再与他争,只沉着脸不做声。
巫远舟以为她默许了,笑笑勉强支起身子,正准备站起来就被一道猛力精准无比地击中了后脖子,紧接着身子一歪便倒下地昏迷不醒了。
没有丝毫犹豫,叶凌漪动手将他身上的衣服扒下来,往自己身上一披拔腿就往外跑。
藏在暗处的人一瞧,果然都冲她追了上来。
扭头一看,眼见昏迷中的巫远舟安全了,叶凌漪这才松了口气。
又瞥了眼穷追不舍的来人,大概只有三四个,全都穿着一身素净玄衣,由追过来的脚力和浑身散发的杀意来判断,对方虽只有三四人,但绝对比往昔那些弱不禁风的虾兵蟹将加起来都厉害。
这些究竟是什么人?
眼下情况不容乐观,叶凌漪对这个地方的路形十分陌生,只能蒙头盖脑地一直往前跑。
寡不敌众的道理是烂熟于心的,她原是打算能甩掉他们尽量就不要动手的。
可很显然,她的这个想法实在不切实际,尽管她已经跑得风驰电掣般极快,但那三四人就像甩不掉的影子,总是可以接踵而至。
如此看来一味地往前跑只是在浪费体力。
叶凌漪不得不刹住脚步,与之正面对抗。
三四人立马将她合围起来,手上并没有使用刀子那样的冷兵器,肃杀之意却昭然可见。
“你们是什么人?”
这个档口问出这样的问题是非常愚蠢的。叶凌漪额头有冷汗滑落,明知他们不会回答却还是想着能拖一时是一时。
玄衣人左右对视一眼,似乎发现追错了目标,其中一人挥挥手就要撤离。
叶凌漪见势不好,当然不可能让他们有扭头回去追巫远舟的机会,抽出腰间配刀便朝几人袭去。
事实证明玄衣人不好对付,叶凌漪的刀甚至连他们的衣角都没有碰到,就被一个侧身躲了过去,连同她手里的刀也一并抢走了。
其行动之迅速,叶凌漪甚至没来得及瞧清就失去了身体重心,跌坐在地,反应过来时刀已经架上了她的脖子。
“奉劝你别自掘坟墓!”
玄衣人盯着她,一双眼犹如刀子般锐利。
叶凌漪亦看着他,喉头上下滚动,壮着胆子道:“今日你要杀了我也行,不过你得让我死个明白!你们是什么人?”
“你配与我谈条件吗?”刀抓在玄衣人的手里,又朝她脖子逼近了一些,刀锋甚至擦到了脖子上的皮肤。
叶凌漪不得不仰起头稍稍避让。
玄衣人鼻子发出不屑的轻哼:“不过你放心,我不杀你!”
他们是追着皇帝身边那些大官来的,现下也不过是在针对巫远舟而已。
叶凌漪能猜到些,眼里一片清明,直接问:“你们是太后的人?”
玄衣人眸光骤然一厉,手里的刀高高举起,在她的手臂划了一刀,声音冻若寒冰:“你没学会不该问的不要问吗?”
“果然!”
叶凌漪一笑,捂住受伤冒血的手臂,却是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就仿佛划伤的不是她的手臂。
“你们既是太后的人想必也清楚我的身份,你不敢杀了我!”
叶凌漪自信扬起嘴角,直勾勾盯着举刀的玄衣人,慢慢站起来。
那把指着她的刀并没有放下,玄衣人眸中的锐光反而更盛:“哼,小丫头,别太高看自己了,你不过就是个残次品,最微不足道的东西,我要杀就杀,何需他人同意?”
残次品?有相较才会凸现劣势一方。
叶凌漪眸色沉了沉,不知为什么突然就联想到了苍嶷山、狼王……
举刀的玄衣人未动,身旁另一玄衣人却从径直走过来,照着她的小腹就是一拳。
叶凌漪吃痛,蜷起身子。
玄衣人趁这个间隙往她嘴里塞了什么,捏住她的喉迫使她咽了下去。
叶凌漪大惊,忙用手指塞进嘴里抠,企图将吞下去的东西再呕出来。
鬼知道吃下去的是不是毒药,她可不想再死一次。
“放心吧!这不是毒药,不过是些软筋散而已,让你暂时坏不了我们的事。”
“你们……”
胃里火烧似的翻江倒海,刚刚说出两个字,叶凌漪的全身就立马一阵乏软,瘫倒在地。
“走!”
玄衣人眼神鄙夷,收了刀,领着其余几人要走。
“想走可没那么容易!”
一道沉缓的男音从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