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抵达畿城还有小两日的光景,队伍在小城找了家民营的客栈落脚。
客栈后是一条浅滩小河,叶凌漪正在河边洗脸。
奔波了许久,一想到如今终于快回到畿城了,她的心里感到一阵轻松愉快,仿佛连迎面吹来的风都是清甜无比的。 人真是很奇怪的动物,明明她曾经那么讨厌、想要逃离的地方,如今却因某个人而成了内心深处的向往之所。
回忆往昔天心居的一幕幕,她的嘴角竟抑制不住地上扬,脸上尽是掩盖不住的甜蜜。
“在想什么呢?”一道女音凭空响起。
有轻快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回眸一瞧,是乐芽。 “没什么!”叶凌漪很快将情绪隐藏了,站起身:“有什么事吗?”
乐芽双手藏在身后,脸上带揣度之色盯着叶凌漪的眼睛,倏而微笑:“没有,我就是想问问,你去不去洛神大典?三十哥他们那群光棍汉子都要去呢,我也想去,不过不好意思一个人独自前往,所以我想邀你一同。”
“洛神大典?”
叶凌漪显然不知道这个大典是什么。
“你不知道洛神大典?”乐芽微微惊讶,而后解释说:“洛神大典是西朝最盛大的节日!这一日选洛神,百姓都会沿河放灯,以此祈愿风调雨顺,再由县中最年长的耄耋给福气灯添福气,然后小船大小的福气灯会顺流而下,河畔则站满了年轻的姑娘,福气灯漂到谁那里,谁就是今年洛神大典天选的洛神。” 叶凌漪听着觉得好笑:“当这个洛神有什么意义吗?”
乐芽见她不以为然的态度,竟有些恼了:“怎么没意义?天选之人该是多大的荣耀?你知道西朝的女子们有多向往吗?况且,当选的洛神还能有机会和河伯拜堂……”
乐芽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真实目的,不好意思地捂住嘴。
叶凌漪笑笑盯着她:“你想当洛神?”
“这个……”乐芽姿态忸怩,一会才点头,脸上挂着讨好的表情:“我一个人实在不好意思,你能不能陪我去?求你了,好姑娘……” 捉住叶凌漪的胳膊晃了晃,乐芽一副好似今日不去就会后悔终生的模样。
叶凌漪微诧异,从她手里抽回手臂:“你这么想去为什么不和陈三十一起?你不是说他也去吗?”
“就他?”乐芽突然表情嫌弃地啐了口,“一群不解风情的光棍汉子,我才不想和他一起呢!被人看见误会了,我多冤枉啊?再说……”
“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叶凌漪忽然觉得陈三十有点可怜,怎么就被乐芽嫌弃至此呢? 乐芽嗫嚅了一阵,脸颊泛红,羞涩之情溢于言表:“我想今晚和阿澈正式表心意!”
这句话说出口,叶凌漪脸上和善的笑容瞬间僵住,出神地盯着乐芽。
“青鸢?”
见她发呆,乐芽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叶凌漪猛地回神,表情已然僵硬。
“你怎么了?”
乐芽纳闷。
“没……”叶凌漪底下头去,整理了面部表情,再抬头已经不见了那抹僵硬:“你决定了?”
乐芽点头,满目憧憬:“反正早晚都要说的!我打算今晚成为洛神,再借机向阿澈表白!”
“可你有把握今晚的洛神一定是你吗?”
说到这里,乐芽突然谄媚地笑了:“没有。所以我这不是来求你了嘛!你是个练家子,一定有办法让福气灯花落我这里的,对吗?”
求?
她这个词倒是用得煞好!后一句摆明了是要她一定做到啊!
叶凌漪无奈地笑了。
见她未置可否,乐芽开始撒起娇来:“好姑娘你就可怜可怜我,这回你无论如何都得帮我啊,你一定会帮我的对吗?毕竟,我身世凄惨,与你们这样的良家子不同,我是从风尘之地出来的,若能嫁个好人家已是毕生所愿!你这么心善,又好脾气,一定会帮我的对吗?”
嫁个……好人家?
她竟将贵族高门轻描淡写称为“好人家”?对她道德绑架也就算了,竟将痴望嫁入太师府那样的高门?
她是不是太看得起她叶凌漪了?
叶凌漪的笑越发无奈:“乐芽,看来你真的误会我了!我手里染过很多人的血,并非什么良善之人,脾气也很暴躁,所以你千万不要以为你求我,我就会帮你!我没有那么大的能耐,也不打算有!你若愿意,我自可陪你前往,不过却仅是前往,我断不可能帮你做什么!所以你还是别抱太大的希望!还有,我劝你也别搞什么小动作,毕竟是西朝盛会,任何拙劣的把戏都逃不过群众的眼睛!”
听完她的话,乐芽的脸色突然难看起来,高声质问:“为什么?我都低声下气的求你了!你为什么不能帮帮我?莫非你也喜欢阿澈?”
叶凌漪不想和她解释,绕过她要走。
才走几步,又回头,看看双肩因呼吸逐渐粗重而起伏厉害的乐芽,说:“对了,我觉得赫连护卫使和你不过萍水相逢,他应该不喜欢你唤他“阿澈”,所以以后你还是不要那么叫他,免得旁人听见,还以为你们关系多亲密呢!”
乐芽气得将牙关咬得铁紧,猛一拧身,又听叶凌漪补充说:“哦对,这是我作为一个婢女对你的忠告!毕竟,我比你更了解太师府的规矩,若是让太师知晓你这么称呼赫连护卫使……到时候就不只是忠告这么简单了!你也不想惹祸上身,对吧?”
她故意强调对赫连澈的称呼,明摆着就是要乐芽认清现实。
乐芽虽不想承认,却也无话可说,只能恨恨盯着叶凌漪,一双手藏在袖中,越攥越紧。
叶凌漪没兴趣再看她,勾起唇角一笑,走了!
夜晚,客栈门前的一条小街果然热闹。
叶凌漪待在房里,本不打算去凑热闹的,何奈李元麟遣人来传,只好整理一番下了楼。
远远瞧见客栈门口站着几个气质不凡的人,其中心一年轻男子面朝门外负手而立,一身水墨素衣随风轻拂,身形颀长,黑发似乌木炭,以玉头牙簪紧束在头顶,素履皂绦,面若冠玉,唇如抹朱,丰神俊朗,浑然出尘谪仙,引得不少路过的姑娘家含羞怯怯,目光依依……
叶凌漪往外看了一眼,沉着揖手:“皇上!”
水墨色的身形一震,转身,微笑看着她:“来了。”
“不知皇上有何吩咐?”
“你瞧这景象如何?”
李元麟稍让开身,身后一派笙歌鼎沸、红飞翠舞,热闹非凡的景象。
叶凌漪稍低头:“奴婢愚钝,听乐芽说,今日是洛神大典。”
“是啊!洛神大典虽是西朝盛会,但朕平日幽居宫门之后,还是第一次遇见如此盛况。”李元麟稍一停顿,眼神发亮:“你陪我四处瞧瞧吧?”
“可是……”叶凌漪四下看看,为难道:“人群密集,恐有危机潜伏,万一有贼子对皇上不轨……”
听闻她是在担心他的安慰,李元麟会心一笑,眼神示意周围几个武将郎:“有他们在!无碍的!”
叶凌漪还是不放心:“安全起见,奴婢斗胆,恳请皇上让赫连护卫使一同前往。”
她发誓,说这句话真的只是因为赫连澈的武功在她和那群武将郎之上,毕竟李元麟要是真的出点什么事,她可是难辞其咎的,她完全是为了保住小命才说了这番话。
没成想话出口,到了李元麟耳里却变了味。
“你就这么在意他吗?竟一刻也离不开他?”
李元麟的眼睛控制不住涌过丝丝苦楚,片刻又隐忍下去。
“皇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
叶凌漪张口要解释,李元麟却不想听,转身朝光怪陆离的街道走去,一票武将郎亦步亦趋地跟上。
徒留叶凌漪独自在原地纳闷,心道:他怎么像是在吃醋?是错觉吗?
不敢多想,怕跟不上boss脚步,叶凌漪朝一票人群小跑了过去。
街集热闹,行人穿行于古老的牌楼之下街道之上,花灯满道,沿街各类商贩大声吆喝,各种小玩意琳琅满目应有尽有,引得成双入对的少女少男鱼贯过来围观、稚子玩闹。
真是好不热闹的景象!
叶凌漪纵然感觉一切都那么新奇,此刻却不敢将自己的好奇心表露出来,只得一心注视前方。
从刚刚开始,李元麟就一直阴沉着整张脸,明明长着一双长腿却偏要慢悠悠行过街集,引来不少人的侧目,但没人敢多看他一眼,仿佛唯恐那乌云密布的鲜衣郎君一个不高兴就会殃及池鱼。
叶凌漪默默跟在几个武将郎的身后,下意识捂住自己这些日已经见好的伤处。
一行人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祈愿的河边。
这是条贯城而过的小河,河堤修得不算很高,隔十几步就有一颗垂柳,垂柳旁是向下延伸至河面的石阶。
此时河边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石阶上则有好些个衣着鲜艳的姑娘在放河灯,都在祈愿自己能被幸运之神眷顾,做一回名动全城的洛神大人。
叶凌漪原不太在意围观的人群,没想到竟是在人群里一眼瞧见了陈三十那伙糙汉子。
而他们此时……竟在河边与一大帮姑娘抢石阶上最抢眼的位置?
有没有搞错?难不成这伙糙汉子也想做回洛神娘娘?
尤其是陈三十,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硬是挤在“花丛”里,还因挤不过人家而急的满头大汗,仗着自己体格大勉强抢占着一席之地,但有随时要被挤出去的危险
倏忽人潮浮动,陈三十脚跟稍移,险些要失去岌岌可危的地位,稳下心神时,那脸如菜色的样子真是要多可笑就有多可笑。
叶凌漪暗自脑补了陈三十穿女装os洛神,边抠鼻孔边挠腿毛的画面,那真是……太美了,美的叫人后背直掉鸡皮疙瘩。
叶凌漪忍俊不禁,不由多看了几眼。
恰巧这时,陈三十也瞧向了她这边。
叶凌漪微微愣住,再回神,只好微笑,点头致意。
原本只是熟人间的一个招呼,没成想陈三十那边竟是一脸激动,见到救星的模样,与身后的小弟交代了什么,原站在姑娘堆里誓死维护大哥的小弟听完,立马屁颠屁颠地跑过来。
“青鸢姑娘,我家老大有事请你帮忙,请务必过去!”
古代黑帮就是古代黑帮,求人帮忙语气这么硬气!连李元麟这个皇帝都不曾放在眼里。
可叶凌漪毕竟还是李元麟的侍婢,立马朝主人家投去询问的目光。
见他没有要反对的意思,才问:“你家老大在干嘛呢?”
小弟欲言又止,只说一言难尽,就不顾李元麟的眼神,扯着叶凌漪朝陈三十那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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