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别苑后。
“站住!”叶凌漪叫住前面走得飞快的阿东。
停下脚步的阿东表情纠结,明知道她想说什么,却故作无辜,讪笑着回身:“有……什么事吗?”
“别跟我装傻!”叶凌漪不客气道,探究的眼神似欲在他身上开一个窟窿。
“姑娘……你别这么看着我,我会不好意思的!”阿东故意嬉皮笑脸。
“说吧!为什么跟踪我?”
“姑娘说什么呢?没有啊!我什么时候跟踪你了?”阿东本着打死不说的心思,先是笑着装傻,然后又拍拍脑门,作恍然状:“哦,我知道了,你是说在西朝兵驻地的事情吧?那是巧合!”
“巧合?”叶凌漪扬唇讥笑,上下扫视他一眼,“你倒跟我说说,究竟是什么巧合能让我们不约而同出现在西朝兵驻地?”
“呃……这……”阿东飞快思索着该怎么应答,抬眼突然瞥见完颜纳其往这边走。
主仆二人遥遥相望,阿东朝完颜纳其挤挤眉。
完颜纳其先是一脸茫然,然后瞧见逼问阿东的叶凌漪,敏锐的直觉告诉他,阿东这是暴露了。
面对女子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场,阿东求助地看着不远处。
完颜纳其忙摆摆手又指指自己,示意不能说,否则连自己也要被怀疑目的不纯。
然而阿东仔细观察却分析出了另一层意思:不要慌,有我呢?!
于是喜上眉梢,道:“对了,是三王子有事让我替他去跑趟腿,你也知道,三王子是王室中人,与西朝兵有联系也是正常的!”
闻言,刚才还在手舞足蹈的完颜纳其彻底僵住,暗自扶额:这智商,是把脑子忘在娘肚子里了吗?
“你说……是三王子派你去西朝兵驻地的?”
叶凌漪眯了眯眼睛,端详着阿东。
“姑娘……还有什么问题吗?”她的目光太过锐利,逼的阿东紧张起来。
叶凌漪脸上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你最好想清楚,是三王子派你去西朝兵驻地行刺西朝将军的?”
“不是!”阿东立即矢口否认,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都说了什么蠢话,这不是不打自招,挖坑给自己跳吗?
恨不得咬断舌头,阿东猛吞了口唾沫,转着眼珠子思索着怎么破局,无奈大脑一片空白实在想不到什么好的借口,只好用眼神求救:“三王子救救我!”
察觉到不对劲的叶凌漪就要顺着他的目光瞧向身后。
完颜纳其接收到危险的信号,立即准备抛弃对自己满眼期待的阿东,自顾不暇地转身,预备开溜。
却被叶凌漪当场抓包。
“三王子这是要去哪儿啊?”
像是被人施了定身咒,完颜纳其顿住脚步,缓缓转身,露出一个明媚笑脸,并以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走过去,明知故问:“这么巧啊?你们在这干什么呢?”
叶凌漪笑笑,打量着若无其事的男人:“没什么,叙叙旧而已,顺便说说,三王子派人跟踪我的事情。”
“什么?跟踪你?”完颜纳其做贼心虚,眼神闪烁,“你肯定是误会了!”
“阿东可是都招了!他说去西朝兵驻地刺杀西朝将军都是你指使的!”
“什么?”二男子异口同声,纷纷惊瞪双目。
阿东看着叶凌漪:“我什么时候这么说过了?”
完颜纳其则冲阿东低声道:“我什么时候派你去行刺西朝将军了?”
阿东委屈:“不是你说让我关键时刻助她一臂之力的吗?我以为你是让我帮她杀了那将军……”
“你……”完颜纳其气结,瞄了眼笑得一脸别有深意的叶凌漪。
真不知该说阿东是太聪明还是太愚蠢。
才想起来辩解道:“我这不是,怕你在西朝人那里吃亏嘛!这才想着让阿东去帮帮你,可谁知他如此蠢钝,竟会错了意!”
蠢钝?
阿东指指自己,表示对这个形容词很不满意,有话要说,却完全没有插嘴的机会。
“对了,乐芽姑娘与叶骋找到了吗?”完颜纳其问。
提及此事,叶凌漪脸色凝重,摇摇头:“抓走他们的人似乎并不是西朝军。”
“这就怪了,他们在黑水人生地不熟的,有谁会对他们起歹心,还污蔑西朝将军……”
说到这里,完颜纳其疑惑的神情突然滞住,像是想到了什么。
回过神来,叶凌漪正用惆怅的双眼看着他。
“三王子,我能不能求你件事?能不能动用你的力量,帮我找找他们?他们是我如今唯一的亲人,我不能置他们于不顾。况且你也知道,我在黑水人生地不熟的,这么找便是无异大海捞针,实在没有其他办法了。”
她的脸上带着深深的无奈,双眼放着诚挚的光芒。
完颜纳其不由为之动容,语气里亦多了几分认真,郑重道:“你放心,我定当竭尽所能,寻到他们!”
“谢谢!”叶凌漪感激道。
待她离去后。
阿东面色凝重:“真的要动用我们的暗势替她找人吗?三王子,恕属下直言,二王子受汗王嘱托,已出城伐敌,若是他大胜归来,王位与他必然毫无悬念。属下倒是觉得,眼下正是我们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暗势养精蓄锐是为谋大事,切不可为不相干的人劳神费力!况这个关头,只要我们动用暗势,先占领王宫,再控制了老汗王,待到金旨一下,昭告黑水……何愁大事不成?”
完颜纳其负手而立,想起那一日在禅楼佛堂前,她在小妃面前挺身而出替母亲出气的样子,嘴角不由露出一丝温和的笑。
“无妨,不就找两个人吗?我的暗势还没有脆弱到不能分神的地步,既然我答应她了,必然会做到!”
“可……”阿东欲言又止,只用担忧的眼神看着完颜纳其。
良久,长长叹息道:“可黑水这么大,要去哪里找那两个人?”
完颜纳其眯着眼睛沉思着什么,眸中光芒微闪。
是时,舒舒自二人身后的白石长廊经过,突然撞见完颜纳其与阿东在说话,害怕自己会打扰到他们,于是转身蹑手蹑脚准备离去。
只是刚提起脚便听见完颜纳其的声音:“你且暗中潜入完颜准泰的府邸去瞧瞧。”
“三王子的意思是……二王子挟持了那二人?可是二王子没理由这么做啊!他不是一心想要巴结西朝人吗?又怎会绑了西朝人还嫁祸西朝将军?”
阿东的话让提着脚步迟迟未落下的舒舒心头莫名跳了跳。
他口中那被绑了的西朝二人……说的是乐芽与叶骋吗?
舒舒不由竖起了耳朵。
接下来,完颜纳其极无奈地笑了笑:“我这个二哥啊,韬略不足倒是向他那个母亲学得了一手拈酸使坏的好本事,他那么做,全是为了让我不好过,只因为叶姑娘是我带回来的,回黑水的路上他没有如愿除掉我,如今只要有半点让我不如意的事情,他也定会全力以赴。”
“这么说……二王子是最大的嫌疑人。”阿东摸着下巴,先是一副恍然的模样,然后又觉得奇怪:“可他为什么偏偏嫁祸给西朝将军?”
“如此明显还用问吗?试想我府里的人被西朝军绑了,我会是什么心情?”
“原来二王子是想离间你与西朝军……”阿东一惊。
完颜纳其闻言嘲讽地笑了笑:“我与那个赫连澈的关系可算不上亲近,所以谈不上离间,完颜准泰顶多只是想让我们互相忌惮,不至于联手成为威胁他的势力而已,只不过,他却并不知道,如今他手里的那个女子,并非叶姑娘。”
“原来是这样啊!”阿东深以为然点点头。
不远处的舒舒却听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事情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那乐芽与叶骋便极有可能成为阴谋摩擦下的牺牲品白白断送在完颜准泰的手里。
不行,她不能见死不救!得去告诉那个叶姑娘!
舒舒眸中的光芒坚定,踏着匆促的步子离去。
随着完颜准泰的出城“讨伐”,西朝兵驻地很快迎来了黑水的重兵看守,美名其曰“护卫友军”,实则是对西朝军实行禁制。
“恩将仇报!过河拆桥!老子从来没受过这么大的窝囊气!你们这些黑水人可别忘了,若不是我们西朝军奋力将侵略你们黑水的古兰人赶出去,你们黑水早就成了过眼云烟!当初我们西朝兵有死有伤,不见你们半分安慰,如今倒是虚情假意和老子提什么护卫友军,我呸!分明是别有贼心!老子可告诉你们,我们西朝人不是吓大的!绝不受此辱!让你们的老汗王亲自来说!”
营帐外吵闹声不断。
营帐内,赫连澈却丝毫不为所动。
抬手在棋子纵横的棋局上落下一子,营帐的门帘便被面色焦急的银充撩开了。
“将军,你倒是说说话啊!如今这些黑水人忘恩负义,竟想着将我们软禁于此!”
“别急。”赫连澈的表情淡淡的,目光从棋局上移开,微微整理了自己的袖口,半晌才道:“吾等驻扎于此乃是两邦之交,不必与他们逞口舌之快。况,时辰未到!总有他们再哭着来求我们的一天。”
闻言,银充狐疑:“将军的意思是?”
赫连澈不作解释,只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然后问:“查清楚了吗?”
银充想起赫连澈交代的事情并没有得到预计的成果,于是面色略有些抱歉,道:“将军恕罪,末将问遍了军中巡值的兵将,却无一人见过姑娘和孩子。”
“无人见过?”赫连澈微微皱眉,沉思起来。
既然青鸢无缘无故闯入重兵驻地,那她定是从哪里听说了乐芽与叶骋被关在这里的消息。
虽然消息是假,倒也不是无迹可寻。
谁会陷害他呢?
答案首先要排除费尽心思隐藏青鸢踪迹的完颜纳其,毕竟他想要将她藏起来,就不会傻到让她送上门。
到底是谁呢?
赫连澈的眉头越锁越深。
突然,脑海中跳出了一个声音——王储之争。
是了,青鸢、乐芽与叶骋三人初来乍到借住在完颜纳其的府中,断不可能惹上什么仇家,能绑架乐芽与叶骋的人必然是知悉他们与完颜纳其之间的关系的。
所以欲借着嫁祸于他的伎俩,达成完颜纳其对自己的仇视,毕竟从王族府邸劫走两个大活人无异于挑战王权。
这样一来,西朝势力与完颜纳其之间必然产生芥蒂。
若真是这样,他倒是猜到了一个可疑之人,完颜纳其竞争王储的最大敌手——完颜准泰。
只是,乐芽与叶骋都是跟着青鸢才来的黑水。
完颜准泰为什么要放弃与完颜纳其联系更为直接的青鸢,而单单绑走两个与完颜纳其关系不算太亲近的人?
难道是因为他们不会武功比较好下手吗?
罢了,既是青鸢放在心上的人,他便去那完颜准泰的府上走一遭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