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对于眼下的姜宁来说是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但是,死亡对于那几个人来说,是一件多么便宜的事情,他们犯下了那么多的错,害死了那么多的人,到了最后,尚且没有经过审判就一死了之,姜宁觉得对于那些人来说未免太轻松了一些。
这些人自然是必须死的,但是,他们要在经过了王朝律法的审判,承受了万人的唾骂之后,熬过了漫长的磨难和苦楚之后凄惨的死去,而不是自己替天行道,让他们就这样死在这里。
所以,虽然心中已然是动了杀念,但是姜宁终究还是忍住了自己的情绪,没有对那些人下杀手。
对于有些人来说,死亡乃是一种解脱,活着,反而才是灾难。
但是,这些人虽然眼下还不能死,不过,小小地惩戒他们一番还是可以做到的。
姜宁的眸子中露出了一丝阴冷的笑意。
“当当当!”
“当当当!”
密室的石门之外,露出了一阵密集而响亮的敲门声,或者,甚至已经可以称之为撞击之声。
如若此时有人站在密室之外,定然会发现,石门之外什么都没有。
之所以会发出那样的声音,是因为姜宁操纵着一股无形的剑气在不断地撞击石门而已。
密室之中,正在与弟弟商谈如何加害李彦西的田康邦眉头一皱,知道这个密室存在的,即便是在左都御史的府邸之中,也不超过三个。
这三个人,一个是他的结发妻子,一个是早年便一直跟着他的管家,还有一个,就是如今正在密室之中的弟弟田羽芳。
弟弟此时就站在自己的面前,而妻子无事也不会随意来这里,更不会在自己有事儿的时候随意的来打扰,那么,会在密室的石门之外如此急促地敲门的人,在田康邦的判断之中,一定就是自己的管家。
管家为人老成持重,若不是十分紧急的情况,他当不会如此作为。
想到这里,田康邦的心里是咯噔一跳。
李彦西那超一流的实力对于他来说终究像是一个梦魇一般的存在,只要他还活在这个世界上,田康邦就觉得自己有些寝食难安。
听到管家如此慌张地敲打这密室的大门,他第一时间就以为是那个人从牢里出来,杀上门来了!
要出去吗?
不,当然不能出去!
若来的人真的是那个人,出去就是一个死字,而若是待在密室之中不出去的话,如此厚实的石门,若是没有开启的办法,想要凭借着蛮力强行破开,就算是超一流的高手,故都不容易做到。
姜宁的手法独到,这几下撞击,在里面听起来似乎震耳欲聋十分急促,但是在外面,只是一些轻微的笃笃笃的声响,一般人只要不是碰巧在这附近,根本就什么都不会听见。
而真实的情况并非是像那田康邦所想的那样,是管家在敲门,所以,密室外面的通道之中,此刻其实是一个人都没有的。
也就是说,在外面,根本就没有人听见任何的动静。
“大哥,”田羽芳直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大哥,一只手抓着他的袖子,有些疑惑地道:“怎么回事儿呀,你怎么流了这么多的冷汗?”
“嘘!”田康邦伸出一根手指竖在了自己的唇边,郑重其事地小声道:“你不知道,那个李彦西隐藏的很深,我们原本都以为他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但是后来才发现,这个人在武学造诣之上深不可测,就算是寻常的一流高手,在他的面前只怕也不够看。”
“那天牢岂不是关不住他?”田羽芳闻言,自己也跟着留下了冷汗。
他与自己的哥哥终究有些不同,哥哥文武双全,但在武学方面,也不过就是精于骑射罢了,江湖人所谓的刀剑之术,他根本就一窍不通。
但是他不一样,从小就好动的他,在习文方面天赋极差,实在是因为静不下心来,但是在武学方面却颇有些兴趣,天赋也还算是中等偏上,所以,这些年来在享乐之余,也练就了一身不错的功夫,至少就算是在江湖上行走,也能算得上是一个二流巅峰的高手了。
在他的刺史府邸之中,也经常会宴请一些江湖之上的武学高手来,要么是与他切磋,要么干脆就是来教会他一些他比较感兴趣的功夫。
都说穷文富武,他田羽芳这么有钱,即便请不来那些心高气傲的超一流高手,花费大代价,请来一些一流和二流的高手来教自己习武,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毕竟,很多的高手修炼也多需要一些资源,江湖上有很多的人,习武的天赋不差,缺的就是武学秘籍或者是打熬身体,滋补气血的药材,这些东西,无疑都是要花费很多的钱财的,他们自己受到钱财的限制,故而虽然天资聪颖,却迟迟不能更进一步,在这个时候,若是有一个出手阔绰的大主顾愿意为他们提供这些急需要的资源的话,便是放开一些底线,教会田羽芳一些看家的本领也是未尝不可的。
说实话,田羽芳懂得的武学还真就不少,加上他虽然喜欢享受,但是因为兴趣的缘故,在练武一道上也没有怎么偷懒,相反的,还十分的勤快,曾经就有武学师傅说过,只要再给他个七八年的光景,自身的实力修炼到一流高手的层次也完全不是问题,只不过,想要成为传说中的那种超一流高手,没有什么特殊的机缘和际遇的话,这辈子是都休想。
也正是因为自己在武学之上还算是有一些造诣,所以田羽芳十分的清楚,一个人要是修炼到了超一流高手的境界意味着什么。
他之所以修炼武学,一方面是因为他的爱好,在很小很小的时候,他就已经表现出了对于江湖和武学的向往,只是长大了之后,迈入官场,这件事情就渐渐地搁置了下来。
还有一方面,就是心中隐隐的自卑。
在田康邦这个哥哥的面前,他一向不出众,脑子没有人家聪明,而且在学习经史子集的时候更是差的十万八千里,虽然父亲母亲疼爱,哥哥也溺爱,但他的好胜心还是促使他要在别的方面胜出自己这个哥哥一头,否则的话,他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被压抑地抬不起头来。
其三,正是因为当年为了救田康邦的性命导致自己失去了一只左脚,所以他就更需要自己有能力保护自己,更需要在必要的时候,可以变得和常人一样的灵活。
如今,他约莫已经是做到了,在武学方面,他也许只是一个二流高手的实力,但是在灵活度,尤其是轻功和身法方面,他已经无限地逼近了一流高手。
这对于一个在十几岁的时候就失去了一只脚的人来说,要做到当下这个地步,付出的心血,是一个正常高手将身法轻功修炼到一流高手境界难度的十倍不止。
可以想见,田羽芳这个刺史也不是单单凭借着一个便宜老爹和一个便宜哥哥就能够坐上去的,他终究还是有着自己独特的手段。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当他得知李彦西竟然是一个超一流高手的时候,心中除了恐惧和后怕之外,却更加坚定了一定要杀死对方的决心。
这个人若是不死,那么以后,他们两兄弟,乃至于那宰相李运,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权势,有时候是真的很强大,单单一句话就可以调动千军万马,甚至都不需要动一根手指头,就会让强如一流高手的存在只能够逃命。
但是,这世界上总是有一些例外存在。
当个体的力量强大到了一个极限的时候,人数就已经再也不是能够威胁他们的问题。
就算是面对十万大军,二十万大军,只要一个超一流高手自己不想死,哪怕这个数字再翻倍,他们照样不会死。
原因很简单,如果是一个一个人杀下去,那么就算是超一流的高手,也会有力竭而死的时候,但是若是他们不想死,一心只想要逃走的话,就算是此时立刻被十万大军团团围在了正中央,他们一样有脱身逃走的能耐。
强弩再强再快,也比不上超一流高手敏锐的感知力和反应力,三床以上的车弩,就算是超一流高手,等闲也不敢随意的硬抗,但是一个十万人的大军,又有多少个床弩呢?
即便同时发射,如若那个人转身钻入了大军之中,你又该如何应对呢?总不能连自己人一起杀吧?而且就算你射出去了,能不能打中还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
朝廷之所以任由那些以武犯禁的所谓侠义之士,江湖人士存在,并非是没有那个能力将那些不听话的人和势力都消灭掉,而就是因为忌惮那实力站在了整个江湖顶端的超一流高手,他们之中,只要有一个人决定了要找官府或者皇帝本人的麻烦,就算他们藏在深宫大院之中,有万人护佑,也一样难保自己平安无事。
被田康邦这么一说,两人这下子是谁都不敢出去了。
若是那石门外面敲门的人真的是李彦西的话,这无疑就是索命的钟声,他们要是真的把门打开了,指不定下一刻就脑袋搬家,,人头落地,尘归尘土归土。
只是这两个家伙却是没有想到,姜宁根本就没打算再理会他们,而是定定地站在原地,内力顺着那因果之力的线条钻入了那许三会的房间之中。
作为一个在青玄山上当了多年道士的人,姜宁不单单懂得如何驱邪抓鬼,自然也是明白如何才能装神弄鬼。
吓唬吓唬许三会,还是很容易就能够做到的,尤其是当他自己心里就有鬼的时候。
此时的许三会正静静地躺在床上,闭上眼睛休息,绵长而平稳的呼吸代表着他如今已经是成功地入睡了。
这些日子虽然心有戚戚,但是时间熬得实在是太久了,他也实在是太过困倦了,回去之后,在那丫头的服侍之下,他终究还是沉沉地睡了过去。
自从李彦西的府邸出事儿之后,那田康邦就按照之前的约定,让他们两个住进了府里来,并且给他们安排了相应的职位,而且容许他们两个在一起,算是圆了那丫鬟的梦,也称了许三会的心。
此时的许三会虽然睡着了,那是那个李家夫人的贴身丫鬟却并没有合眼。
她虽然欣喜于能够和自己喜欢的男人在一起,但是,内心里与自家小姐的情分大概还是在的。
都说女人为了自己心爱的男人能够做出任何事情来,大抵也是如此。
只是,做过了之后,总归又不免觉得自己当时头脑一热,犯下了千古大罪,对不起视自己如亲生姐妹的小姐。
人们总是这样,在面对欲望的时候,毫不犹豫地作出妥协,方开自己的底线,似乎忌惮地伤害他人,等到享受过了自己期盼已久的东西的时候,又开始在内心之中自省,忏悔,似乎这样一来,就可以让自己的心里觉得好受一些。实际上大家都清楚,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也就是老百姓们常说的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
虽然这女人一脸戚戚然,一边坐在床边卖力地给已经睡着了的许三会揉捏着太阳穴,一边莫名地落泪,但是此刻的姜宁,心中对于她却是没有一丝半点的同情。
爱情固然是美丽的珍贵的,但若是一个人可以为了自己能够获得爱情,就杀死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的话,他们这一段爱情无论多么美好,都是有罪的,都是错误的。
姜宁没有同情,有的只是鄙夷,有的只是让她们提前感受一下何为恐惧的愤然!
天色渐渐地暗淡了下来,这个时候,整个府里的灯火阑珊,密室之中的蜡烛都已经燃烧到了末尾的地方,但是田康邦和田羽芳还是不敢出去,因为就在他们等了三个时辰,觉得李彦西应该已经走了,准备出去的时候,突然门外又想起了一阵急促的敲击声。
这下子,他们的心底都是一凉。
密室之中除了一些茶水之外,就连糕点都没有准备,根本就没有什么可以吃的东西,原本备好的茶水其实也并不多,所以,三个时辰之间,兄弟二人因为口渴,就已经将之喝掉了。
剩下的时间之内,他们就必须忍耐着饥饿和口渴,一点一点耐心地等下去。
也许对于一些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来说,不喝水不吃饭等待上半日加上一个晚上的时间并不算是什么难事儿,如果他们之前像这兄弟二人吃的那般饱的话,就算是让他们再多等一天也不会觉得有多么难受。
但是对于田羽芳和田康邦这种从小就锦衣玉食,从来都没有受过这种饥饿之苦的人来说,这一个晚上,绝对是相当的难捱了。
他们两个一整个晚上都没有睡着,密室之中除了一张桌子和两张椅子之外,再也没有别的东西,就连一张床都没有,本就十分的冷清,在不吃饭不喝水的情况之下,自然是更加的冷,尤其现在还是在深冬之时,晚上在这地下密室之中,被一堵冰冷的石墙关在后面,周遭还萦绕着挥之不去的死亡的阴霾,这一个晚上,已经可以说是田康邦和田羽芳这辈子过得最为阴冷的一个晚上了。
夜,过了一半的时候,桌子上的蜡烛最后的一缕光线也消失了,密室之中变得更加的冷清。
伴随着那时不时都会响起来一声的敲门声,两个人是睡也睡不着,只能就这样在寒冷之中相互靠着彼此的身体取暖,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哥。”田羽芳突然道。
“嗯?”田羽芳的话打破了密室之中的安静,也让原本僵直恐怖的气氛稍稍地消解了一些,田康邦出声之后,只觉得自己身上的肌肉也微微地松弛了一些,稍稍地出了一口气。
“你说,我们这些年,是不是做错了!”田羽芳的声音有些低落。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田康邦冷笑道:“这世界上从来只有强弱,哪里有什么真正的对错,所谓的对错,不过是上位者用来粉饰他们的行为的一种标榜罢了,看上去对的,未必是真的对,看上去错的也未必就真的错,真正的游戏规则,归根结底还是实力,其余的那些所谓的道德理念,是非观点,不过是掌控全力的人手里随意拿捏的玩物罢了,那些有实力的人,说什么是对的,它就是对的,就算是错的它也一定是对的,因为根本没有人敢反抗他,就算有,下一刻也就都死了。反过来,若是你的手里没有足够的力量的话,别人说什么是对的就是对的,就算你知道自己对了,他错了,但是,所有人都会说你错了,他对了,就是这样。”
“你之所以会觉得自己错了,”田康邦道:“那是因为现在实力更强的那一个人是李彦西,而不是我们,如果他还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如果他现在还在牢里,是生是死都拿捏在我们的手里的话,你还会这样觉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