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暴力冲突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发生了。
对方十二人,己方六人外加一条猛犬;对方人人手持砍刀,己方个个手握铁木扁担;对方都是打架高手,心狠手辣;己方地道农民,却也训练有素。
据受伤的老杜讲,冲突发生在傍晚,天气晴朗,晚霞满天。 二叔带着他们左冲右突,至少打断了对方七八只胳膊,十几根肋骨,而他们身上也挨了十几刀,或轻或重,或多或少。
其中最为凶狠的是黑子,他在对方每个人的小腿肚子上狠狠地咬了一口,咬得对方鲜血淋漓,而自己却毫发无损。
也正是有了黑子的背后“下口”,才让他们在人数、武器均处劣势的情况下,与对方勉强打了平手。
尽管是平手,二叔心里畅快,老杜心里畅快,大家心里都畅快。
近半年来,对方不显身不露影,总是躲在暗处发冷箭,这让村里有血气的人们感到非常憋屈,非常难受。 “有种的,就站出来,明刀明枪的干!”
“躲在暗处,做缩头乌龟,算什么好汉!”
这两句话在众人的心中憋了许久,却不知要对谁说。
如今终于可找到对象了,他们毫不畏惧,冲了上去,将浑身的力气灌注在手中的铁木扁担上,又将心中的憋闷与手中扁担一起擂到对方的身体上。
那铁木扁担很硬,昨夜又在水缸里吸足了水,挥舞起来根本不惧与对方那明晃晃的砍刀硬拼。 一时间,扁担狂舞,砍刀乱飞,杀声、惨叫声喊成一片。
密不透风的玉米地被硬生生地踩踏出一个直径七八米的圆形空地,吓得蟋蟀、蚂蚱满地乱蹦,惊得蜻蜓、蝙蝠飞得老远。
约莫半个小时后,对方见占不到丝毫便宜,便主动退去。
与上次不同,他们没有再说什么威胁的话。其实整个打斗的过程,除了杀声和惨叫声,也没有一句人声。
对方的目的很明确,要将村里人打怕。而村里人的目的也很明确,就是清晰的告诉对方,我们绝对不怕。 事后,二叔既庆幸又后悔。
庆幸的是,自从上次抓住那个青年以后,他立即决定不再独自巡视,而是随身带上了四个帮手。也正是有了这四个帮手,再加上凶猛的黑子与蜕变后的老杜,这才没有吃大亏。
后悔的是,当时没有带更多的人来。如果他们的人数再增加三到四个,就一定能留下对方一两个人,就很有可能找出幕后黑手。
六个浑身是血的人走进村子,引起一片哗然。
这一次,受伤最重是老杜,爱伤最轻的是豹子。 老杜受伤重的原因有三个,一是他冲在最前面,二是他的喊杀声最大,三是他的手下功夫最差。
那天下午几个在大土堆周围的玉米地巡视一圈,见没有什么情况,就在瞭望楼里打起麻将来。
老杜曾是麻将场上的老手,但在结婚后被媳妇下了禁令,便只有围观的份,二叔的心中有事,没有心思玩,豹子就成了麻将桌子上的头头,一时间吆喝声、笑骂声,哀叹声和麻将的碰撞声响成一片。
几圈过后,天色渐晚,几人便适时收了手,说是再巡视一遍就回家吃饭。
依然是黑子走在最前面,二叔与老二走在中间,豹子他们走在最后。没有人刻意安排,他们自然而然将二叔护在了中间。
没有走多远,黑子就突然狂吠起来。
以前黑子叫,都会冲出去,而这一次,它没有。
二叔知道,黑子的这种叫声是在警示,警示有危险正在靠近。
大概过了三五分钟,有十几个戴着墨镜的年轻人围了上来,每人的手里都拎着一把砍刀。
砍刀有一尺来长,通体明晃晃的,在零乱的玉米叶子间格外刺眼。
相比二叔和其他人,老杜的警觉差了许多,直到众人抽出扁担守住各个方位以后,他才意识到了危险。
打架,老杜是不怕的,打群架,老杜则更不怕。以前跟着街道上的那些地痞无奈混时,三天两头约架,打架。
虽然老杜的功夫不怎么样,但他敢打,敢拼,气势不输任何人。这一次,他仍然是第一个喊杀并出手的人。
没有什么招式,也没有顾及对方手中的砍刀,老杜拼尽全身的力气将手中扁担砸向了面前的年轻人。
相比之下,豹子则要明智许多。他没有急于出手,而是双眼盯着对方,伺机而动,后发制人。这样做的好处是,不会被对方特别关注,可以防止被偷袭,能够发现对方的破绽,发出狠命一击。
对于豹子的表现,二叔最为满意。
最有力地打击敌人,最大限度地保全自己,这才是为胜之道。
豹子的身上只有一处伤口,在左肩膀上,有两厘米长,也不怎么深。老杜就惨了些,光后背上就有三处的伤,虽然都不是什么致命伤,但每一处伤口的长度都超过了一寸,好在也不怎么深。
不过从众人的伤口来看,对方的砍刀都没有开刃,他们并不想闹出人命。
村卫生所的医生是个刚分来的小女娃,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一下子慌了手脚,不知该处置。
二叔让人叫来有顺,不到一小时,十几个伤口就缝合好了。
有顺家世代都是劁猪的,缝合伤口的手艺很好。听爷爷说,他们家祖上是军医,后来从“军户”转成“民户”,就干起了劁猪的活。
劁猪,顾名思义,就是阉割猪的睾丸或卵巢,是一种去势手术。这种技法比较霸道,公母通吃,其中道理与古时阉人当太监一样。
猪被“劁”了以后,不再为繁殖耗费卡路里,吃得多,长得快。
据说劁猪的技艺来自华佗高超外科手术的真传,在东汉时就有,后来被列入老北京的七十二行之中。
有顺劁猪不但又狠又准,而且伤口缝合的好,再敷上他们家特制的刀伤药,猪仔“劁”后三两天就能恢复正常。
对于一个劁猪的给自己缝合伤口,老杜的心里有些接受不了,总觉得自己被当成了一只猪,还是一只被阉割了的猪。